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闕 !
四里地也不是很遠,莊三娘實是坐怕了馬車,想要一路走過去,陸希也沒反對。侍女們端來了胡床讓兩人坐下,外圍了一層幔帳,伺候給兩人換了行路皮靴,帶上羃離后才撤了幔帳。
“懷玉,等我們離了北地后,景色會不會比這里好些?”莊三娘期盼問。
“其實都差不多,也就是野地、樹木、荒草。”陸希很不想打破三娘美夢,可馬上就要入南方了,她很就能看到了。
“是嗎?”莊三娘有些喪氣,但又不死心問:“那城鎮(zhèn)會不會比這里繁華一些?”大家不都說江南水土豐美,入目都是繁華至*色。
“建康、吳郡吳縣附近城鎮(zhèn)會繁華些,但其他地方都差不多吧,就是兩地房子搭建風格有些不同。”陸希說,建康確很繁華,吳郡也不差,可除了這兩個地方,江南其他小鎮(zhèn)也就會稽可能好一點,余下地方南北方其實都城鎮(zhèn)差不多,唯一區(qū)別就是江南氣候好,可能冬天能多見點綠色,“赤峰也很繁華,一點也不比江南差。”
處魏和宋交界大縣,赤峰繁華超出所有初次到此人想象。這就和北方想象江南如何繁華一樣,江南對北方幻想就是風吹草低見牛羊,而且北方通商頻繁,江南很多大商賈都是靠南北方貿易發(fā)財,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去北方淘金。
“難道赤峰跟建康一樣熱鬧?”莊三娘問。
“那肯定建康要熱鬧多了。”陸希說,“但是建康是我們大宋國都啊。”整個大宋也就一個國都。
“這倒是。”兩人邊走邊說,走了大半個時辰還沒有到目地。
倒是從身后傳來了馬蹄聲,兩人回頭,就見一隊騎士朝她們騎來,為首一名看起來有十五六歲紅衣少年看到兩人,便勒住韁繩,馬隊就漸漸慢了下來,少年等走到她們不遠處,就跳下了馬匹,朝兩人走來。
“世子。”兩人朝著少年行禮。
少年對著兩人露出爽朗笑容,“舅母、安邑縣主,你們散步?”這名少年就是廣陽王世子,他今年其實只有十二歲,但看起來已經(jīng)和十五六歲少年沒有區(qū)別。廣陽王只比廢太子小了一歲,但他因有腿疾,一向淡于朝堂之外,賢妃心疼兒子,十四歲就讓他成親了。廣陽王妃小了他一歲,兩人成親一年就有了嫡長子,也就是廣陽王世子。這廣陽王世子,是廣陽王和王妃精心養(yǎng)育長大,年紀雖小,可言行舉止已經(jīng)穩(wěn)重非常。
“前方不遠處就有一個小村莊,我們就下車走走。”莊三娘說著朝自己夫君望去。
王安對著妻子微微一笑,“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先去農莊吧,等去了農莊也能散步。”
陸希和莊三娘也沒異議,上了馬車,兩人說笑間,慢慢就到了一間村落,是典型北方塢堡建筑,北地時常有流寇,還不時有外族入侵,所以基本上稍大一點村落,都砌四方正正,四周夯上土墻,村落中間高地方是一座高高哨樓,村外還有一條挖開戰(zhàn)壕,常年不斷人,這種村落要是遇上小股流寇和外族也能抵御一段時間。
一見大隊人馬來了,村門口守著王府、高府侍從忙喊道:“郎君回來了。”“女君回來了。”
村上里正以及鄉(xiāng)紳們聽說有貴人,早早就穿戴整齊上前迎接。
王府管事上前對世子道:“世子,這里只有一家大戶,家中客房也多,主人愿意讓人自己正房,只是這家大戶是商賈人家。”管事有些猶豫,他知道世子非常不喜歡、甚至是厭惡商賈。
