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莫憑瀾自然不是真的為了花魁而來，他接到消息，長安就在這里。
    看了半天的美人臉，陳橋也里里外外翻看了個遍，此時在他耳邊小聲說：“少爺，我去看了這金粉閣，是有古怪，但是沒有找到夫人?！?br/>     “沒有？”莫憑瀾瞇起眼睛，他看著臺上，覺得自己得到的消息很精確，難道……
    正在這時候，臺上一陣喧嘩。
    陳橋聞聲看過去，不由得呆住了。
    “少爺，你看那倆個人，一個是尹雪苼，另一個……”
    莫憑瀾猛然抬頭，正看到那穿男裝的麗人對著滿堂的賓客拋了個媚眼。
    他不由得握起了拳頭，清俊的臉龐抖了抖。
    就算戴著面具他也知道那是莫長安。
    她可真敢，真敢呀。
    待要站起來，坐在他身邊的赫連曜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莫老板，看表演，別亂走。”
    他又坐下，既然是見到了，他今天就不讓她走脫。
    這丫頭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這外面到處是危險，她怎么敢這樣拋頭露面。
    他的手緊緊握住，心里急的要命。
    可是短短的幾分鐘卻跟要了命一樣，他煎熬的不行。
    最后實(shí)在控制不住，站起來向著舞臺中央走去。
    赫連曜瞇起了眸子，跟著他而去……（這部分看六十一二章）
    ×
    長安翻了個身，牽動了胳膊上的傷口，她疼得呻吟出聲兒。
    外面蹲著熬藥的男人聽到了聲音，立刻扔了蒲扇跑進(jìn)來。
    “小姐，您醒了?！?br/>     長安看著面前的男人，不僅驚訝道：“耿青，怎么是你？”
    耿青的眼睛里有仇恨的火焰，“是阿忠的手下來跟我說阿忠的死訊我才知道您也在金粉閣，幸好我去了，否則您就給莫憑瀾……”
    長安凝目，她想起來了，她跟雪苼跳完舞后逃跑，她水性好，想到的是從莫愁湖跳湖游走，她也算定了莫憑瀾不會開槍，卻沒有想到他竟然真的開了槍。
    其實(shí)，槍并不是莫憑瀾開的，而是莫憑瀾的手下，只是長安并不知道，她以為是莫憑瀾。
    摸著傷口，長安苦笑：“我還是算錯了一招，我以為他不會開槍。”
    “他現(xiàn)在還有什么不能做的，害死老爺又這么對您，這個王八蛋?！?br/>     長安忙瞪起眼睛，“耿青，你可別做傻事。”
    耿青點(diǎn)頭，‘小姐您放心，我現(xiàn)在的任務(wù)是保護(hù)您?！?br/>     長安舉目四望，“我這是在哪里？”
    “碼頭后面漁家巷子，我在這里臨時租了個房子，不過過幾天我出海打魚，小姐跟我上船吧?！?br/>     長安愣住，“跟你上船？碼頭是他的地盤呀?！?br/>     耿青淡淡一笑，“大隱隱于市，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他怎么也不會想到您會在碼頭上?！?br/>     長安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便點(diǎn)了頭。
    耿青服侍她吃藥，又去街上托人買了幾套換洗的衣服，鄰居們問起才說是鄉(xiāng)下的表妹到了。
    耿青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那個威風(fēng)八面的海龍幫頭目了，鄰居都把他當(dāng)成一個粗黑的打漁漢子，現(xiàn)在聽說來了個鄉(xiāng)下表妹，都猜他不知道從哪里買來的媳婦。
    鄰居阿嫂幫他去買了衣服，他讓長安換上，只是她的短頭發(fā)太過扎眼。
    跟去的鄰居阿嫂就覺得這好看的女人一定是哪個廟里偷跑的姑子，剛續(xù)了頭發(fā)，怪不得耿青跟寶貝一樣不敢給人看。
    她去找了個藍(lán)布印花頭巾給長安系上，看著人太白了又去弄了點(diǎn)鍋底灰給在臉上抹了抹，“妹妹呀，你長的太好了，這在咱窮人家不是好事兒，你暫時先別以真模樣示人?！?br/>     這正是長安的意思，沒想到這鄰家阿嫂替她解決了，長安由衷的謝過了人家。
