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合上書,  再翻開。
    還是那副畫面。
    姜靄有些無語。
    她不知道這本書是代表提示，預言，還是預警。
    簡筆畫代表的含義,  她唯一能立刻想到對上號的只有一個。
    傳說中背身雙翼的百耶神。
    雙翼的小人,  代表的是百耶神本人，還是百耶神的信徒？
    這個擊殺的對象，又是誰？
    如果這個小人代表的是百耶神……
    姜靄心跳漸漸加快,  后背似有冷汗浸出。
    一本,  預示著神靈含義的書籍？
    它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姜靄眨眨眼,  再眨眨眼。
    她捧著書，陷入沉思。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副畫，是提醒她什么。
    如果是提醒，為什么選擇這種神秘的方式？
    咱都能畫畫了,  有事不能直接說嗎？
    可惜姜靄再怎么絞盡腦汁的想，書的內容還是不變。
    她只能先將書重新放回自己的星卡中。
    “嘩啦啦……”
    辦公廳下面的水池傳來鐵鏈響動的聲音，姜靄站起身,  站在樓上的邊緣,  探出視線向下看。
    布魯爾在鐵籠子里，才關了一下午的時間，就已經顯得狼狽不堪,  水池里唯一一條河獸時不時跳起來,  早將布魯爾嚇的尿了褲子，空氣里泛出難聞的異味。
    布魯爾見到姜靄的模樣，他哆哆嗦嗦的,  眼淚都嚇了出來：“我可以合作,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姜靄將手背向身后：“還沒想好呢。”
    布魯爾：“……”
    這種鐮刀隨時懸掛在頭頂的感覺,  實在令人不安。
    布魯爾生怕洛雷塔一個不高興，就真的將自己咔嚓了。
    他還沒活夠！
    旁邊籠子里的灰鴉有些異樣，她忽然來到鐵籠邊，囚著她的鐵籠一個晃蕩有些不穩，她手抓著鐵欄，灰藍色的眸子隔著籠子盯著姜靄：“你不是洛雷塔。”
    姜靄沒有吭聲。
    灰鴉的目光將姜靄從頭打量到腳，忽然說出一句：“夏姜？”
    姜靄有些驚訝。
    之前的灰鴉沉默寡言，沒想到灰鴉還真能猜出來。
    姜靄沉思幾秒鐘，抬手，將灰鴉的籠子放了上來。
    灰鴉被稱作怪物，擁有不屬于正常人的力量，姜靄確實對她感到好奇。
    鐵籠鎮在地上，姜靄并沒有改變樣貌，她只問：“你想殺我？”
    灰鴉望著姜靄，此刻看向姜靄的眼神堅定許多，語氣也很果斷：“不，我要殺的是洛雷塔，而你不是她?！?br/>     姜靄也掃一眼灰鴉，知道灰鴉此刻確定自己不是洛雷塔，再否認也沒必要，她蹲下來和灰鴉平視，她問道：“你來自什么地方？”
    灰鴉平靜答道：“訓練營。”
    又是陌生的名詞，姜靄追問道：“訓練營是什么地方？”
    灰鴉：“注射基因藥物，改造超級戰士的地方，我從那里逃出來，洛雷塔抓住了我，并控制了我?！?br/>     超級戰士……
    免疫神力的那種？
    姜靄心中一驚。
    “你之前為什么不逃走？”
    灰鴉：“洛雷塔活著我就不能安全離開?！?br/>     她一直就想逃走，但只要洛雷塔活著，控制器在她手上，遲早有被抓到的一天，所以灰鴉冒險回來就想殺掉洛雷塔。
    但在打斗的時候，她卻察覺到了一點異常。
    洛雷塔身材魁梧也只是個普通人，她沒有那樣的反應速度。
    直到看到能夠變幻成布魯爾的存在，灰鴉才確定了什么。
    姜靄心中泛起更多疑問，她敲了敲手指，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你之前是哪里的人？怎么會被洛雷塔抓到？想做什么？”
    “我是恩古蘭星人，二十年前被抓到訓練營做超級士兵訓練，為了保密，他們殺死了我的家人，我逃出訓練營就是想找到報仇的機會，我逃出來時看到洛雷塔的飛船，藏到了她的飛船上，本來以為能逃走?！?br/>     結果反而落在了洛雷塔手中。
