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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整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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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君!”司家下,震驚望著從牛車上跳下來司澈,少君不是去彭城郡了嗎?怎么會突然回家?那廣戚縣怎么辦?
    司澈剛入家門,迎頭一根教鞭就向他抽來,“這個不孝子!”司明氣得渾身都發(fā)抖,“以為朝廷任命是玩笑,任想走就走,想逃就逃!”
    司澈沉默望著憤怒父親,那根教鞭是父親小時候常對自己用,一旦他有什么做錯地方,這根教鞭就會毫不留情朝他揮來,可同時也是這個男,教他讀書認字、教他要為家為國……司澈袖中雙拳握得掌心都出血了,他不信!他真不信,父親會做出這種事來。
    “阿明。”蒼老聲音響起,司長史從影壁后走出,“進來吧,站外面成什么樣子。”說著背手轉身緩緩往內(nèi)書房走去,身形略顯佝僂。
    祖翁老了。司澈看到司長史背影時候,神色有一絲恍惚,他印象中,祖翁一直是家里支柱,是家里參天大樹,為家中擋風遮雨……
    “知不知道這次私自回來后后果。”司長史等到了書房后,問著長孫,目光望向司澈時候,眼底露出是毫不掩飾失望。
    “知道。”司澈回來之前就想到了自己貿(mào)然回來后果,就算朝廷不問罪,他這輩子官途也很有可能斷絕了。大宋朝是絕對不會再次錄用一個中途逃離官員。
    “逆子!”司明丟了教鞭,抬手就是對兒子重重一巴掌,“難道就真準備當上一輩子賬房先生!”司明同原配賀氏感情淡漠,但司澈是他嫡長子,也是他諸多兒子中,有出息一個,如今見他自毀前程,怎么不怒?
    “以為跟著那個小丫頭,就是一條好出路嗎?”司長史問,“老吳那么忠心耿耿,家中六代都給陸家賣命,老吳那條斷臂就是當年替陸老大斷,可她干了什么?袁夫尸骨未寒,她就可以把老吳一家子全趕出去,這么冷心冷肺,跟著她,她會幫打點前程嗎?”司長史說道后幾乎是怒喝了。
    “那是他自己造孽!”老吳是陸家前老管事,大娘子接手管家后,曾和她、阿漪一起,查出老吳幾乎把陸家當成了自己家里私庫,要什么都從陸家拿,家里吃穿度用甚至比陸家?guī)讉€主奢侈!老吳父親原是陸家部曲,因隨著陸說上過戰(zhàn)場,老吳父親為了救陸說而死,老吳自己也斷了一臂,陸說回來后,就讓老吳脫了籍,讓老吳當陸家管事,掌管著陸家近六成祖產(chǎn),甚至還讓老吳孫子跟著陸家郎君們一起讀書,又舉薦他當官。
    這番提攜,吳家對陸家有天大恩情,陸家也報了,即便如此,大娘子得知吳家如此行事后,也沒有想要真怪罪老吳,只委婉勸他年紀大了,去莊上養(yǎng)老吧。卻不想老吳倚老賣老,不僅不聽大娘子勸,事事和大娘子做對,甚至還哭到了袁夫面前,說是要去老大靈前哭老大去,當時袁夫病得已經(jīng)很重了,勉強起身安慰老吳后,叫來大娘子,再三叮囑她要善待家中老。老吳做了如此過分事,大娘子后也只是將老吳一家從陸家攆走而已,甚至看袁夫面子上,都沒有報官,若是按著司澈想法,當初就應該報官,將吳家貪進去全部吐出來!
    “啪!”司長史突然用全力扇了孫子一巴掌,“放肆!誰讓這個小畜生這么說老吳!們當年跟著老大時候,們還不知道哪里呢!長輩事,還輪不到們這些乳臭未干小東西指手畫腳!她算什么?不過一個小丫頭片子!除了整天琢磨討好那幫賤奴之外,她還會什么?那些賤奴是什么東西?憑什么和們一起管事?”
