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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五侯爭霸

    管仲一箭射出去的時候,
    并沒有想到對面這人,
    將會成為春秋第一位霸主。
    這位死里逃生的人,
    就是后來的齊桓公。
    管仲相齊
    管仲一箭射出去的時候,并沒有想到對面這人,將會成為春秋第一位霸主。
    那人自己,當然也沒想到。
    還好,射中的是衣帶鉤。[1]
    被射中衣帶鉤的人叫小白,也就是后來的齊桓公,當時是齊國的公子,齊襄公的弟弟。齊,跟魯、衛一樣,也是周代最早的封國,姜姓,始封之君是姜太公。從姜太公傳到齊襄公,便已經是春秋。
    襄公是個荒唐的家伙,跟妹妹很早就有了性關系。后來妹妹嫁到魯國,史稱文姜,丈夫是魯桓公。十五年后,桓公攜文姜訪齊,兄妹二人居然再次上床。[2]忍無可忍的桓公痛罵了文姜,文姜則一狀告到哥哥兼情人齊襄公那里。襄公則竟然罔顧倫理道德和國際關系,派人謀殺了既是妹夫又是友邦元首的桓公,然后殺掉犯罪嫌疑人了事。[3]
    這件事情的荒唐,不言而喻。齊國的霸道,魯國的尷尬,也不言而喻。事實上,桓公被殺后,魯國向齊國提出的外交訴求,也只是懲辦兇手,并不敢追究齊襄公的責任。相反,沒有了魯桓公這個障礙,齊襄公跟魯文姜的亂倫,更加肆無忌憚。他們的幽會,載入史冊的就有六次。甚至桓公尸骨未寒,莊公即位不久,文姜就跑回齊國去跟情郎哥哥做愛,根本不顧魯國的體面。可見當時的齊國已相當強勢。魯國除了忍氣吞聲,并不能有什么主張。[4]
    只不過,魯人沒有想到,原本就在黃河下游稱霸一方的齊,竟會在襄公之后成為稱霸天下的超級大國。
    這得歸功于管仲。
    后來擔任齊相的管仲,原本是齊襄公弟弟公子糾的師傅。子糾的師傅還有召忽,小白的師傅則是鮑叔牙。子糾和小白是兄弟,管仲和鮑叔牙是朋友。鮑叔牙早就看出襄公做事荒唐,齊國必有內亂,便提前護送小白去了莒國,糾則在內亂后逃到了魯國。
    魯莊公八年(前686)十一月七日,齊襄公被堂弟公孫無知謀殺。第二年春,篡位的公孫無知也被國人殺死,齊國出現權力真空。于是,鮑叔牙陪著小白,召忽和管仲護著子糾,回國爭奪君位。管仲那一箭,就是他和小白狹路相逢時射出的。
    君位之爭的結果,是子糾失敗被殺,召忽殉主自殺,都成為政治斗爭的犧牲品。小白勝出,回國即位,后來被稱為齊桓公。齊國進入了新的時代。
    齊桓公可不像他的妹夫魯桓公。魯桓公窩囊,齊桓公雄霸。他不但不記管仲那一箭之仇,反倒委以重任。管仲也不負厚望,在政治、經濟、軍事和外交四個方面厲行改革,終于讓齊大國崛起,一舉成就了桓公的霸業。[5]
    那么,管仲的霸術是什么?