    恩古蘭星，是和墨西星一樣等級的另一顆星球。
    灰鴉說這句話，眼中迸發出仇恨的光，原本平靜的面孔終于被打碎了一些，仿佛終于帶上了人類的特質。
    姜靄注意到，灰鴉擁有這種情緒波動的時候，臉上的皮膚都沒有動一下。
    姜靄一聽突然意識到不好。
    灰鴉帶著復仇的想法逃出來的，那訓練營一聽就不是什么好的存在，就在洛雷塔的飛船上，結果洛雷塔不僅沒把人供出去還把人帶回了派羅城放在這，在格斗場給她打拳玩？
    洛雷塔不僅私底下和神力者來往，她的膽子也比姜靄想象中大。
    姜靄仔細盯著灰鴉的面容，突然說道：“這不是你本來的臉？”
    灰鴉垂下頭：“為了讓我在這不會被人發覺，我的臉部動過手術?！?br/>     整容手術在星際也是個發達的，改變面容輕而易舉，只是隨便一個儀器都能檢查出問題，而洛雷塔只需要把灰鴉放在派羅城不會受到檢查就沒事。
    “嘶——”姜靄忽然覺得自己干掉了洛雷塔，接手的事情遠比想象中燙手。
    她不禁問灰鴉：“你為什么要告訴我？”
    “因為你想知道，不是嗎？”灰鴉看向姜靄的眼神平靜：“你不殺人，你和他們不一樣?！?br/>     姜靄心臟驀然一跳：“哪里不一樣？”
    灰鴉的目光充滿認真，她的語氣執拗：“你本來可以一走了之?！?br/>     但姜靄還是選擇了回來。
    在弄清楚這一點時，灰鴉原本死寂下來的心，忽然涌上了一點兒微妙和希冀的光：“你為什么要回來？洛雷塔已經死了，對不對？”
    姜靄只看著她，沉默沒答話。
    要回來，是因為不想因為自己殺掉洛雷塔后造成派羅城的風波，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人會被牽連進去。
    灰鴉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之前是因為自己的事情，她不想牽連別人，也對一切都帶有排斥，不和人交流，只希望能找到機會殺掉洛雷塔的那一天。
    而當她確定夏姜沒死，甚至頂替掉洛雷塔時，她原本已經快要放棄的心，忽然間某種希望又沖了出來。
    “我不知道你現在要做什么，但我知道你現在缺乏幫手，我可以成為你的戰士，幫你解決掉一切?！?br/>     否則姜靄就不會留下布魯爾的命。
    將自己比作工具，灰鴉毫無壓力。
    姜靄突然理解了自己想要拯救派羅城的想法確實天真。
    因為她從灰鴉身上看到了自己先前的影子。
    因為認定一件事，所以執拗的選擇相信，灰鴉確定自己不是洛雷塔以后，便動了幫助姜靄的念頭，她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去報仇。
    非常天真。
    她甚至根本不了解姜靄是一個怎樣的人，只是因為姜靄先前在格斗場的手下留情，便覺得姜靄是一個能夠相信的人。
    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該說灰鴉真的單純。
    而姜靄現在還不了解訓練營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她本來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管理者，灰鴉突然說出來的這一切讓她有些茫然，最主要是不知道如何處理灰鴉，她心思有點亂，皺了皺眉還是說道：“我考慮考慮?！?br/>     如何處理灰鴉對她來說是件麻煩事，放走現在肯定是不行了，要關起來也不是長久之計，她和灰鴉又沒仇。
    但灰鴉的話她也不能全然相信，總需要核實一些地方。
    重重念頭壓在姜靄身上，讓她覺得這會兒總有一張無形的網束縛在了她的身上。
    她好像被困在什么結界里，無法脫身。
    她這次將灰鴉放了出來，只將她關在了另一個單獨的房間。
    她躺在沙發上，忽然嘆息著對骨刀說了一聲：“骨刀，我好累啊?！?br/>     不是身體上的累，而是一種心理上的累。
