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心如驚濤駭浪重重迭起,若馨一時之間竟有些不能相信。
聽到這樣的事情,尚思心中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歡喜。他瞪著眼前喜上眉梢的大長老,急怒地說道:“......你不要胡說,我自小長在尚家,七歲才由母親送上山拜師,怎么可能是白家村人。你的意思是我父親在外面和其他女人生下我,又將我?guī)Щ丶遥炕闹嚕腋负图夷父星樯詈瘢M容你如此詆毀?你......你簡直是一派胡言。”
對于小四惱怒的駁斥大長老也未有不悅,臉上的皺紋似也舒展開來,顯然心情極好的模樣,“二十一年前老夫親眼看著前祭司同令尊成就的好事。前祭司十月懷胎生下小公子不久后,令尊卻連同小公子一同不知所蹤。當(dāng)年令尊未入得村來,便只有老夫見過他的面,但是小公子的事情其他長老也是知曉的,只是被前祭司下令再不得外傳,老夫可喚來其余長老與小公子當(dāng)面對質(zhì)。若小公子還是不信,可向祭司求證,祭司自有方法證明你們的關(guān)系。”
“我不信......”小四搖著頭,他不由自主地握住若馨的手,一雙手冰冰涼涼,手心卻是滲出了汗水。清秀的臉龐做不出任何表情,小四艱難地轉(zhuǎn)向若馨,像是要努力說服若馨一般地重復(fù)道:“阿離姐姐,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看著大長老欣慰歡喜的表情,若馨忽然想到了什么,心漸漸沉了下去,她努力平復(fù)下自己的心緒,握緊小四不停發(fā)顫的手,平靜地說道:“大長老,請你先離開祀堂,我同尚思還有話要談。”
大長老將目光重新投向若馨,眼中精光凜凜,“祭司,如今族陷危難,希望祭司能擔(dān)起護(hù)民保家的職責(zé)。在此之時,尋回了小公子,正是天助吾族也。祭司如今有圣子相助,便是如虎添翼,相信吾族必能躲過這一場浩劫。”
若馨看著大長老,心中冷笑一聲,話說得如此好聽,但到底,還不是為了一個利用。將她一個人套在職責(zé)的束縛中不夠,如今還想加上小四么?
沒有再聽大長老繼續(xù)說下去,若馨揮了揮手,讓他退下,拉著小四走進(jìn)了祀堂后。
“小四真的是阿離姐姐的弟弟嗎?”
若馨回頭,看著小四求證的眼光,里面的點點瑩光卻似乎在排斥著那個答案。腦中閃過了事發(fā)之前小四那個突然的吻,想到他小心翼翼滿是渴盼的那句“喜歡”,心亂如麻。將他的手心攤開,本是細(xì)致的掌心中卻被劃上道道傷口,若馨輕輕撫過,開口道:“那塊石頭的暗匣,只有祭司的血親方能開啟。小四,你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
“不是的。”小四搖頭,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上也似蒙上了一層水霧。他低下頭,喃喃道:“阿離姐姐是因為小四的喜歡才這樣騙小四的,是不是?”
若馨扶住他的肩膀,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勸慰他,將他的頭抬起,卻看到他滿面的淚水。
清秀潤濕的臉龐滿是痛苦復(fù)雜的表情,他猛地抱住若馨,緊緊抓著她背后的衣裳,絞得死緊,哽咽地說道:“阿離姐姐,我不是你弟弟,我不要做你弟弟。我喜歡阿離姐姐,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是你弟弟......”
小四緊緊的抱壓迫著她右肩的傷口,陣陣的劇痛傳來,卻不及小四語無倫次壓抑著痛苦的哭訴讓她更難受。
咬了咬牙,若馨點了他的穴道讓他昏睡過去,將他慢慢扶到角落一快干凈的地方躺下,憐惜地?fù)徇^他昏睡中依舊緊蹙的眉頭,輕聲說道:“對不起小四。”
......