    一番折騰，長安早就沒了力氣，她陪著雪苼跳舞又跳湖，身子的元?dú)獯髠?，不過這次孩子挺蒸汽，除了肚子抽痛了幾次后，下身沒有見紅。
    她心頭一番感慨，但是想想又后怕，當(dāng)時跳湖的時候真是不管不顧了。
    但即便是這樣她還是病了好久，這期間她讓耿青偷偷放話兒出去她被楊四帶到了七步街。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阿忠的死訊，對楊四是恨之入骨。
    她自己收拾不了楊四還是有人能收拾的，她要看著他怎么死。
    果然，沒過多久就傳來了赫連曜火燒七步街的消息。
    但是跟她想的有些出入，市面上流傳的竟然是赫連曜為了救出被綁架到七步街的尹雪苼才大動干戈。
    長安讓耿青去打聽實(shí)情，卻沒有個準(zhǔn)確的消息，但是卻意外得到了何歡兒有了身孕的消息。
    長安聽到的時候正在炕上學(xué)針線，那繡花針直直戳了她的指頭。
    耿青忙拿了帕子給她擦，“小姐，您沒事吧?！?br/>     長安搖搖頭，“沒事，都給扎慣了，我說我不是做針線的材料?！?br/>     耿青有些難過，“小姐，您要是覺得不舒服盡管哭好了。”
    長安輕笑，“我哭什么呀。對了，耿青，我讓你給我打聽的京都那邊汗青幫有消息嗎？”
    耿青點(diǎn)頭，“有的，聽說韓大爺韓風(fēng)凜已經(jīng)奪回了大權(quán)，但是韓二爺韓風(fēng)烈卻跑了?！?br/>     長安心頭放下一塊巨石，韓風(fēng)凜終于拿回了大權(quán)，她替他高興。
    耿青卻問：“小姐，您和那位韓大爺認(rèn)識嗎？”
    長安想起韓風(fēng)凜以前跟他說的那句八抬大轎娶你過門的話，不由得眼底浮起暖暖的笑意。
    她現(xiàn)在的確是給莫憑瀾傷透了，而韓風(fēng)凜也不再是喪家之犬，可是她不再會去打擾他。
    第一，她肚子里懷的是莫憑瀾的孩子，她不能讓韓風(fēng)凜受委屈；第二，她從一個男人這里受到傷害就去找另外一個男人，這算怎么一回事？
    耿青當(dāng)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能肯定小姐跟這位韓大爺交情不淺，他心里悶悶的。
    小姐是天上的星星，這次他以為是隕落凡間，可是星星總要在天上閃亮的，又豈能跟他在這小院子里過一輩子？
    而且他能給小姐什么？就算他拼盡全力，小姐還是跟著他風(fēng)餐露宿，在這茫茫大海上漂泊。
    他想著多攢點(diǎn)錢，把長安給送走。
    可是最近收獲不好，好一點(diǎn)的魚都給長安補(bǔ)身體了，手里也沒幾個錢。
    但是長安知道他把最好的都給了自己，雖然自己手上還有首飾卻不敢出手，看著空空的面缸，她有些著急。
    她偷偷的把鄰家嫂子找來了，摘下項(xiàng)鏈給她，讓她找人融了后再當(dāng)。
    長安身上別的東西都比這金鏈子值錢，可也只有這樣的才能改造。
    那鄰居嫂子得了鏈子卻有些貪心，她手里有根陪嫁的成色不如這個好分量也不足這個足，她暗暗想了想就給來了個貍貓換太子，把自己的鏈子去當(dāng)了換了錢給長安。
    長安當(dāng)然不懂到底能當(dāng)多少錢，她把收到手的十個大洋拿了倆個給鄰居阿嫂，還千恩萬謝。
    這鄰居阿嫂反而不好意思了，她占盡了人家的便宜人家反過來感謝她。
    這人到底沒有泯滅良心，回去買了一斤肉兩捆青菜送過來。
    耿青出去回來給長安帶了個肉火燒，他去廚房做飯的時候看到了面菜肉，頓時明白長安一定是當(dāng)東西了。
    拳頭緊緊握住，他沒有去問長安，只是覺得自己身為男人卻養(yǎng)活不了一個女人覺得很受打擊。
    他的腿給莫憑瀾打瘸了，現(xiàn)在不能去碼頭扛麻袋干苦力，現(xiàn)在也只能結(jié)網(wǎng)打漁，自己一個人過自然是沒問題，可哪里能照顧了一個孕婦。
    他心里琢磨著去干點(diǎn)什么，總不能讓長安跟他這么緊巴巴的受苦。