    她也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明明自己決定好了要去做這一切，就不該有后悔的念頭。
    意識空間里，新出現的靈族三人已經在快速的學習新的知識，在姜靄那一片還比較冷清的世界，她們在堆沙子，在世界樹的覆蓋下，已經漸漸長出一片綠色的痕跡。
    三人在這樣的環境中，開始一點一滴的搭建自己的家園。
    可惜，要不是姜靄無法將這個世界的東西直接放到意識空間，她們不需要這么麻煩的。
    對于靈族來說，姜靄的意識世界，就是她們的家。
    而耳鼠和大滾在旁邊進行日常打鬧，雖然雞飛狗跳，卻充滿了歡快安樂的氛圍。
    骨刀頓了一頓，它走過來，刀鋒臂輕輕的在姜靄頭頂拂過，它輕聲說道：“你只是太累了?！?br/>     它看的出來，姜靄的身上總背負著一種無形的壓力，不單單是因為派羅城的事情，在神域戰場后，它就感覺特別明顯。
    這種壓力，讓她一直緊繃神經。
    才誕生不久的它還沒有接觸過太多相關的事情，它隱隱覺得這樣下去對姜靄不好，卻不知道該從哪里訴說。
    有的時候，骨刀會嘆息自己懂的不多，它不能替它的造物主分憂。
    姜靄站起身，她說：“我去派羅城到處走走?！?br/>     她可以瞬間離開很遠的地方。
    她去看了娜塔亞。
    她的氣息被隱藏，沒人可以發覺她的存在。
    屋子里面，娜塔亞和多蘿在安穩睡眠當中，那個男生睡的迷迷糊糊的起身，替她們打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蟲蚊，隱約還發出抱怨聲。
    姜靄看了一會兒，悄無聲息的離開，她倒是有很多問題想問老板娘，但是現在沒有合適的方式，她該怎么對老板娘解釋自己出現在了派羅城，又知道老板娘在這。
    當初在瀆神星上的一切，讓她也覺得迷茫。
    老板娘幫助了她和阿芙，卻也帶著秘密。
    姜靄來到了第一次來時，她掉落之后被人撿到的地方。
    昏黃的燈光中，多瑪還沒有睡覺。
    她布滿老繭的手正在縫補著一件破爛的衣裳，而姜靄上次在離開時對貝卡偷偷打過招呼，讓貝卡有機會可以替她來這邊看看多瑪，給她一筆錢。
    蒙拉鎮上，低聲咒罵執法官的聲音到處都是，孩子從睡夢中醒來，看著多瑪輕聲問道：“媽媽，神靈真的都是壞蛋嗎？”
    多瑪縫補的手一停，她有些許驚慌的捂住了孩子的嘴：“不要說?！?br/>     孩子的眼神里只有不解，在多瑪的安撫下，還是很快睡了過去。
    而多瑪只望著外面的天空，眼里是化不開的愁霧。
    神靈究竟是不是壞蛋，對他們來說有什么區別，在小鎮上隨處可見的反神旗號，對他們來說有什么用。
    他們恐懼那樣的存在，卻也同樣恐懼這座城的當權者。
    在這個小鎮上度過一生，就是他們普通人的命運。
    多瑪只會擔心，明天會不會出現新的命令，稅率進一步上升。
    她們真的，已經快活不下去了。
    “滴滴——”
    正在這時，姜靄的光腦傳來聲音，她悄無聲息的褪去，看見了韋妃瀾對自己發來通訊請求。
    接通語音時，韋妃瀾的聲音有些奇怪，似乎在捂著嘴說話：“姜靄，你最近是不是去神域戰場了，你模擬戰場也不上，平時也不和我們聯絡。”
    啊這，在反神星域沒法上模擬戰場。
    當然姜靄名義上本來就去了神域戰場，她低聲道：“是，怎么了阿瀾？”
    韋妃瀾沉默了一下，說道：“你最近能不能快點回來，我們十個人聚在聯邦，有些事情想問問你?！?br/>     姜靄聞言有些奇怪，“怎么了？”
    韋妃瀾大約沉默了十幾秒，好半天，吐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姜靄，我們的神力好像不對勁了，你最近沒發現什么異常嗎？”
    姜靄的心當時提了起來，她的語氣也稍稍變的奇怪了一點：“什么異常？”
    “就……就是……”
    本來成為神使大家都是開心的，結果最近的事情卻打了人一個措手不及：“有的時候，在念頭特別強烈的情況下，你會不會能夠使出別的神靈的神力？”