    軍政一體。
    管仲的政治策略,是先安內后攘外,先定國后稱霸。治國方略,則是全國一盤棋,先區分士農工商,再區分國都郊野。國都住士和工商,郊野住農。但無論是士,還是農工商,都必須嚴格按照行業和身份居住,不能雜居,也不能遷徙和變更職業。這可能是中國最早的戶籍制度,還是最嚴厲和最不講理的。
    住在郊野的農民三十家為一邑,每邑設一有司。十邑為一卒,每卒設一卒帥。十卒為一鄉,每鄉設一鄉帥。三鄉為一縣,每縣設一縣帥。十縣為一屬,每屬一位大夫,一位屬正。屬的下級是縣,縣的下級是鄉,鄉的下級是卒,卒的下級是邑。邑,是最基層的政權。邑由有司管理,向卒帥負責;卒由卒帥管理,向鄉帥負責;鄉由鄉帥管理,向縣帥負責;縣由縣帥管理,向屬大夫負責。屬由大夫管理,屬正監理,直接向國君負責。全國五屬,五位屬正,五位屬大夫,是國君的問責對象。屬管縣,縣管鄉,鄉管卒,卒管邑,一個中央集權層層問責的金字塔管理體系,便建立起來了。
    國都則分成二十一個鄉。其中六個安置工人和商人,叫“工商之鄉”。另外十五個住士人,叫“士鄉”。士鄉五家為一軌,十軌為一里,四里為一連,十連為一鄉。這十五個士鄉,國君和兩位上卿(國子、高子)各管五鄉。他們的問責對象,是鄉大夫。每鄉一個,共十五個。
    國君和國子、高子管理的十五個鄉,都是士人之鄉,所以每家要出一個人當兵。當兵在春秋,是士人的義務,也是士人的權利,甚至是他們的特權,堪稱責無旁貸。因此士鄉的行政建制,很容易就能變成軍事編制:五家為軌,五個戰士,這就是伍,伍長即軌長。十軌為一里,五十個戰士,這就是小戎(戰斗隊),戎長(隊長)即里有司。四里為一連,二百個戰士,這就是卒,卒長即連長。十連為一鄉,兩千個戰士,這就是旅,旅長即鄉大夫。五鄉一萬個戰士,這就是軍。十五個鄉三萬戰士,這就是三軍。三軍軍長,就是國君、國子、高子。國君將中軍,國子將上軍,高子將下軍。國君和兩位上卿,既是十五個士鄉的最高行政長官,也是來自這十五個鄉之三軍將士的最高軍事長官。
    這就叫“作內政而寄軍令”,是管仲最重要的政策。按照這個軍政一體的制度,卒伍一級的小部隊在居民區內便可訓練,軍旅一級的大部隊在城郊之外便可集結。何況管仲還規定,士人一旦劃定居住范圍,就不準遷徙。鄰里之間,更必須守護相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管仲認為,由此人與人相伴,家與家相依,打起仗來,就不但不會行伍錯亂,而且能保證同仇敵愾。難怪管仲不無得意地對桓公說:君上以此精兵三萬橫行天下,請問哪個能夠阻攔?[6]
    顯然,這是一種保甲制度,也是一種軍國主義,是不折不扣的霸道。尤其是不準人民自由遷徙和變更職業,很明顯是在侵犯人權。但桓公既然要成就霸業,當然只能講霸道。人道也好,王道也罷,都只能束之高閣。至于如何發展經濟,充實戰備,開展外交,便都不過技術問題。
    尊王與攘夷
    解決技術性問題,管仲有的是辦法。
    沒錯,管仲確實是管理天才和治國高手。他的方案,差不多都是統籌兼顧的。比如春秋兩季的狩獵,就既補充了給養,又訓練了軍隊,豈非一舉兩得?
    刑法的改革也如此。為了解決兵甲不足的問題,管仲制定了“兵器贖罪”的法律條款,價碼是:重罪,一副犀牛皮盔甲,一柄戟;輕罪,一副普通牛皮盔甲,一柄戟;小罪,罰款;打官司,訴訟費為一束箭。[7]
    這可真是官民兩利。以前,重罪要判死刑,輕罪要砍手腳,小罪要挨鞭子。現在,只要購買或打造兵器就可以贖罪,國家則充實了兵備,節省了軍費。更何況,盡可能地減少殺人和動刑,還能博得仁慈和王道的美譽,豈非名利雙收?
    經濟改革的要點,也在富國強兵。最重要的措施,是由國家統治經濟。比方說,改革稅制,免除關稅,促進經濟發展;加強鹽鐵管理,實行鹽鐵專營,增加國庫收入;鑄造統一錢幣,對市場和物價進行宏觀調控。當然,管仲也毫不客氣地宣布國家對礦山、森林、湖泊、海洋的壟斷。但,他并不主張創辦國營鹽場或國營鐵廠。他的政策是國有民營。生產和銷售是民間的事,國家的權力和職能是壟斷資源,控制價格,甚至為了控制價格而控制產量。[8]
    也許,唯獨一個行業有“國企”,這就是色情業。有學者認為,管仲很可能是“國營妓院”的創始人。齊國的妓院叫“女閭”,分為七個門市部,每個門市部妓女百人。開設的時間,據說比古希臘的梭倫還早了五十年。不過,梭倫的目的,主要是解決性需求和減少性犯罪;管仲的目的,則可能是增加國庫收入,籠絡天下人才,甚至招待各國使節。總之,此例一開,諸侯紛紛仿效。難怪燕太子丹能“美女恣荊軻所欲”了,沒準他自己就是“媽媽桑”。[9]
    當然,國際關系并不能靠妓女來擺平。管仲的策略,是“以恩惠換擁戴,以土地換和平”。具體地說,就是將過去齊國侵占的城邑歸還各國,再加上頻繁的請客送禮。據說,這樣做的效果是“四鄰大親”。[10]
    管仲認為,有了經濟、軍事和外交的條件,齊國就可以出兵了。槍桿子里面出政權,也出威望。做江湖老大,當國際警察,不出兵是不行的。不教訓幾個調皮搗蛋的家伙,也是不行的。攻打的對象,當然首先是弱國。如果那邦國既弱小又不聽話,更好。但公開的說法,則是“擇天下之甚淫亂者而先征之”。這樣的罪名,當然并不難找。[11]
    師出必須有名。要想成就霸業,比霸術更重要的,是霸道,是政治綱領和政治主張。
    那么,管仲打出的旗號又是什么?