    這日子一苦也苦過了倆個月，眼看到了五月。
    最近因?yàn)楣⑶鄮椭思腋苫钅昧艘还P小錢就給長安買了一塊紅緞子，讓她學(xué)著給孩子繡個肚兜做件小衣服。
    長安跟著鄰居阿嫂學(xué)了這近倆個月的繡花一點(diǎn)成就都沒有，唯一的就是手上不怕針扎了，她看著紅緞子壯志在胸，覺得自己一定能給寶寶繡出一副鴛鴦戲水的小肚兜。
    耿青把見聞跟她說了，“錦繡坊現(xiàn)在叫錦瑟坊，是陳逸楓和尹錦瑟的店了，徐氏把尹家的東西都敗光了，真是可惜?！?br/>     “那雪苼呢？她怎么樣？她那脾氣是萬萬不能看著家產(chǎn)這樣被人占去的?！?br/>     “正要跟您說這個，她和赫連曜在一起，聽說赫連曜很寵愛她?！?br/>     長安哂笑，“寵愛？雪苼是個需要人寵愛的人嗎？赫連曜要是不能娶她又何苦遭介她?！?br/>     這事耿青不好妄加評論，便在一邊給長安剝瓜子吃。
    一大把瓜子仁放在干凈的盤子里，他推了過去。
    長安忽然覺得不好意思，她咬著下唇道：“耿青，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都是因?yàn)槲夷愕耐炔拧F(xiàn)在你又不計前嫌對我這么好，我虧欠你的太多了?！?br/>     “小姐你這是哪里話？我是老爺養(yǎng)大的，這條命本來就是小姐您的。只是陳橋這個忘恩負(fù)義的，他怎么能對得起老爺?shù)酿B(yǎng)育之恩？”
    陳橋和耿青從小一起長大，以前耿青腿剛斷那會兒陳橋還跟長安說他會照顧耿青，讓她離著耿青遠(yuǎn)些。
    可跟耿青生活了一段時間她才發(fā)現(xiàn)，哪里有人照顧耿青，他一個人辛苦討生活，根本沒有人能拉他一把。
    自己也是的，聽了陳橋的話就信以為真，早知道哪怕是把耿青打發(fā)到下邊的田莊里也比這碼頭打漁為生好。
    想到這里，她真誠的對耿青說：“對不起，耿青?！?br/>     耿青看她在抹眼淚，也不知道又是為了什么，忙去給她擦，“小姐，這又怎么了？您別哭呀。”
    “耿青，是我沒照顧好你，反而讓你來照顧我?！?br/>     耿青無奈的搓手，“我一個大男人哪里需要你照顧？對了，我看有肉有面，晚上我就給你包餃子吃，別哭了?！?br/>     長安止住眼淚，她發(fā)現(xiàn)這世上固然有人對她不好，像楊四之流，但也有阿忠和耿青這些對她好的，甚至連性命都不惜的人，她一定要好好活著回報。
    晚上，耿青果然包了餃子，卻只有她的一碗。
    長安知道他心疼自己，忍著淚把餃子吃下去。
    她知道要是自己不吃，該難過的是耿青了。
    耿青一直看著她，等她把最后一個吃完才小心翼翼的問：“好吃嗎？”
    長安夸張的一抹嘴巴，“好吃，太好吃了。皮薄餡大，比家里廚娘做的還好吃。”
    耿青卻紅了眼眶，“小姐，對不起。”
    長安去拉他，“你干什么呀，耿青，誰對不起我你都沒有，反而是我對不起你。”
    說著，她去看他那條腿。
    耿青知道她的意思，忙說道：“小姐，這是我咎由自取。”
    “耿青，我問你一句，你平日里是很穩(wěn)重的，為什么要帶人去找何歡兒？”
    耿青羞愧的看了長安一眼，“我，我是不服氣莫憑瀾為了那個女人對你不好。”
    “耿青，你要說實(shí)話?！?br/>     耿青更加羞愧，臉都紅了，但是長安一直問他也只好說了。
    原來，耿青在碼頭上看到何歡兒后心中一直不忿，后來他去小酒館喝酒的時候又遇上幾個小混混的挑唆，但耿青萬萬是不會做出出格的事兒，便拋下混混氣呼呼的回家。
    可沒想到一回家就聽到仆婦們在議論莫憑瀾把紫薇園給了何歡兒住，是如何的寵愛又是如何的作踐長安，他本來喝了酒越想就越氣，索性單槍匹馬去找何歡兒理論。
    誰知到好巧不巧的遇到那幾個混混，他們纏著耿青去了，竟然干出出格的事兒，卻是他阻止都阻止不了。
    這個事實(shí)跟長安想的也沒有什么出入，她是不信耿青是那么卑鄙的人。但是她想不透，那個時候何歡兒剛到云州不久，她一個婦人哪里能認(rèn)識混混供她驅(qū)使？
    又一個轉(zhuǎn)念，她想到了天女會。