    一個月前，韋妃瀾他們回到了各自的家里。
    最開始，感到不對勁的只有孫嶺。
    但他不敢說出來，也就誰也沒告訴。
    直到龔今歌等人也開始出現異常，她在信仰靈幽神的情況下，偶然間在自己家里面提前開出了一盆鮮花。
    這不是屬于她的神力屬性，她當時給嚇懵了。
    植物系生長那是孫嶺的森林之神和姜靄的自然之神才可以掌握的能力，她一個別的神靈，怎么可能使花長出來？
    雖然那花看起來不大，但龔今歌誰也不敢告訴，慌張的找上了關系最好的莫巧，人在六神無主的情況下本能的會找自己最信任的人。
    莫巧也發覺了自己身上的異常，最后她覺得不太像是她們單獨的問題，和大家一串聯，發現他們九個人幾乎都出現了這種情況。
    確認過后，便聯系了最近經常不在線的姜靄。
    姜靄聽完，心中一個咯噔。
    她第一時間的想法就是，好像要完犢子。
    雖然她之前已經確認過，即使神消失，原本的神力也不會消失，但在這種情況下，能夠使出別的神力就是一件有異常的事情。
    難道是上次的雷劫，劈出的神力有問題？
    姜靄揉了揉眉心，她覺得自己或許需要回去觀察一下這幫同學的異常。
    “我最晚還有半個月回來?！?br/>     靈族才剛在學習狀態，現在就走完全扔不下。
    姜靄想了一下，說：“我自己的神力，暫時沒看出什么問題，可能是因為我本身能夠掌握的就是多屬性？”
    因為她本身就不正常啊。
    韋妃瀾再度沉默幾秒鐘，然后道：“沒事，我們等著你，那就開學見，我們已經去星石確認過了，神靈沒有回應?！?br/>     姜靄忍不住道：“你們膽子是真的大。”
    有問題還敢去星石測試。
    “太慌了，不知道該怎么辦。”韋妃瀾明顯被安撫過，現在已經鎮定許多，她只是說道：“姜靄，咱們可千萬不能說出去，我們等你回來?！?br/>     那些神力只有在念頭特別強烈的情況下才能使用出來，而且力量微弱，還是以自己本身的神力為主，莫巧勸他們先安定下來，至少神靈這邊沒有反應，就代表沒有太大異常，太過慌張反而才會出事。
    要十個人商量好對策，甚至他們懷疑，如果他們有問題，那五個加諾亞的學生應該也有問題。
    “好?！?br/>     掛斷通訊，這件突如其來的事情讓姜靄確實有些意外。
    她摁了摁眉心，還是先決定按部就班處理好派羅城的事情盡快回去。
    她在派羅城的周圍自己神力能夠感應到的極限范圍下了一個神力標記，并將礦點也進行了標記，這樣至少撕裂空間可以精準定位。
    第二天，姜靄利用洛雷塔的錢在反神星域購買了一批挖礦機器人，準備先推行起來替代人工，暫時讓派羅城的人們從無休止的挖礦工作中解放出來。
    好在洛雷塔的身份太過強勢，即使這樣的變動，下面的人覺得奇怪，卻壓根沒有任何探究的勇氣。
    搞定了財政官布魯爾和另一個替執法官處理事務的官員，姜靄偶爾的‘決定’并沒有人有反應，對于那幫上流人士來說，只要錢按時送到手中，派羅城怎么樣，都任憑洛雷塔自己搞。
    而下面的人，更是不會思考這些。
    至于那些挖礦的工人，反而像是天塌了一般。
    執法官用機器代替人工，那他們怎么辦？他們豈不是連混口飯吃的機會都沒有了？
    執法官這是要徹底的讓他們去死?。?br/>     在這樣絕望的籠罩氛圍中，竟然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生的起反抗執法官決策的心思。
    姜靄當然準備好了后續對策，她先購買機器人就是在看眾人具體的反應才好決定下一步，也就在這個時候，阿凱到了。
    他的出現令姜靄有些意外：“你這么快就到了？”
    從她通知才兩天時間，那就說明阿凱本身就在反神星域附近啊。
    而阿凱在看到姜靄的時候，湛藍色的眼眸微微斂了一瞬。
    停頓三秒后，他才緩緩解釋：“離開的時候正好在接近反神星域的地方，所以很快就來了，你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