    尊王攘夷。
    實際上,尊王和攘夷,原本是同一件事。因為王室不尊,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夷狄太強。起先最強悍的是犬戎,他們在商代叫鬼方。西周滅亡,就因為犬戎攻陷鎬京,追殺幽王于驪山之下。定都洛陽的平王無力收回失地,便把淪陷區封給他的一位西垂大夫。這位大夫也不辱使命,果然收回王畿的西半,并把那里變成了秦國。他自己,則成為秦國的第一任國君,是為秦襄公。
    這件事情對中原各國的刺激,是相當大的。這些國家大都是夏商周之后,自稱夏、諸夏,也稱華、華夏。華,就是光,也是美;夏,就是大,也是雅。華夏,就意味著文明;夷狄,則意味著野蠻。文明人,是羞與野蠻人為伍的,更不要說甘拜下風。攘夷,應是華夏諸國的共同愿望。
    何況進入東周后,夷狄屢屢進犯,諸夏不堪其擾,只不過入侵者不是戎,是狄。據統計,公元前662年至公元前595年間,受狄人之侵略者,齊七次,衛六次,晉五次,魯兩次,邢、宋、溫、鄭、周各一次。受害最甚的是衛,被迫兩次遷都。次為邢,遷都一次。周也慘,成周淪陷,天子出逃。后來衛和邢,都靠齊桓公出手相救,才幸免于亡國。周襄王則靠晉文公出手相救,才得以復國。[12]
    霸主的意義,這樣一說就很清楚。
    事實上齊桓和晉文這兩代霸主,最受后世肯定的就是攘夷。比如孔子的學生子路和子貢,都曾問過同一個問題:齊桓公逼魯國殺了公子糾,糾的一位師傅召忽殉主自殺,同為師傅的管仲不但不死,還轉變立場去輔佐桓公,這個人不仁吧?孔子卻斬釘截鐵地回答:當然仁!當然仁!如果沒有管仲,我們都會披頭散發,衣襟往左邊開,變成野蠻人了![13]
    孔夫子說得并不錯。沒有齊桓和晉文,我們民族的歷史確實可能會重寫,盡管重寫也未必就一定不好。但在孔子看來,維護華夏文明比忠于某個君主重要,則可以肯定。
    總之,攘夷在當時,是華夏各國的政治需要,也是文化需要。因此,霸主的橫空出世,是順應潮流的。就連秦穆公,之所以成為“春秋五霸”的候選人之一,恐怕就因為他最終完成了對犬戎的征服。
    攘夷就要尊王。只有把周天王的旗幟高高舉起,諸夏內部才能團結。內部團結,才能一致對外。因此,華夏各國雖然心懷鬼胎互不相讓,但沒有一個人膽敢反對尊王。齊桓公稱霸的葵丘之會,晉文公稱霸的踐土之盟,先后兩位霸主對天子也都極盡恭敬之禮。結果,霸權時代的周王原本實力盡喪,表面上反倒威風八面,人五人六,出盡風頭。
    這真是太具戲劇性了。
    但更戲劇性的,則還是一個蠻夷之邦在南方悄然崛起,并加入到爭霸中原的行列里來。
    這個蠻夷之邦,就是楚。
    蠻夷之邦:楚
    楚人是蠻夷嗎?
