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自打徐墨卿硬闖出皇城至今,他們妻郎倆是頭一次與李韻和相見。這十余天里,李韻和一直在忙于楊太妃的案子,以為可以順藤摸瓜牽扯出年家來,卻不想連半點突破都沒有。今夜她來得這樣晚,也是因為重審楊太妃身邊的男官兒和御用太醫(yī)給耽誤下時辰。
“不是已審過他們多次了嗎?怎么抽冷子又去天牢里提他們?”燕歸晚不解問道。
李韻和意味深長地一笑,雙手朝右上方一拱手,道:“上面與我點了話,只要這二人肯翻供,免不死且有賞!”
徐墨卿詫異道:“此話當真?皇姐她真的下了這么大的決心?”
想不到徐鐘卿想要除掉年家的意愿,竟然比他們在座的這些人還要強烈。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管以后事態(tài)發(fā)展如何,此刻他們鐵定與女皇站在一條船上了。
“那是自然!”
李韻和的語氣里盡是對徐鐘卿的崇敬與欽佩,也難怪,畢竟李韻和能有今天,都是徐鐘卿一手栽培出來的。不管徐鐘卿有多少個面,但她一定是把最好的那一面留給了李韻和。
李韻和接著說道:“你們應該也知道御史大夫楊湘受女皇旨意,在暗中收集了年家不少的罪證吧?”
徐墨卿妻郎欲言又止,她翻了翻白眼,“對我還想有所隱瞞?別人不知我還不知,你們燕家與楊家好得能穿一件衣裳?!?br/>
“到底還沒有公開,我們怎好宣揚。韻妹妹,對你,我們不曾隱瞞,只是……”燕歸晚說這話時,心底里還是很發(fā)虛。
徐墨卿忙道:“韻和,之前的事我還未未謝過你。若不是你,我哪里能逃出皇城,更不用說去救晚兒。”
“你們倆別打岔!”李韻和故意說道,“我在問你們楊家的事,我們之間……還用得著道謝?若如此,你們到底沒把我當自家人看待?!?br/>
“好!韻和爽快,我們的確知道楊湘在暗中調(diào)查年家。”徐墨卿承認道。
李韻和一拍大腿,“這不就結(jié)了!上面的意思是雙管齊下?!?br/>
“此話怎講?”
“年家貪墨宮中的錢財不是一日兩日,宮中自有筆總賬,那楊家更不會不知情。年敘虹又誣告晚姐姐欺君,楊太妃又遭到毒害。這幾件事情加在一起,足夠治他年家的罪。所以你們妻郎加上楊秀等人,去御前告狀吧。把這層紙捅破,就徹底與年家撕破臉皮了?!?br/>
“這是女皇陛下的意思?”
李韻和默認點頭,隨即是一陣緘默。徐鐘卿又擺這一道,她這是要年、楊、燕三家抬到明面上來打,鷸蚌相爭漁人得利。不管怎樣,女皇才是最后的贏家。但眼下,就算是人家當把他們當槍使,他們也不得不從,因為年家這個隱患不除,他們永不得安生。
不日,徐鐘卿妻郎倆一紙訴狀告到御前,楊秀也代表楊家去省部里揭發(fā)年家貪墨的罪行。這場原本避在暗處的斗爭,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挪到了明處。
最不堪一擊的便是年敘虹,在一個平靜的午后,她還躲在省部里打瞌睡之際,便被人直接拉到大牢里去。而主審這件案子的正是楊湘本人,這樣“明目張膽”的不避嫌,就是因女皇陛下給了特權(quán),導致旁人就算有微詞也不敢言。
未等對她嚴刑拷打,只是讓她看了一眼那男官兒和太醫(yī)的的慘狀,年敘虹已經(jīng)嚇得屁滾尿流,把知道的事情全部都交代出來。包括怎么向這兩個人行賄,怎么威逼利誘他們的家人,還有怎么貪墨宮中錢財?shù)榷家灰徽f了出來。
被打得半死的二人本以為犧牲自己便可保全家人,不曾家自己的主家竟如此不抗事,也知他們年家這是大勢已去,這才急忙改了口供,終于把年敘蓮的尾巴的給揪了出來。
天牢里得到突破,外面即刻就準備去年府拿人,終于到了算總賬的時候。只是誰也沒想到,這時年敘蓮依舊風輕云淡。她不僅沒有逃命求饒,反而親自去往御前,請求女皇的召見。
起初徐鐘卿不與她相見,但在緊要關(guān)頭年敘蓮卻拿出一樣意想不到的東西。這東西一經(jīng)亮相,慌得李韻和不得不親自去往女皇面前說明詳情,女皇聽聞大為震驚,這才急忙召見了她。
這東西不是別物,正是徐墨卿代她與年家達成同盟時,留下的那條皇家腰帶。這條腰帶就算是街邊童叟,也可一眼能識是出自宮廷之物。那是年敘蓮握在手中的信物,怕的就是女皇登基以后再翻臉不認人。有了這個東西在手,年敘蓮只要昭告天下,那么原本名正言順得來的皇位,也可以多了幾分灰暗的色彩。
世人都愛聽江湖傳說和宮廷秘史!年敘蓮之所以敢這么猖狂,就是因為她手中有這塊法寶。
但徐鐘卿只看了一眼,便知她手里拿的這條是假的。
“這條?可不是吾九弟的?!毙扃娗涞徽f道。
年敘蓮稽首跪地,雖不敢抬頭,卻也清晰無比地說道:“許是小的眼拙,出來時隨手拿錯了。容小的回府重新取回來,好將此物完璧歸趙?!?br/>
徐鐘卿打量這年敘蓮一番,“無妨,吾派李統(tǒng)領(lǐng)親自去府上取來,你只許告訴吾放置何處。”
“這個……容小人想想?!?br/>
年敘蓮在心里做了次豪賭,成王敗寇,反正事已至此。她根本沒有料到,事實反轉(zhuǎn)的會如此迅速,她更沒有想到,自己不是敗在別人手里,而是自己的妹妹手中。若不是年敘虹如此不經(jīng)事,年家也不會倒得這樣神速。一夜之間大廈就要徹底傾倒了嗎?不,她得試一試,她不能就這樣認輸,年家?guī)状说男难荒芫瓦@么輕易的毀在她的手里!