果然不出管事所料,世子即刻皺眉詢問道:“除了這戶人家外,就沒有其他可以住宿人家嗎?若是實不行,馬車里也能休息,我就不入村暫歇了。”不過世子自己不喜歡商賈,但沒有強迫大家陪著他一起睡馬車,甚至讓身邊侍女們全部住莊內。
“村里還有一戶詩禮傳家鄉(xiāng)紳人家,家中能住人房子只有三間。”管事說,這么少房間連世子身邊侍從都住不下。
“出門外,就不要那么講究了。”世子擺手道。
“唯。”管家見世子心情不錯又道:“那鄉(xiāng)紳家里還留宿一名孝廉。”
“哦?借宿了一名孝廉?那太好了!就去那家住吧。”世子饒有興致說。
世子言行讓陸希微微側目,她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歡商賈,可討厭成這樣還挺少見。不過一路走來,陸希感覺自己渾身都灰蒙蒙,正好侍女來回報,說熱水備好了,陸希就退回內房了。
高崧崧早被高團帶回了莊上,全身洗刷刷一遍,香噴噴等了阿娘半天,還不見阿娘過來抱他,炕上大發(fā)脾氣,任誰上前哄都要被他打幾下,他現(xiàn)力氣已經(jīng)很大了,除了高團外,侍女們沒一個能制得住他。至于高團,看到高崧崧脾氣開心都來不及,怎么可能阻止?男孩子就要霸氣點。侍女實沒法子,拿出玩具好容易哄好了這個小祖宗。
等陸希洗漱完畢,回到正房時候,就見高崧崧一個人坐炕上,面前放了一只只用紙精心糊成小盒子,那盒子中間有個小洞,足夠高崧崧把手伸進去,他不時伸出小爪子往盒子里探,然后從里面抓住用各種材質做成小東西,把東西抓出來后,他扭頭拉開擺放另一旁小抽屜,把小東西一個個放小抽屜里面放,嘴里還發(fā)出只有他自己聽得懂聲音。
侍女見陸希來了,無聲朝她行禮,這些小玩具都是她讓人給他做。是照她記得前世嫂子給小侄子買益智小玩具做,卻不想高崧崧很喜歡,一開始他只是亂抓,現(xiàn)漸漸他似乎有些分材質放小抽屜里,這讓陸希很開心。他喜歡應該是推拉抽屜,動作那個迅速順溜,所以每次他玩起來,身邊總是站滿膽戰(zhàn)心驚侍女,就擔心他夾到手了。陸希倒是沒那么擔心,再她看來偶爾夾到一次手,讓他吃吃苦頭,以后就能記住了。
高崧崧玩好了好一會,聞到了一股熟悉香香氣味,他小鼻子動了動,“啊嗚——”一聲撲到了陸希懷里,小手用力壓著陸希手,陸希驚訝注視下,慢慢站了起來。
“阿媼,你看崧崧站起來了!”陸希又驚又喜,不過很高崧崧身體就軟了,往陸希懷里倒,陸希連忙摟住兒子,對著兒子胖腮親了兩下,“崧崧好厲害!”
“哈哈——”高崧崧得了阿娘香吻,裂開小嘴哈哈直笑,笑得口水都出來了!
“大娘子,三娘子請你一起去飯廳進哺食。”春暄說。
陸希抱起兒子往飯廳走去,“阿媼,崧崧是不是又胖了?”陸希掂著胖兒子問。
“不胖!”穆氏堅決否認,就怕大娘子又想出什么古怪主意,說什么要給阿崧少吃東西,控制體重之類怪話。
陸希跟阿崧大眼對大眼半天,直到手吃不消了,才抱著他進了飯廳。
“懷玉,可以讓我抱抱崧崧嗎?”莊三娘看到高崧崧眼睛就亮了。
“好。”陸希低頭吻了吻兒子額頭,小聲道:“崧崧要乖乖哦。”然后把兒子放了三娘懷里。
三娘欣喜不知道該怎么抱才好,后小心翼翼摸著他小手,結果被高崧崧不耐煩一把丟開,崧崧討厭隨便亂摸自己人了。
“嗯咳。”陸希輕咳了一聲。
高崧崧立刻收回小爪子,對著莊三娘露出了燦爛微笑,莊三娘欣喜抓起崧崧小手親了親,“懷玉,阿崧好乖啊!”