    好像是。
    蠻夷,是相對于中國而言的。中國,就是中央之國,或中原之國。本中華史第三卷《奠基者》說過,當時人們的世界觀,是天圓地方。半球形的天扣在正方形的地上,叫“普天之下”,簡稱“天下”。正方形的上下左右,是四個海,東西南北各一個,叫“四海”。人類居住的地,在四個海的當中,叫“四海之內”,簡稱“海內”。海內或天下的正當中,叫“中國”,即天下或四海之中的邦國。住在中國的,是諸夏或諸華,即華夏。東西南北的“非華夏民族”,細分則東曰夷,南曰蠻,西曰戎,北曰狄;統稱則叫夷,或蠻夷,或夷狄。所謂“攘夷”,便包括了東夷、南蠻、西戎、北狄。
    華夏與蠻夷或夷狄,差別主要在生活方式。按照《禮記·王制》的說法,東夷和南蠻“不火食”,即不吃熟食,生吞活剝;西戎和北狄“不粒食”,即不吃糧食,只吃肉類。至于服飾,東夷“被發文身”(被讀如披,意思也是披),即披頭散發,身上刺青;南蠻“雕題交趾”,即額頭刺青,光著腳丫;西戎“被發衣皮”,即披頭散發,不穿絲綢或麻布,披獸皮;北狄“衣羽毛穴居”,也是不穿絲綢或麻布,還住在洞穴里。其實還有吳和越,是“斷發文身,裸以為飾”,即剪斷頭發,身上刺青,不穿衣服。[14]
    顯然,華夏與非華夏民族的差異,是文化的。但在當時“中國人”眼里,卻等于開化和不開化,文明和野蠻。
    這并非沒有道理。
    事實上,用火、農耕、養蠶業和紡織業,都意味著生產力的進步。用火則熟食,農耕則粒食,養蠶則衣帛,紡織則衣布。因此,茹毛飲血,不吃糧食,不穿衣服,身披獸皮,不會蓋房子,都是落后的表現。至于文身和刺青,則是原始時代的風氣。所謂“被發文身,以像麟蟲”,正說明這些民族還停留在生殖崇拜或圖騰崇拜階段,沒有跨入文明的門檻。[15]
    文明是對野蠻的鎮壓,而這種進步是要有標志的。對于華夏民族來說,這個標志就是束發。因為對頭發的約束,即意味著對自己的約束,而且是道德的約束。因此,斷發和披發,都是不文明的,甚至不道德。赤身裸體和刺青文身,也如此。因為要顯露刺青和文身,就不能穿衣服;而如果一絲不掛,暴露無遺,則體面何在,體統何存?
    蠻夷,豈非不開化的野蠻人?
    于是一種文化上的優越感,便在華夏民族心中油然而生。正是這種文化優越感,讓中原諸夏以居高臨下的態度看待周邊民族,包括蔑視楚。
    楚人的來歷,現在已經說不清了。所謂“楚之先祖出自帝顓頊高陽”,是靠不住的。司馬遷自己,也說他們“或在中國,或在蠻夷,弗能紀其世”。比較靠得住的,是楚人的先君熊繹帶兵參加了武王伐紂的戰爭,被封在“楚蠻”,號稱“楚子”。子,未必就是子爵,反倒可能是“蠻夷之君”的意思。事實上《春秋》一書中,蠻夷或夷狄的酋長或國君,可是一律都稱為“子”的。
    由此可見,楚人雖然在西周初年就與中國發生關系,卻并不被看作諸夏。楚人自己,也以蠻夷自居。楚的國君熊渠和熊通,就公開說“我蠻夷也”。他們這樣說,目的是要稱王。因為華夏各國的國君,只能稱公稱侯。能稱王的,只有周天子。于是熊渠便說“我蠻夷也,不與中國之號謚”。意思也很清楚:我們楚人既然是蠻夷,憑什么要按照你們中國的規矩來?熊通則更不客氣,干脆自稱武王,公然與周人的祖宗平起平坐,完全不把天下共主放在眼里。[16]
    這樣看,尊王攘夷,楚也是重點打擊對象。他們來爭霸,豈非天大的笑話?
    可惜這是事實。
    我們知道,所謂“春秋五霸”,歷來就有各種說法。但無論哪種說法,都有齊桓公、晉文公和楚莊王。可見楚為春秋時期的霸主國,并無爭議。實際上春秋剛剛開始,中原諸夏就已經感到了楚國的威脅。為此,鄭國和蔡國在鄧(疑在今河南漯河市境內)舉行了盟會。這時的鄭君是莊公。以鄭莊公之強,尚且懼楚如此,其他諸夏可想而知。[17]
    鄭莊公的恐懼是有道理的。因為這時的楚君,正是自稱武王的熊通。這時的楚國,則正蒸蒸日上。他們早已控制了漢水流域和長江中游,視周邊小國和蠻族部落為盤中餐、囊中物,對中原沃土也垂涎三尺,覬覦已久。武王在世時,漢水沿岸姬姓諸國便被楚人吞并已盡。他的兒子文王繼位后定都郢城(今湖北荊州市),又先后滅掉申國(姜姓,在今河南南陽市)、鄧國(曼姓,在今湖北襄陽市)、息國(姬姓,在今河南息縣),征服蔡國(姬姓,此時在今河南上蔡縣),把勢力范圍擴大到了鄭國的家門口。
    楚人似乎也不放過鄭國,因為鄭國是中原的樞紐和門戶。于是,從文王到成王,楚人五次伐鄭,非逼得他們跟自己親善不可。最后一次,鄭文公幾乎就要扛不住了,打算向楚國投降。想當年,鄭莊公與蔡國結盟,就是為了對付楚國。現在蔡國成了楚人的馬前卒,他們還能依靠誰?