    “祖翁!”司澈知道知道很多掌管陸家產(chǎn)業(yè)陸氏故吏和族,對大娘子重用奴婢很不滿,可他不知道居然已經(jīng)有這么嚴重了。
    這件事還是要從老吳說起,當年大娘子將老吳趕走之后,那些管事們狐死兔悲,不免對陸希有了怨懟之心,袁夫當家時候,對他們這些老可是和善很!吳家跟隨了陸家六代,陸家盤根錯節(jié),和很多部曲、管事都沾了親,當初大娘子處置老吳時候,跑來求情數(shù)不勝數(shù),可大娘子絲毫不理,若是做過頭了,好一點把前來求情,拖出去打一頓板子,下手狠就直接那職位撤了,這么一來,大家都鎮(zhèn)住了。
    可這么一來,陸家管事也空出了不少,多少想看大娘子笑話,看她手忙腳亂。可大娘子也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了十來個二十出頭年輕精干管事,很就頂了空出位置,里面有陸氏年少族、有陸氏撫養(yǎng)故吏孤兒,這些大家都不奇怪,讓大家驚訝時候,這些管事里居然還有奴婢!也那正是那次陸家家奴學堂正式出現(xiàn)眾面前。
    “她這會仗著有郎君撐腰,大家都不跟她一個黃毛小兒計較罷了,待她出嫁后,家里還有誰會服她?她也就能帶走幾個賤奴罷了!”司長史幾乎將手指到了司澈額頭上,“就真準備和她一條道黑到底嗎?等她出嫁后,沒了陸家,她還剩什么?袁家不過就是一個空殼子罷了!她就跟那群奴婢混一起吧!”
    自從陸希掌家后,她旁不做,先改善了奴婢待遇。不僅每每月都有米糧拿,而且每每月都能排上一天休息;每月班上工作出眾三還有額外大錢獎勵;家中每生一個孩子,主家都會補貼上一份錢……種種種種,讓陸家下,對大娘子感激涕零。陸希所作所為,司長史等不屑,但也沒有理會,只當小女兒玩意罷了。
    可等老吳事一出來,眾才知道原來陸希給家奴開辦了學堂,所有年滿五歲孩子,不管男女都可以去學堂讀書,一切讀書費用皆有主家承擔!陸希這一舉動,引起了軒然大波!那些就是同為陸家管事屬官和陸氏族親,那些看到陸希對奴婢如此好,心中很不服氣,那些都是賤奴,陸希對賤奴都比他們好了,憑什么?他們才是出力多啊!
    賤奴需要認什么字?簡直就是玷污圣!之后,陸希又逼著大家放低放貸利息,不許他們以高價租賃水碓給農(nóng)戶,甚至還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了幾十頭牛,以極低價格租給了她田莊附近一些村莊,她倒是得了好名聲,可那是斷了旁活路啊!于是告狀越來越多,大娘子這會倒是不出面了,袁夫去世了,大娘子也病了,躲到別莊養(yǎng)身體了,來就只能找郎君了。郎君到也干脆,直接將一張紙丟到他們面前,告訴他們不服氣這張紙上畫押,陸家也能這么對他們。
    那張紙是什么?賣身契!是啊,只要簽了賣身契,自己一輩子外加所有子孫后代,都是陸家了。官吏和族不賣身陸家,憑什么讓陸家這么對自己?這想法也對,可心長各心頭,當然各有各想法,有些就覺得陸希這小娘子不懂管家、不聽勸,乳臭未干,當不了大用。再說她遲早要嫁了,怕什么?不理她。有這種想法,不少數(shù),司長史就是其中之一。
    司長史無數(shù)次后悔,當初怎么就暈了頭,去當了大娘子長史官呢?當初若是當個陸家管事,等大娘子出嫁后,他就依然可以逍遙自了,所以他不許自己長孫司澈整天跟大娘子身后了,他長孫應該有好前途。阿姨是大娘子陪讀,不過她是女孩子,嫁了就算了。司長史托了關系,讓司澈先去廣戚縣當縣長,等歷練了幾年,再托著關系換另外好位置,司家應該遠著大娘子些了,她可犯了眾怒。
