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燕歸晚一行人風塵仆仆歸來,此時天色漸亮,燕府內一片狼藉,使人觸目驚心!燕歸晚溘然惶恐萬分。她顧得不自己的傷勢,邁著大扠步向木李樓奔去。徐墨卿也惴惴不安起來,直跟在燕歸晚身后,護著她去往燕樂施房中。
“主母……主母……晚兒回來了!”
燕歸晚踹門而入,沒成想首先映入她眼簾的竟是溫長溯父女和劉練三人。仨人皆被五花大綁羈押在側,各自身邊的近身仆人也都跟著捆在一起。
看守他們的女侍們見燕歸晚和徐墨卿回來了,先是一陣驚訝,然后趕忙躬身叉手道:“殿下、晚主?!?br/>
燕歸晚壓制住自己內心的疑問,一徑往里間兒跑去。恰書語安排妥當燕樂允返回木李樓來,正與他們妻郎倆撞個正著,遂急急地跑進來向燕樂施通稟。
燕樂施本是身心疲憊,想著自己先休憩片時,再起來審問那幾個惡人。她也預料到燕歸晚這幾日也該回來了,可是當她看到燕歸晚活生生的站到自己面前時,還是控制不住內心的喜悅和感慨。
燕歸晚攜著徐墨卿先給燕樂施行了跪拜禮,隨后一下子躥到燕樂施身邊,抓住燕樂施的雙臂,激動道:“二姨母,晚兒回來了。您可還好?咱們家……這到底是怎么了?”
燕樂施強露出笑顏,拍拍燕歸晚的肩,又喚徐墨卿坐到自己身邊來。
“我好的很哩!倒是你們妻郎倆,這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兇險至極死里逃生?,F下能平平安安的回來,我這心里終于能踏實了!”
燕歸晚忽然就潸然淚下,“二姨母,家里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您倒是告訴晚兒??!”
徐墨卿在側拉住燕歸晚,“晚兒……妻主莫沖動,你這傷口忌大喜大悲。主母不是在這里好好的么。有什么話我們請主母慢慢的說?!?br/>
燕樂施了然這件事不能欺瞞燕歸晚,剛好相反,眼下這個局面正是錘煉甥兒的時機。她淡淡地為燕歸晚講與昨晚發生的一切。燕歸晚聽了火冒三丈,一轉身就要沖出去,找中堂里那幾個畜生算賬。又是徐墨卿硬拉住她,讓她稍安勿躁,聽取主母發落才是。
自從燕歸晚和徐墨卿進到這個屋子里,燕樂施早嗅出來他們妻郎倆的感情已更上一層樓??磥磉@一次徐墨卿千里尋妻收獲頗多。她已知自己為燕樂允配錯了婚姻,本還在隱隱擔心他們妻郎??涩F在看來,他們倆的姻緣仿佛是天注定的一樣。
“雞鳴天亮了,你們兩個先回到桃夭館梳洗一番。該去皇宮復命還是該去省部回話?國事萬不可耽誤。待外面的一切打理妥當,你們再回來,同我一道處理此事!”燕樂施坦然道。
徐墨卿起身施禮,“尊主母的話。”
他說畢,環住怒氣沖天的燕歸晚走出臥房,只見那燕歸晚在徐墨卿的懷中不停地掙脫,卻始終沒有掙脫掉他的束縛。燕樂施的心里稍微有些不舒服,畢竟她的甥兒才應該是強勢的一方。可徐墨卿要是能降得住她這甥兒,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燕歸晚出來時經過劉練他們身邊,要不是徐墨卿一手將她薅了出去,只怕燕歸晚的拳頭已經打在他們身上了。
“你攔著我作甚?那幾個天煞的,我就該親手了結他們,替主母報仇!”燕歸晚氣得仍在渾身發抖。
徐墨卿輕輕扶了扶她的胸膛,正是她被葛嬌刺傷之處,“你動這么大的肝火,當心這長好一半兒的傷口再裂開。若那樣,你倒是隨了那幾個人的愿。主母為何擱置不管,你難道還沒有明白?”
燕歸晚走過月洞,揪住徐墨卿問道:“我就知道你是個多心的,之前在這府里不聲不語,其實心里跟明鏡似的,什么都透明白!快告訴我!”
“我當你是在夸我?”他斜睨了她一眼,又道:“我忽然有點懷念之前那個沉默寡言的晚妻主?!?br/>
徐墨卿見燕歸晚不理會自己,只瞪著眼睛要他說出心中想法,故沉吟道:“晚兒要明白,主母受了天大的委屈,結果卻是活下來了。整件事情牽扯的都是你的至親,她們是你的庶妹,你的小姨母。你覺得主母會痛下狠手嗎?小姨母現在懷著身孕,小姨父說到底還是劉府的人。環環相扣牽一發而動全身。”
燕歸晚也明白這些道理,“可是……這件事就這么算了?驚動公主府,驚動李家,想必今早整個漢河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還在元月里,連年還沒有過去。就算忍氣吞聲壓制下去,那幾個禍害留在府中,以后還有安生日子可過嗎?”