    齊桓公。
    不戰而霸
    鄭國遭楚攻擊兩三個月后,齊桓公出手了。
    楚成王伐鄭,是在魯僖公三年(前657)冬。第二年正月,齊桓公便聯合魯、宋、陳、衛、鄭、許、曹組成八國聯軍,浩浩蕩蕩殺了過來。他們的做法,仍然是“吃柿子揀軟的捏”,先拿投降了楚人的蔡國開刀。可憐那蔡,原本就是小國,當然不堪一擊。打敗了蔡國的聯軍乘勝前進,準備攻打楚國。
    楚成王聞訊,便派了一個大使去交涉。
    成王的照會很有名,是這么說的——
    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唯是風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何故?
    這話說得很客氣,很委婉,很文雅,也很強硬。所謂“風”,就是雌雄相誘。動物發情時,雌性會散發特殊的氣味,像風一樣,雄性聞到就跑過去了。所以楚國的照會,翻譯過來就是:君上您住在老北邊,寡人我住在老南邊。貴我兩國相距千里,哪怕是牛和馬談戀愛,也跑不了那么遠啊!沒有想到君上您卻大駕光臨,來到敝國,請問這是為什么呢?
    顯然,這是在譴責齊國師出無名。齊國這邊,管仲卻代桓公回答說,我們出兵,是得到了授權的。你們該進貢的茅草沒有到位,影響了王室的祭祀,所以寡人要來征討。昭王南巡到了漢水就沒有回去,所以寡人要來問問。
    管仲的回答貌似有理,其實不然。得到授權?請問誰授的?管仲說是召公奭(召讀如紹,奭讀如是)。授權給誰?管仲說是太公望,也就是姜太公。他們是什么時候的人?周初。此刻是什么時候?春秋。這個授權,是不是也太久了一點?更何況,有當今天子的授權嗎?沒有。
    攻打楚國的兩條理由,也站不住腳。沒錯,當時諸侯各國,名義上都對周天子有義務。楚國的義務,是進貢一種茅草,以便祭祀的時候用來濾酒。這種茅草很久沒有進貢,大約是可能的。但在春秋時期,許多諸侯都不怎么把天子當回事,這種事情也多了去,憑什么專拿楚國開刀?至于周昭王,是西周第四任天子。他南巡來到漢水時,漢水的人很討厭他,就在過河的時候給了他一只漏船。這事早已過去三百多年,齊國現在來算什么賬?
    顯然,什么“爾貢包茅不入”以及“昭王南征而不復”等等,都是借口。但在外交場合,不能把話說穿。于是楚使就說:過濾紙忘了送去,這是敝國寡德之君的罪過,今后豈敢不送?至于昭王為什么沒有回去,請問問漢水之濱好了。
    這就談不攏。只能各自回去,準備打。
    戰爭的準備用了兩三個月的時間。齊國的聯軍繼續前進,楚軍的統帥也來到陣前,并前去拜見齊桓公。桓公為了表示禮讓,下令聯軍從楚國的北塞陘(讀如刑,其地不詳),后退到召陵(其地亦不詳),并建議先搞一次閱兵式。
    于是兩人同坐一輛戰車檢閱部隊。
    退兵和閱兵,都是姿態。桓公的意思很清楚:只要承認齊國是老大,事情都好商量。因此,他就先唱高調,說這次起兵不過為了兩國永遠友好。楚帥也放低身段,說那正是寡君的愿望。但,當桓公耀武揚威,聲稱“以此眾戰,誰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時,楚帥就寸步不讓了。
    楚帥的回答不卑不亢:君上如果以德服人,請問誰敢不服?如果一定要用武力,那么本帥也可以稟告君上,我們楚國可是以方城山為城墻,以漢水為護城河的。貴軍雖然人多勢眾,怕是沒有用武之地。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只能各自算賬。
    齊國很清楚,楚國并不好惹。硬要開戰,至多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說不定還兩敗俱傷。楚國也很清楚,齊國要稱霸,是擋不住的,自己也沒資格爭,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最后,兩國簽訂盟約,各自收兵。