只可惜墻倒眾人推!就在年敘蓮進宮面圣之際,昔日里被年家打壓、霸凌、欺辱的眾人,紛紛站出來檢舉揭發(fā)年家的罪證,一時間竟行成了“不揭發(fā)年家一條罪證都不好意思上朝”的局面。
這里自然有楊家和燕家在背后推波助瀾的功勞,但是年敘蓮手中那張殺手锏,也的確給了徐墨卿當頭一棒。百密一疏,始料未及,自己竟然把那么重要的東西給忘卻,這實在不應該。他聯(lián)想到燕歸嵐成婚那夜,年敘蓮打量自己的眼神,原來奧秘在此。
年敘蓮就這么被女皇扣在皇宮里,沒有降她的罪,也不給她什么說法,就是把她單留在偏殿之中,讓御前侍衛(wèi)把守著。
而年家早是被掀翻了天,趁著年敘蓮和年敘虹接二連三出事之際,被她霸占的一眾面首,在李韻和沒有帶兵來抄沒之前,已經(jīng)順手牽羊偷了不少財物,逃的逃散的散。年敘蓮豢養(yǎng)的眾多鷹爪更是聞風而逃,只有年敘遙帶著兩個姐姐的正房夫郎、嫡子守在庭院里。
李韻和也沒有為難他們,只按照規(guī)程辦事。但那個致命的腰帶就是找不到,急得她恨不得挖地三尺。她又不能同年家人明講,更是苦不堪言。
年敘遙只以為李韻和在找錢財,便帶著侍衛(wèi)們把自家的金庫全部翻開,企圖能換回大姐二姐的性命。但事與愿違……
年敘遙已急瘋了眼,靈光一閃,居然跑到燕家來求援,希冀燕樂施能幫助他們年家度過難關(guān)。
聽到年敘遙在外砸門,慌得燕樂施坐立不安。徐墨卿與燕歸晚早是被女皇陛下宣到御前,燕家可不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拖他們的后腿。但年敘遙撕心裂肺的呼喚聲,使她心神不凝,最后直把書簫派出去,命她帶護院女侍強行把年敘遙趕走,休讓他再登燕家的大門。
年敘遙徹底絕望了,至始至終他都沒有做過半點對不起燕家的事,對待燕樂施更是用情至深。在年家遭次大難之時,燕樂施非但沒有對他施以援手,反而將他攆走,恨不得沒有與他相識過。
年家之錯,與他何干?年敘遙四處求門無望,大姐二姐更是不知音訊,家中“夫孺”只覺天塌下來一般,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就在整個年家亂成一鍋粥之際,周未卻還安然地留在這年家大宅里。李韻和沒有得到徹底抄家抓人的命令,故對年家人還算以禮待之。知道還有那么一個面首留在年家一處小院里。
可他卻自己主動找上門來。李韻和見周未氣度不凡,眼神里未有半點驚恐,與那一窩年家人截然不同。
“你要見我,何事?”
周未向她深深道了萬福,“李統(tǒng)領(lǐng),確切的說小生想見的是九殿下。”
李韻和不敢掉以輕心,故問道:“見九殿下?你還與殿下相識?你可知你們年家現(xiàn)在的處境?”
“茲事體大,李統(tǒng)領(lǐng),還望成全?!敝芪刺痤^走到李韻和身邊,“我知道你們在找什么。”
“你!”
無奈之下,李韻和只好再回宮中,將此事匯報給女皇。女皇聽聞轉(zhuǎn)身看向徐墨卿“那面首,可是你的暗樁?”
徐墨卿沒法子再否認,也明白周未在這個時候暴露身份,應該是發(fā)現(xiàn)了重大線索。
“不敢隱瞞皇姐,的確如此。”
“那你就去吧,希望你能帶給吾好結(jié)果?!?br/>
徐鐘卿放徐墨卿去往年家,卻把燕歸晚留在宮中,名曰:“燕將不可操勞過度?!?br/>
“燕將與吾去下一盤棋吧?”
“卑職不敢。”
“走吧,棋盤已經(jīng)備好?!?br/>
徐鐘卿負手輕笑,已先一步走到棋盤處落座。燕歸晚見狀,只得聽命跟隨。
“燕將覺得這盤棋孰能贏?”
“卑職不通棋道,在女皇面前獻丑,更不敢妄加斷言?!?br/>
徐鐘卿看得出燕歸晚獨自面對她的緊張之感,她們倆再也不是幾年前并肩作戰(zhàn)時的狀態(tài)。但能有這樣一個機會,讓她把燕歸晚瞧仔細也是個絕佳的選擇。
而在去往年家的路上,李韻和也表現(xiàn)出對徐墨卿的不滿。他居然沒有告訴自己周未是他的眼線!
“你們妻郎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我可是娶了你們燕家三少主的女君!”李韻和抗議道。
徐墨卿再面對她也覺慚愧,“本就是當初我的疏忽,讓那年敘蓮留住把柄要挾陛下,現(xiàn)在又是你為這事忙前忙后……”
“行了!少跟我在這說客套話。九殿下,您且跟我說實話,那周未手中是不是攥著你的腰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