    說到底，家里的這些不幸就是跟那個前朝的寶藏和公主有關(guān)系，她記得爹爹曾經(jīng)跟她喊過公主公主這個，當(dāng)時她沒理解，是不是這個公主跟何歡兒有關(guān)系？
    細(xì)思極恐，她又想到了爹爹身上，她竟然連爹最后一面都沒見上。
    爹死的不明不白，明明那些仆婦說他流血都是黑的，可是自己去的時候卻收拾的干干凈凈，其實(shí)到現(xiàn)在她還是不敢相信是莫憑瀾自己下的毒手，那何歡兒呢？她在這件事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莫憑瀾又和這天女會有什么聯(lián)系？
    越是想越是亂，長安只覺得自己眼前迷霧重重，她真恨爹把她給保護(hù)的太好了，早知道這一切根本逃不過去，早讓她知道清楚也好。
    耿青一直在看著她，長安也不確定要不要告訴耿青天女會的事。
    不是不信任他，只是怕他也受到牽累。
    耿青也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正常，忙勸慰道：“小姐，還是別想了，相比復(fù)仇不復(fù)仇的，老爺更希望您活的好好的。您肚子里的孩子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了，我還是想法子讓您離開云州，否則月份再大走就不方便了?！?br/>     長安也覺得離開云州好，她在這里只能拖累耿青，想了想她對耿青說：“我們不去港島，港島莫憑瀾太熟悉了，要找也好找。”
    “那去哪里？”
    “耿青，”長安的眼神堅定清亮，“我們?nèi)ゾ┒及?，我想過了，現(xiàn)在能庇護(hù)我的人只剩下他?！?br/>     耿青也不敢多問，應(yīng)了一聲，“好，那我去收拾一下，等過了這幾天我們就走。”
    久久不能下的決定卻沒有想到一個瞬間就想通了，長安覺得自己是像個朋友一樣去投奔韓風(fēng)凜，他會很高興。反而自己像個喪家犬一樣，卻糾結(jié)于兒女私情不去找他，依著韓風(fēng)凜的性子，他會很生氣。
    長安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qū)λ@樣了解了，但是想起他的時候心頭還是暖的。
    他也是這個世界上關(guān)心她的人，她知道的。
    第二天，耿青要上船。
    長安央求他，“你帶著我去船上吧，我自己一個人呆在這里很悶?！?br/>     耿青向來尊重長安的醫(yī)院，便帶著她上船。
    這鄰里鄰居的都以為長安是耿青的小媳婦，看著她微微顯懷的肚子便說道：“耿青，帶著你的娘子去哪里呀？”
    耿青心里苦澀，面上卻含笑，“帶著她上船?！?br/>     來人便打趣，“小兩口感情真好，上船還要做伴兒?！?br/>     等人走遠(yuǎn)了耿青才歉意的說：“小姐，對不起，您別聽這些人胡說。”
    長安搖搖頭，“我們這都好幾個月了我都已經(jīng)習(xí)慣，要不我一個孕婦拿什么身份掩護(hù)？你也是的，一個大老爺們兒糾結(jié)了干什么，小娘子就小娘子。”
    耿青心里更加酸苦，心說還不是因?yàn)閷δ邢敕ú庞X得這更是一種褻瀆。
    耿青一條小漁船修繕的十分干凈，里面沒有一絲難聞的氣味，他把長安安頓下卻沒有出海。
    長安問他：“怎么不走了？”
    他說道：“今天近海下網(wǎng)就行了，不遠(yuǎn)走?！?br/>     長安知道他是因?yàn)樽约荷蟻砹伺掠形ｋU，心里有些懊悔，早知道不來了，耽誤他捕魚。
    中午的時候，耿青問長安要吃些什么。
    長安想了想，笑著說：“這要離開云州了，我還是想吃豆腐腦和烤餅。”
    耿青應(yīng)著，“這有什么難得，你在船上等著，我去去就來。”
    長安點(diǎn)頭，“那你要小心?！?br/>     耿青應(yīng)了一聲，把船綁好便走了。
    長安站在船頭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又怎么不知道耿青對她的情意？怕他難堪也只有裝聾作啞了。