    “所以祖翁才貪了大娘子封邑嗎?還不顧大娘子三申五令安邑放高貸、光是水碓嗎?”司澈平靜問。
    他知道祖翁意思,祖翁把大娘子想太簡單了,阿漪是大娘子伴讀,從小和大娘子一起長大,借著妹妹口述,他知道陸家家奴那個學堂,其實大娘子三歲那年就已經(jīng)開始辦了,初只是老夫招來莊上莊頭孩子陪大娘子玩,可漸漸也不知道怎么就徹底變樣了,等家奴學堂正式出現(xiàn)眾面前時候,已經(jīng)是八年后,大娘子十一歲時候。大娘子到底是幾歲時候籌劃這些事,司澈不知道,也不敢想,大娘子今年也才十三歲啊!祖翁以為大娘子犯了眾怒,可他怎么不想想,陸家那些故吏能有今天地位,都是陸家給。
    再說他——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他幫大娘子和高少君做了太多事了,這么一走就是背叛!到時候就算大娘子心善肯留他一條命,高少君也不會放過他。這些年,高少君北地做那些買賣,總賬都是他經(jīng)手一筆筆算出來,高少君南北方轉手了多少貨物、販了多少戰(zhàn)奴……這些他比大娘子還清楚,不然高少君會讓手下心腹娶阿漪嗎?祖翁年紀大了,阿爺沒什么本事,耳根子又軟,一心偏愛繼母和余下幾個弟妹,他和阿漪相互扶持,好容易得了大娘子青睞,有了今天這地位,讓他放棄?不可能!他發(fā)過誓,這輩子都不再讓阿漪和阿賀吃跟著自己吃苦!
    “什么叫貪了大娘子封邑!”司長史漲紅了老臉,“陸家又不是光她一有封邑?誰幫著管封邑,誰能就分一份,當初老大世時候,都沒反對過?憑什么輪到她封邑就不許了!當初沒拿,是看老大、老夫份上,老大、老夫對老司恩重如山,肝腦涂地報答!可她做了什么?憑什么不能拿了!再說放貸、置水碓又如何?哪家不置?她那個什么規(guī)矩就是斷了大家活路!”
    “大娘子管家后,陸家下得多,們難道得少嗎?現(xiàn)司家上下,吃用,哪個不是大娘子給?家里有農(nóng)莊,大娘子但凡想了什么改善農(nóng)事法子,全讓大家都知道,鋪子也讓改進,家里光是綢緞鋪子那一處分紅,就比之前翻了好幾倍?誰不好過了?老夫世之時,家里可沒那么多分紅可拿!”
    “放肆!誰許這么說老夫!老夫那么慈善,陸家時候,她對多好!”司長史氣得身體都發(fā)抖了,“就這么一點點小利……良心被狗吃了嗎?什么綢緞鋪!還不是她為了那個鬼子弄出來!她現(xiàn)恨不得把陸家改成姓高!”
    “大娘子不是這種!”司澈不假思索反駁,大娘子和高少君之間關系,他對清楚不過,大娘子確一開始幫高少君練兵,但大娘子動都是自己私庫,甚至連她封邑都沒動,用全是自己香粉錢,而大娘子香粉錢可不是郎君給,全是她自己這些年靠改善名下農(nóng)莊,慢慢弄出來,連低價租給附近貧民那些牛,也是大娘子弄出來。
    當初大娘子是想直接送給貧民,還是他們勸了“升米恩斗米仇”,大娘子才用了極低價格租出去。從低價租牛、將改善農(nóng)莊經(jīng)驗無條件介紹給貧家,到后來直接將竹紙送出去……司澈肯這么死心塌地跟著大娘子不是沒原因,別不說,光是這份心胸氣度,就是尋常男兒都比不上大娘子,有這份心氣,怎么可能是祖翁所言心性涼薄之?倒是祖翁現(xiàn)——司澈失望道:“祖翁,說老夫是慈善,那么做了這種事,就不怕老夫天之靈會失望嗎?”
    “做了什么?”司長史沒好氣道,攔下一份封邑,廣置水碓、放貸,這些都是老大、老夫世之時允許,他又做錯了什么?