這時,妻郎倆已踏進桃夭館里。以柳扶風、柳宜風為首眾人皆站在庭院里迎候他們。一個個深情款款淚眼婆娑,他們終于把當家人盼了回來。秋生、九鶯和童生、九靈四人相見,也流露出劫后余生的慶幸。
“殿下與我都平安歸來,以后咱們有的是時間言語??涩F在我們得去梳洗更衣,一會兒還得去往皇宮復命。大家且先散了吧?!彼f著望向二柳,在眾目睽睽之下,獨自走到他們身邊,拉過柳扶風的手,“扶郎這次有心了。主母已向我說明一切,待我把府外的事情料理明白,回來第一個便謝你?!?br/>
徐墨卿心中甚是平靜無波,但他卻故意撇下燕歸晚,獨自走回正房當中。童生和秋生連忙跟著走進來,準備伺候主子梳洗更衣。
“一會兒我自去宮中,你們倆留下來歇息?!毙炷鋵蓚€大官說道。
“那怎么能成!”秋生已從衣櫥里為徐墨卿找出來一身袍服。他一壁幫徐墨卿穿戴上,一壁關切道:“殿下這次進宮……免不得被女皇責備。我等怎可躲在家中休息?”
童生絞清了面巾,回來為徐墨卿勻臉、束發。
“秋生說的是,殿下就讓我們同去吧?!彼麘┣蟮?。
“現在我說話你們都不聽了是嗎?要你們留下來歇息,自有我的用意,不養精蓄銳,你們沒精打采怎么為我做事?”徐墨卿的語氣里帶著關心。
“夫郎說得好,我也不要九鶯九靈跟隨了,你們在家里替我守好宅子!”燕歸晚自然而然的走進來。
徐墨卿從妝奩上的銅鏡里看去,酸酸地說道:“妻主這是安撫完那可人的美嬌郎了?”
“是啊,我正琢磨著把扶郎放在哪里才好呢?你說我是把他們兄弟倆放在一處,還是再另開一間住所?”
“燕歸晚,本殿下乃是當朝皇子,請你對我用敬詞?!毙炷洳灰啦火埖馈?br/>
九鶯和九靈在另一側已幫燕歸晚打點裝扮,二人憋著笑,生怕笑出來被主子斥責。燕歸晚哪里肯吃虧,一轉身,給徐墨卿唱了個長長的喏,“殿下可是拾掇妥當了?”
秋生和童生連忙回話道:“殿下已好?!?br/>
“那你們就先下去吧!”她催促起他們,又向九靈九和九鶯使了眼色。
四個大官兒齊齊退出去,燕歸晚便量著步子走到他身邊,“啊~”的一聲,用手捂在胸口處?;诺眯炷溱s緊把她扶住,讓到床榻上坐定。
“你怎么了?可是傷口又痛了?”他緊張兮兮道。
她一下子抓住他的衣領,憋著笑,狠狠道:“殿下,臣知錯了?!?br/>
徐墨卿舒了一口氣,“騙我罷,只要你無礙。”他倏然扯開她的右衽,“這兩個大官兒許是累昏了,當真沒有為你換藥?”
他一松手將燕歸晚放在床榻上,自去取來外敷藥膏,幫她仔細換上。
她先是一驚,而后便依了徐墨卿,任他為自己換藥,再重新系好衣服。
“你我此次進宮,我必發受罰,你有可能會賞。若賞你晉爵我便不作聲,可賞你金銀或升官,我便會第一個跳出來。而你要做的就是沉得住氣?!?br/>
“你這是何意?”
“我知道你記得,去往涼城之前,我承諾過你,要為你去御前討要爵位。燕家現在這個局面,只有你承襲爵位,有母帝為你撐腰,你才能回來主持大局。”
“我來主持大局?”
“劉練和燕樂允為什么會做這么惡毒的事情?溫長溯和燕歸嵐為什么跟隨他們一起作惡?燕樂允懷有孩子,這也是燕家嫡正統的血脈,劉家必定鼎力支持。燕歸嵐自知承襲無望,卻也不希望你能當上。所以他們才會聯手,這些是在你去西北邊陲之前就確定的事實。”
“我是了然的?!?br/>
“可你這一次沒有戰死,反而被朱將軍上表請功,你覺得燕樂允還有什么與你較量的資格?”
“所以他們狗急了跳墻?要害死主母,欲奪得燕家主母的位置。世家聲譽既得不到,就要得到燕家的家產,對不對?”
徐墨卿苦笑點頭,“所以以前你是為了重振燕家門楣,為了你母親才想爭奪爵位。但現在你必須為了保住整個燕家,不會樹倒猢猻散而襲爵?!?br/>
燕歸晚已起身整理好儀容,她肩上的擔子好似忽然又重了許多,使她的步伐看起來更加沉重。她打開臥房房門,回首道:“墨卿,我們走吧!”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已從門外折射進來,徐墨卿同燕歸晚并肩走出燕家,妻郎倆騎著驃馬疾馳奔向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