    盟約的內容并未載入史冊,已不可考。但楚人承認對周天子負有義務,承認“貢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供)給”,尊王的目的就達到了。楚人同意暫時不再對鄭國死纏爛打,放慢進犯中原的步伐,攘夷的目的也算達到。方方面面都交代得過去,齊桓公當然見好就收。[18]
    然而桓公的霸業之基,卻由此奠定。
    五年后,齊桓公在葵丘(其地當在今河南蘭考縣)與宋、魯、衛、鄭、許、曹六國結盟,周襄王派人祝賀,史稱“葵丘之會”,是齊國稱霸的標志。[19]
    很清楚,沒有前面的召陵之盟,就沒有后來的葵丘之會,因此前者歷來被看作桓公的得意之作,也被看作稱霸中原的經典案例。一百一十八年后,楚靈王征得晉國同意,召開諸侯大會意欲稱霸,仍表示要以召陵之盟為榜樣。[20]
    可惜,這榜樣十分經不起推敲。
    最值得注意的,是這次盟會,秦晉兩國都沒參加。這兩個超級大國缺席,霸主的地位和盟約的價值,便要大打折扣。說白了,齊桓公不過半壁江山的霸主,他的成功也有太多的機緣巧合。事實上,當時王室衰微,晉國內亂,秦穆公敬而遠之,楚成王又讓了一步,齊桓公才如愿以償。[21]
    所以齊桓的爭霸,其實是“不爭之霸”。真正的爭霸,是后來的晉楚兩國。那才是一部春秋史的主旋律。其間,包括宋襄公的圖霸業,秦穆公的霸西戎,都不過小插曲。
    那就來看晉楚之爭。
    真霸主晉文
    開創晉國霸業的,是文公。[22]
    晉文公重耳是在齊桓公之后稱霸的。如果說齊桓是“不戰而霸”,那么,晉文便是“一戰而霸”。這場戰爭,就是城濮之戰。這在春秋時期,當然不是第一次戰爭,卻是第一次大戰。但開戰和結局,則似乎在計劃外。[23]
    戰爭的起因在宋國。
    宋,也是一度想稱霸的。城濮之戰十一年前,齊桓公去世,五個兒子為爭奪君位打成一團,齊國和諸夏同時失去重心。宋襄公想吃天鵝肉,便自說自話地擺出霸主的譜來。結果卻是在盟會中被楚軍俘虜,后來又因泓之戰受傷而死,只在歷史上留下了可能是五霸之一的虛名。
    圖霸不成的宋,也只好歸順了楚國。
    然而就在宋成公到楚國朝見楚成王的同時,周襄王的弟弟王子帶叛亂,雇傭狄軍伐周。東周京城被狄軍和叛軍攻破,避難鄭國的周襄王向秦晉兩國求援。這時的晉文公雖然才剛剛即位一年多,卻立即擔負起天下的興亡。他辭謝了駐扎在黃河邊的秦國軍隊,帶兵順流而下,在短短的時間內就一舉打敗狄軍,消滅叛軍,把周襄王送回了王城。
    如此尊王、攘夷、平叛,當然是只有霸主才能做到的事情,不能不讓宋人刮目相看。于是宋國僅僅依附了楚王兩三年,就變卦反水,成為晉國的同盟。氣焰正旺的楚人,當然不能容忍這等叛徒。成王立即命令他的令尹和司馬出兵,并在第二年親自出馬,聯合陳、蔡、鄭、許四國軍隊圍宋。
    宋國告急。
    接到求援信的晉文公拍案而起。事實上,宋國挨打,原本因為他們“叛楚即晉”,這是理;當年文公身為落難公子流亡國外,一路走來,衛文公無禮,曹共公無禮,鄭文公也無禮,宋襄公卻送給他車馬二十乘(讀如剩),這是情。所以宋國大難臨頭,晉文公重耳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視不管。[24]
    當年追隨文公四處流浪的一班文武老臣也很以為然。他們甚至認為,揚名立萬,成就霸業,正在此一舉。因為報恩和救難,是得人心的。至于策略,則是討伐曹國和衛國。曹國剛剛依附楚國,衛國則方與楚人結為婚姻。這兩個小弟挨打,做大哥的楚人一定會來救援,宋國也就解圍。何況曹和衛都曾無禮,不打他們,打誰?