    “七條命啊!祖翁,七條命啊!就算再不滿大娘子,也不能放任卞堂逼良為奴,害死七條命啊!”司澈跪了地上,失聲痛哭,他不懂祖翁和阿耶為什么會變得這樣了?這還是當初教導他,做一定要立身正直嗎?
    “說什么!”司長史震驚問,“什么命?”
    司明也驚呆了,“胡說什么!他是大舅!”卞良是卞氏大舅,因讀書無成,卞氏讓司明給自己大兄找份活計干,司明就讓卞良去了安邑。司長史是陸希長史官,陸希建康,自然司家也會跟著陸希建康,司長史年紀大了,一年只去一次封地,司明每隔三四個月代老父會去一次,平時司家那邊事務,都是卞良打理。
    “大舅?沒有這么逼良為奴、草菅命大舅!”司澈冷笑道,將陸希給他絹帛遞給司長史。
    一開始絹帛上敘述所作所為,讓司長史臉一陣紅一陣白,等看到卞良所作所為后,臉突然變青,呼吸急促了起來,過了片刻后,他突然雙眼泛白,喉嚨里發(fā)出了“咳咳”聲音。
    “阿父!”
    “祖翁!”
    司明和司澈大驚失色沖上去,“來!來!叫疾醫(yī)!”
    司漪和賀氏知道祖翁暈過后,大驚失色,也顧不上去陸家了,趕到了上房伺候祖翁。
    一到上房時候,就見疾醫(yī)責備司澈,“們當小輩怎么能讓阿翁受這么大刺激呢?虧得這次救治及時,不然老家說不定就醒不來了!”
    司澈低著頭聽著疾醫(yī)訓斥。
    賀氏和司漪擔憂互視一眼,沖進了司長史內(nèi)室,內(nèi)室下正屏風內(nèi)給司長史擦身換衣服,司明雙目無神跌坐椅子上,臉色慘白。
    賀氏暗暗奇怪,以家翁至孝個性,怎么這會發(fā)呆呢?他怎么都應該親自去看看祖翁才會放心啊?
    “郎君,家翁怎么了?”卞氏急匆匆趕來,一臉關切,“怎么突然暈過去了呢?”她像是突然才看到司澈一樣,“哎呀,大少君怎么會這兒?不是去廣戚縣了嗎?這是私自回來……”
    “閉嘴!”司明突然吼了一聲。
    “阿郎?”卞氏驚疑望著司明,她嫁入司家迄今,司明從來沒這么對她這么大聲說話過。
    “來,扶女君回屋!”司明自從看了兒子給他絹帛后,心煩意亂,他現(xiàn)根本不想見卞氏,但以他個性,又說不出什么惡言,干脆讓敢她回房了。
    “咳——”
    “阿翁!郎君、少君,阿翁醒了!”家仆聲音響起,“哎呀,阿翁,別動啊!疾醫(yī)說,您現(xiàn)需要休息!”
    “阿父!”
    “祖翁!”
    大家一下子擁入屏風后,司長史白著臉,身體不住抽動,似乎要下床。
    “阿父!”司明跪他面前哭道:“阿父,疾醫(yī)說您要好好休養(yǎng),都是兒子不孝!”
    “阿澈——”司長史吃力一字一頓道:“去—大娘—請罪——去—顧大—請罪……”
    “祖翁,知道,大娘子那兒,已經(jīng)去過了,祖翁您先好好休息,和阿父馬上就去廷尉,找顧大請罪。”司澈紅著眼眶說。顧大是廷尉正,專司天下刑獄,按理這種事,應該是先告知安邑縣令,但出了七條命這么大事,安邑卻一點風聲都不起,顯然當?shù)乜h令就不可信了。這不是什么賤奴,而是良民!再說現(xiàn)司家目前建康,也不可能趕去安邑,只能先上告廷尉了。這也是大娘子說,給他們后一次機會意思,她是看祖翁是陸家老份上,給他們后一點體面,讓他們自己去廷尉。
    司長史聽了長孫話,眼睛一閉,又暈過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后出現(xiàn)顧大人,是顧秋華父親,吳郡顧氏領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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