    有海鷗飛來，落在了船舷上。
    長安撕了點(diǎn)手里的餅拋出去喂它，那海鷗瞪著黑豆大的眼睛怯生生的過來用鮮紅的嘴巴啄食。
    長安不由得笑了，可是笑容里更多的是迷茫，她覺得自己就像是這海鷗，飛在這沒有邊際的大海上，不能停下，也找不到家。
    那一瞬間，心里被仇恨浸透。
    可是下一瞬她又有點(diǎn)了解莫憑瀾，那個時候，他和他娘在鄉(xiāng)下受盡了欺負(fù)，也是這樣的心情吧。
    嘆了一口氣，她轉(zhuǎn)身去了船艙。
    頭上依舊帶著藍(lán)布印花的圍巾，可臉上已經(jīng)不用摸灰已經(jīng)黑了許多。原來這些日子她跟著耿青出海故意把自己曬黑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個漁夫的女人。
    伸手拿起放在笸籮里的針線，長安有些失笑，還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做針線的這一天。
    紅色薄綢上歪歪扭扭繡著一直鳧水的鴨子，她覺得以后她不用跟孩子說這是鴛鴦，誰規(guī)定了肚兜上非要繡鴛鴦芙蓉花？她偏偏就繡個鴨子狗尾巴草，當(dāng)然了，主要是因?yàn)樗C不出鴛鴦和芙蓉花。
    手放在肚子上，她心里微微暖著。這孩子月份越大她那種母愛的感覺就越強(qiáng)烈，真沒想到自己也要做媽媽了。
    把繡花針往頭上磨了磨，她計算著耿青去的時間，怎么還沒有回來呢？
    耿青提著豆腐腦走的很急，他心里也著急，生怕豆腐腦涼了，更怕長安等急了。
    前方，忽然有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慢慢抬起頭，看著對面男人白色衣袖上的銀線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他手一抖，豆腐腦已經(jīng)掉在了地上。
    莫憑瀾低頭，看著白花花紅通通的一地，那密長的睫毛便垂下?lián)踝×搜劬锏陌邤填伾?br/>     陳橋上前緊緊扣住了耿青的手，對著手下說：“帶走?！?br/>     “莫憑瀾，你不要去打擾小姐了，你是要逼死她才甘心嗎？”
    莫憑瀾慢慢折起衣袖，露出里面碧水一樣淡淡的青色，他看著耿青，不屑的說：“難道讓她跟著你當(dāng)一輩子漁婦嗎？耿青，你怎么敢！”
    耿青漲紅了臉，額頭的青筋一跳一跳，他剛要說話卻給陳橋狠狠的捶了一下，登時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莫憑瀾看了陳橋一眼，陳橋忙說：“少爺，我們還是先去找夫人吧?！?br/>     長安等的肚子都餓了，她揉著咕咕叫的肚子忽然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
    她忙抬頭看著外面，果然見青布簾子挑起。
    她舉起手里的肚兜向著外面進(jìn)來的人炫耀：“看看這個小肚兜，我繡的鴛鴦成了鴨子，敢問哪個女人能有我這樣一手好活計？”
    她的話剛說完，卻看到了一只骨骼清雅白皙修長的手……
    瞳孔在縮小，她緊緊捏住了手里的薄綢。
    莫憑瀾慢慢走進(jìn)來，這小小的船艙因?yàn)樗倪M(jìn)入變得狹小起來。
    桃花眼深了深，他用盡了力氣才藏住了自己的痛楚，面無表情的打量著這個離開了他好幾個月的小女人。
    黑了瘦了穿著樸素戴著頭巾，沒有以前紅衣打馬的恣意飛揚(yáng)，更沒有了金粉閣舞臺上的嫵媚狂放，她安靜的坐在那里，手里捏著繡布，手指粗糙，變成了一個普通婦女。
    他的瞳孔一寸寸收縮著，這個耿青，沒有能力養(yǎng)她卻偏要養(yǎng)，看看她現(xiàn)在是個什么樣子。
    長安的心里說不出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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