    文公然其計。為此,他將父親晉獻公當年建立的上下二軍,擴充為上中下三軍。魯僖公二十八年(前632)春,晉文公侵曹伐衛。心驚膽戰的衛成公請求結盟,晉國不同意;想去討好楚人,本國不同意。衛國人的辦法,是干脆驅逐了他們的這位國君,來取悅晉國。
    曹共公就更慘。這個當年趁重耳洗浴之機偷窺其裸體的家伙,被攻入曹都的晉軍活捉。就連魯僖公也嚇破了膽,竟然殺了派去保衛衛國的大夫,以此向晉國獻媚。
    楚軍卻并沒有從宋國撤離。
    宋國再次告急。
    晉文公審時度勢,設法讓齊國和秦國加入了戰爭。楚成王也審時度勢,決定退出戰場。他對令尹子玉說,晉侯這個人,在外流浪十九年,什么苦沒吃過,什么事沒見過?老天爺給了他年壽,又給了他晉國。上天所賜,拿得掉嗎?算了吧!離開宋國,也不要去追逐晉軍。
    可惜子玉是一個“剛而無禮”的家伙。他一再請戰,定要與晉人決一雌雄,揚言以此堵住小人的嘴巴。憤怒的成王給了他少量軍隊,子玉便帶著一百八十輛戰車發動挑戰。
    晉軍卻撤退了。
    撤退是有原因的,也是有道理的。因為晉文公重耳流亡時,不但受過宋襄公的恩典,也受過楚成王的款待。當時成王曾問:公子如果回國為君,準備拿什么來報答寡人?
    重耳說,奴仆、姬妾、犧牲、玉帛,君上有的是;翡翠、牦牛、象牙、犀皮,貴國之所產。重耳能夠報答的,大約也就是將來兩軍相遇時,退避三舍,以示禮讓。如果退兵九十里后,君上仍然不肯寬恕重耳,也只好左手提著馬鞭彎弓,右邊挎著弓袋箭袋,與君上周旋。[25]
    此刻,晉文公就是在履行諾言。
    言而有信,就理直氣壯;后退一步,則海闊天空。兩軍還沒開戰,晉人就已經占了上風。然而子玉卻不懂這個道理。他不顧眾人反對,一路追到了城濮(衛地,在今河南范縣),與晉、齊、秦、宋聯軍對陣。
    四月二日,城濮之戰爆發。時間是一天,結果是楚軍一敗涂地。楚成王聞訊,派人捎信給子玉說:大夫您如果回國,不知如何向父老鄉親交代?
    于是子玉自殺。
    大獲全勝的晉文公來到鄭地踐土(今河南原陽縣與武涉縣之間),與齊、宋、魯、蔡、鄭、衛、陳七國之君舉行盟會,史稱“踐土之盟”。想當年,齊桓稱霸的葵丘之會,周襄王只是派人賜以胙肉(胙讀如做,祭祀祖宗的肉)。踐土之盟,則不但襄王親自到場,還冊封晉文公為“侯伯”,即諸侯之長。這可是既有文獻記載,又有文物為證的。[26]
    眾星拱月,有證上崗,晉文堪稱“真霸主”。
    然而歷史卻仍在這里留下了伏筆,那就是秦國沒有與盟。我們知道,城濮之戰,秦國可是同盟軍。為什么一個半月后的踐土之盟,同為戰勝國的秦卻不參加呢?難道秦穆公也是要爭霸的?難道秦晉兩國遲早要反目?[27]
    正是。
    準霸主秦穆
    秦穆公也是春秋五霸的候選人。
    為什么說是候選人?因為對于所謂“五霸”,歷來就有不同的說法。一種是齊桓公、晉文公、楚莊王、吳王闔閭、越王勾踐,見于《荀子·王霸》;另一種是齊桓公、晉文公、秦穆公、宋襄公、楚莊王,見于《風俗通·五伯》。
    可惜這兩種說法,都不靠譜。
    事實上,所謂“五霸”,原本就是湊數。湊成五霸,則因為前有所謂“三王”(夏禹、商湯、周文)。有三王,就得有五霸,以表示今不如昔。而且,正因為有了三王五霸,才又編造出三皇五帝來(請參看本中華史第一卷《祖先》)。
    可惜,三皇,五帝,三王,五霸,三五成群,看起來像那么回事,實際上并不是那么回事。比如宋襄公,身敗名裂,怎么算得上一霸?吳王闔閭和越王勾踐,既在春秋晚期,又都偏于一隅,豈能與齊桓、晉文相比?