高崧崧大眼委屈瞅著陸希,阿娘崧崧都讓人親小手手了,是不是很乖?你來抱抱阿娘。
陸希接過侍女遞來蛋羹,對三娘笑道,“他晚上一般都會乖一點,瘋過頭了吧。”說著將微溫蛋羹送到了兒子嘴里。
“懷玉,我看你怎么給阿崧吃東西都是沒味道?這樣不會很難吃嗎?”三娘問。
“小孩子太早吃有味道食物對身體不好。”陸希給兒子喂了小半碗蛋羹,就換了一碗熬非常濃稠米糊糊,“再說他從來沒吃過有味道食物,有怎么知道這些食物不好吃呢?你看他不是吃很開心嗎?”
莊三娘見陸希伸著小勺子放高崧崧嘴邊,有意不喂他,而是讓他伸脖子慢慢舔……莊三娘無語瞅著陸希,就沒見過這么愛逗兒子阿娘。
“對!先生所言甚是!”屏風外,傳來了廣陽王世子激動聲音。
陸希和莊三娘錯愕對視了一眼,他們所飯廳,其實是村里大議事大廳,臨時整理出來給大家用膳,廣陽王世子、王郎君和高團都屏風外用膳。
“我聽說世子很喜歡跟名士聊天,想來那位孝廉很有才學吧。”莊三娘低聲說。
“應該是。”廣陽王請了七八個大儒教導廣陽王世子,想來他肚子里墨水應該不少。
屏風外那里正絮絮叨叨同世子說著,原本這些年日子是越來越好過了,尤其是前段時間大宋和羯族、魏國打了勝仗后,這里外族都不來了,大家正想著哪天終于可以安心了,卻不想幾個月前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一股流寇,居然把他們附近一大戶舉家都殺光了,全家數(shù)百口人,一個都沒活下來,一場大火燒了六天七夜,方圓幾十里現(xiàn)都沒人住了,村里也緊張了起來,就怕那些流寇會跑到莊上來搶人。
陸希暗暗困惑,能北地成為大族,一般都是部曲豪強,家中奴隸應該都是受訓過,家族房屋建筑也應該是照著塢堡來建,怎么可能就這么輕易被流寇給殺光了全族呢?這流寇裝備說不定還沒有那戶人家好吧?再說北地每個縣縣尉都有兵,怎么也不去救人呢?
“什么流寇!定是有人泄私憤!”廣陽王世子聲音忿忿傳來,“自古便有太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律法,如今倒好,還有八議赦免之說,簡直就是助紂為虐!”
莊三娘臉色微變看著陸希,這件事她也聽說過夫君曾隱晦提過,這件事和高家脫不了關系,所以別說是當?shù)乜h令和縣尉了,就是如今薊州刺史都此事都緘口不語。她見陸希神色如常,心中暗忖,懷玉應該是不知道這件事,不然以懷玉心性應該會勸高郡尉。
陸希倒是沒什么感覺,就覺得這世子人品還是很正直,贊同以法治而不是人治,多先進啊。
屏風外王郎君聽著兩人這么說,眉頭一跳,悄悄往高團望去,就見高團神色怡然輕啜著茶水,那樣子就跟品酒一樣,他心頭一沉,這高氏兄弟就沒一個是省油燈,他連忙轉移話題,“老翁,今年收成可好,大家可夠吃用?”
提及這個,里正一張老臉上皺紋就皺深了,“唉,勉強圖個溫飽罷了,虧得今年沒有蝗災,不然怎活不下去。”
廣陽王世子皺了皺眉頭,“老翁,我一路走來,看你們也不過只種了十幾畝田地,既然糧食不夠,為何不多種些?”