不論是日漸逼近白家村的危險,還是如今大長老想讓小四承擔(dān)白氏一族圣子的想法,這白家村,小四是再不能呆下去了。不想驚動其他人,因此白日里若馨便去準(zhǔn)備祭祀需要的東西,待得天黑之后,若馨便回到家中,從馬廄中牽出烏頭,匆匆趕到祀堂。
豈料當(dāng)她重新回到祀堂后,里頭卻是空無一人,不僅小四人影無蹤,便是躺在青寒石上的白容也不在了。
若馨的心猛得一震。
門外傳來了數(shù)十人的腳步聲,眼前也漸漸亮堂起來,若馨捏緊了拳頭,轉(zhuǎn)過身去。
十幾支火把照亮了整個祀堂,熒熒火光下,若馨看到了幾名長老和白家村余下的四十幾名村民。
“你把白容和尚思帶到哪里去了?”無法掩飾的焦慮和怒火襲上心頭,若馨冰冷的目光直逼大長老。
大長老朝身后看了一眼,便有人從門外抬進(jìn)兩個床板,上面躺著的正是白容的尸身和昏迷的小四。
壓制住心中狂風(fēng)巨浪的震怒,若馨認(rèn)真看了他們一會,確定二人暫時無事之后,轉(zhuǎn)而冷眼看向大長老,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溃骸鞍籽芰危阆胱鍪裁础!?br/>
直呼其名,可見若馨此刻的情緒已經(jīng)怒至極點,大長老卻凜然而對,“容老夫斗膽問一句,這么晚了,祭司還如此忙碌。又是想做什么?白容已死,本應(yīng)入土為安,祭司卻還留著他的尸身,又是為何?如今吾族大難當(dāng)頭,祭司卻只顧私情,不履行自身職責(zé),棄族人于不顧,如此行為,我等身為白氏長老,自要引祭司回正途。”
目光掃視而過,看到的皆是一雙雙含帶譴責(zé)和失望的目光,若馨不怒反笑,“請教長老,如何個引回正途?”
大長老正色道:“我們望祭司能重新將精力投入族中,同圣子聯(lián)手,讓白氏一族平安渡過此劫。不知祭司是否想讓白容起死回生,但逝者已矣,還請祭司放棄這個念頭。”
若馨漠然地看著他,“我便是想救白容又當(dāng)如何?”
“那祭司便是在逼我們行不敬之事了。”
在他說話的當(dāng)頭,楓林已經(jīng)走到了白容的身側(cè),他沒有表情的臉龐微垂,看著白容,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刀就橫在白容的頸項上。如此鋒利,便只要輕輕往下一壓,便能斬斷白容頭顱。
毀了白容尸身,便是她有多大本事也不能挽回他了。
面色一變,若馨眸光頓厲。
二長老眉頭微皺,拉住語調(diào)升高的大長老,望著若馨好言勸道:“祭司,你莫要犯下大錯,為了一個死士,拋棄你應(yīng)負(fù)的責(zé)任。祭司大人應(yīng)知若未職守祭司職責(zé),最后會有什么樣的下場。”
“下場?”若馨冷笑。
白氏祭司天生身負(fù)異能,卻也有著一生無法卸下的責(zé)任和無法改變的命運和結(jié)局。從正式接任白氏一族的祭司后,就必須負(fù)起守護(hù)一族的責(zé)任,若是未盡職責(zé),棄離本應(yīng)守護(hù)的宗族,死后魂散卻不滅,將永受萬鬼噬魄的懲罰,這已非一個魂飛魄散的結(jié)局能比了。
她自然是知道這個下場。
若馨臉上慢慢泛起了笑容,卻是讓人心驚,“如今唯有尸解一法才能避此次族難。以二長老之言,若馨必要以此法,方能避過死后萬鬼噬魄的懲罰了。”
幾個長老都是一怔,卻沒料到祭司的能力已到了盡頭。尸解的結(jié)局便是一個死字,在肉體毀滅的前一刻,以靈魂最后的能力去度化危機。這是在祭司能力已無之時,才會用的一個萬不得已的方法。
片刻靜默之后,大長老才開口道:“祭司為解族難尸解是為大義,族人會永遠(yuǎn)銘記于心。”
此話一出,卻是無人反駁,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