    倒是秦穆公,可以一說。
    秦穆公的身影,早已在本中華史第四卷《青春志》中頻頻出現。把公子夷吾送回晉國為君的,就是他和齊桓公。時間,則在葵丘之會的同一年。可見那時的霸主雖是齊桓,但秦穆也可以算作“副霸主”的。等到晉惠公夷吾駕崩,齊桓公也已去世,立公子重耳為晉君的,就只有秦穆公了。
    因此,秦穆公是晉文公的恩人,而且是大恩人。也因此,晉文公終其一生,都不肯與秦穆公發生沖突。盡管魯僖公二十九年秦晉聯手伐鄭時,秦穆公曾單方面撕毀協議,由助晉而改為助鄭。這個故事,《青春志》也講過。
    但,文公之后,就兩樣。[28]
    魯僖公三十二年(前628),晉文公重耳去世。秦穆公趁著晉人國內有喪無暇旁顧,派出百里孟明視(百里是氏,孟明是字,視是名)、西乞術、白乙丙三員大將東征,準備偷襲鄭國,以便開始建立秦國的霸權。
    不過這個局,卻被鄭國商人弦高給攪黃了。弦高販貨到周,路遇秦軍,一眼看破他們的用心,便一面冒充鄭國使節到秦營勞師,一面派人回國報信。鄭穆公聞訊,又派人到賓館對秦國的臥底說,諸位在敝國住得很久了,要不要到園子里打些麋鹿帶回去?孟明視見鄭國已有防備,只好改變計劃,滅了滑國(姬姓,在今河南偃師縣境內),班師回朝。
    這件事引起了晉人的同仇敵愾。他們痛恨秦國“不哀吾喪,而伐吾同姓”(晉和鄭、滑都是姬姓),決定在秦軍的歸途進行伏擊。繼位的晉襄公披麻戴孝,把白色的喪服染成戎服的黑色,親自率部痛擊來犯之敵,直到全殲秦軍,俘獲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這才回國安葬文公。
    據說,晉國的喪服從此變成黑色。
    三員大將,則很可能會血濺軍鼓。
    救了他們一命的是文嬴。文嬴是秦國的公主、文公的夫人、襄公的嫡母、當朝老夫人。于是她便以這四重身份對晉襄公說:那三個家伙離間了秦晉兩國關系,敝國寡德之君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君上何不滿足一下寡君的愿望?
    于是晉襄公放那三員大將回國。
    事情完全如文嬴所料,秦穆公顯示出霸主的氣度。他身穿表示軍敗國辱的兇服來到國都之外,郊迎孟明視等人。秦穆公哭著說:委屈諸位了!這一次,都是寡人的罪過,諸位有什么錯,有什么錯呢?
    于是孟明視任職如故。
    沒有證據表明,文嬴跟穆公通過信息,但就連晉國的大夫也料定結果會是這樣。晉襄公后來也反悔,派兵去追。但追兵趕到黃河邊時,那三員大將已在河中。孟明視在船上恭行大禮說:如果敝國寡德之君成全君上的仁愛,不以下臣軍前釁鼓,那么,三年之后再來拜謝君上的大恩!
    可惜兩年后的秦晉彭衙之戰,孟明視再次一敗涂地。晉人甚至諷刺說:將軍揚言三年之后要來拜謝寡君的不殺之恩,可真是說話算數呀!那就把貴軍稱為“拜賜之師”吧!
    遭此奇恥大辱的秦穆公卻沒有氣餒,孟明視也仍被重用。秦國君臣同心同德奮發圖強,擴軍備戰厲兵秣馬,終于在一年后就報仇雪恨。
    魯文公三年(前624),秦師伐晉,穆公親征。渡過黃河時,他下令燒毀所有的船只,以示必死的決心。晉國君臣也知道秦師哀兵必勝,便采取“不抵抗政策”,皆守城不出。于是秦軍橫沖直撞,如入無人之境。他們掃蕩晉土,奪取晉地,祭奠了陣亡將士,這才回國。
    一年后,秦穆公再接再厲,征服西戎。司馬遷說,這時的秦“益國十二,開地千里,遂霸西戎”。[29]
    那么,秦穆公可以名列五霸嗎?
    也行也不行。論能力和水平,他不在宋襄之下;論功德和影響,則應在闔閭和勾踐之上。但他和宋襄公一樣,都犯了嚴重錯誤。宋襄的錯誤,是殺活人做犧牲品;秦穆的錯誤,則是殺活人做殉葬品。魯文公六年(前621),秦穆公駕崩,殉葬者竟多達一百七十七人,其中還包括三位秦國最優秀的人才。對此,當時的時事評論員甚至發表了長篇大論,認為秦穆公沒能成為霸主是理所當然的。[30]
    以人為本,畢竟是周文明的精髓。
    違背了人道主義精神的秦穆公只能與霸主無緣。不過平心而論,卻不妨這樣為他蓋棺定論:比“真霸主”差,比“非霸主”強,介乎二者之間,接近于霸主。
    那就算他“準霸主”好了。
    穆公,是孝公之前秦國最重要的君主。穆公之后,終春秋一世,秦在國際舞臺上都沒有太精彩的表演。這跟桓公之后的齊差不太多。要聽他們唱大戲,恐怕還得稍等片刻。現在占據舞臺中心的,是另外兩個超級大國。
    這兩個大國,就是晉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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