“這位郎君你有所不知,不是我們村上人懶惰,而是村里實人手不夠,村山也沒有良田,都是些薄田,薄田今年種過一茬后,來年就不能種了,得休息一年,不然勉強下種收成也不高。”里正解釋道,光是這十幾畝地就讓村里人累得直不起腰來了。
“又是這些豪強私庇人口,侵吞良田!這些人簡直是我們大宋附骨之疽。”說話是那名孝廉。
“對!”世子附和道,“依我看那些奴婢早該廢除了,那些豪強家中不過寥寥數(shù)人,跟不需那么多良田,早該分出來給那些佃農耕種……”
莊三娘聽到世子話,一口茶水含嘴里差點噴出來,陸希倒是對這廣陽王世子有點好奇,這人想法和表哥差不多呢,不過表哥比他務實些,但他年紀還小,也沒有表哥那么多閱歷,能這么想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那孝廉聽世子這么一說,連連稱好,兩人談性越來越濃,后把所有人都無視了。
陸希和莊三娘進完哺食后,就離開了,她招來了阿倫,問著阿倫這村莊情況,阿倫把自己探聽到情況一五一十說了,這里不僅耕地不是太肥沃,而且壯勞力也不多,同時還要負責養(yǎng)上十五匹馬,莊上人就從來沒吃飽日子。
陸希這幾年一直外面走,對這里大部分平民生活心里有數(shù),她低頭想了想,叫來了王直和司漪,“你們說,我讓大誠派幾個人過來,跟這里老農商量商量,能不能因地制宜種些其他作物,和我們涿縣互通有無如何?”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特產(chǎn),就如江南多水稻,而北方就很少種,反正此處離涿縣也不是太遠,這里一片應該都是阿兄勢力范圍吧?她這不算逾越吧?
陸希一路走來,看到這些平民平日艱難度日,等到了災年就賣兒賣女,實可憐,她不可能幫助所有人,但是自己力所能及范圍內幫下人應該還是可以吧。而且阿兄都想接替劉毅位置,建康那邊要打點好,這里群眾基礎也要打好。陸希原本是想直接給阿兄寫信,可后來一想,還是決定先問問王直比較好。
王直低頭想了想,“不如讓這里里正去一趟涿縣,讓涿縣縣丞領著他四處看看再說。”這種事軍方不好直接插手,但是縣令、縣丞可以管。
“好。”陸希讓王直等人退下后,就先寫信給高嚴,然后讓人加鞭送去,心里同時暗暗琢磨,沒有出薊州范圍內,要是遇到這樣村莊,都幫一把好了。
這一夜陸希給高嚴寫信寫了大半夜,也不光光是這村莊事,還有她這一路上所見所聞,阿崧已經(jīng)會站起來,諸如此類事,不知不覺就寫了十來張信箋,包了厚厚一本讓人送去。
而廣陽王世子和那孝廉也激動一夜沒睡,純聊天了,第二天一早,孝廉就世子邀請下,隨同眾人一起去建康了。
之后旅途中,陸希終于見識到了,原來男人也有能說這么多話時候,廣陽王世子和孝廉,只要有空就要湊一起聊天,上至天文地理,下至人情政事,就沒有兩人不能聊內容。
陸希偶爾進食時,聽到兩人談話內容,如兩人贊同廢除奴婢制度,禁制奴婢買賣;要重推行井田制,按人丁分派土地,以及兩人對當前邊境過于繁榮貿易非常不滿,他們認為商人乃禍亂根本,為商必奸,想要天下大安,就一定要注重農耕……陸希甚至還聽到了兩人居然討論,天下除了少數(shù)人三妻四妾外,余下許多平民甚至連一個妻子都娶不起,這樣非常不易于社會安定,所以士宦人家就不應該納妾!
陸希從一開始震驚,到后來淡定,心里就一個念頭,其實他們也是穿越吧。就這么一路聽著他們一會復古、一會憤青言論,眾人一路南行,走了一個多月,終于到建康了。路上也沒出什么狀況,這是肯定,畢竟廣陽王和高嚴為了眾人安全,派了重兵保護,沒有哪個不開眼流寇會惹這么一支全是精兵當侍衛(wèi)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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