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簡竹這邊工程量過大,一行人在監控室里就算是有五雙眼睛,也轉不過來,簡直是忙得暈頭轉向了。
就這樣分批查看監控視頻,幾個人連中午飯也沒吃上。還是李洲擔心大家身體受不了,連忙為他們泡了幾包方便面。
戴簡竹更是因為長久飲食不規律而患上了胃病,時不時還犯起病來。就因為他這個問題,就是一年里回家的那么幾天,也總是被家里操心的爸媽數落個不停。
戴簡竹他們幾口扒完面,又再次轉身投入到密密麻麻的視頻中。
幾個小時后,眾人都已經疲憊不堪了。戴簡竹摘下眼鏡,右手捏著鼻梁不輕不重地按著,發出難受的嘆息聲。孟青額頭更是冒出虛汗,強忍著欲裂的痛感,也不聽勸,仍是盯著視頻保持著不動的姿勢。
就在大家毫無所獲的時候,氣氛也不知不覺地慢慢陷入低迷,難免使人有些無力感,開始頹廢起來。突然孟青傳來開心的驚叫聲:“找到了!”一聲悶天驚雷將早在一旁陷入熟睡中的保安驚醒,帽子被嚇得甩了出去,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兒。
孟青開心壞了,直直望向向他走來的戴簡竹,高興地嘰嘰喳喳:“戴隊,你看,我找到了!”
戴簡竹看著電腦里的目標車輛,也欣慰地笑了,順手擼了擼孟青稍稍刺硬的頭發,“做得好,值得表揚。”
后者明顯開心得飄了起來,嘴角都不知道咧到哪里去了。
戴簡竹看著他喜形于色的樣子,內心也受到了觸動,軟乎乎的。甚至還分心想了想,這頭發手感怪好的。
眾人匯聚在孟青的電腦面前。畫面中所拍到的停車場燈光比較黑暗,最開始,陸陸續續開進來了幾輛高端豪車,明顯符合前來游玩的貴公子身份。半分鐘后,一輛表面掉漆甚至凹凸不平的車,在平坦的地上卻顛顛簸簸地駛進。有輛車打著遠光燈一晃掃過來,將它的慘狀展現得一覽無余。
停車場位置較低,且地勢復雜,彎彎繞繞的,監控并不能將車上人的臉照清楚。但幸好的是,駕駛者可能下意識地將車停到光線較明亮的位置,眾人這才看清了下車人的模樣。
從車上下來,而能看到的就只有兩個人。從副駕駛下來的人似是被傷到了腳,下車后的腳步也是一跛一跛的,臉色不太好,不顧身后的人,直接就往停車場門口去了。后面的人也臉色不爽,捂住左眼,也罵罵咧咧地跟上前去。
“車上是只有他們兩個人嗎?”李洲看完后,發出提問。
“是嗎?”戴簡竹也不確定,扶了扶剛才著急忙慌帶歪了的眼睛,心里卻忖量著。
孟青突然想了什么,靈光一閃,就脫口而出道:“不一定。雖然監控這里是死角,并不能拍到車子的后半部分。但是我當時看的時候,注意到了這后面的拐角連著一條道路,那里就是一部員工貨梯。”
“那就是說,如果有人從后車座下來之后,直接搭乘了貨梯,這種可能性也說不定了。”李洲附和。
“沒錯,”孟青頓了頓,又添了一句,“至少可以說明,是有這種可能性的。”
“可以有這種可能性,但,”戴簡竹定定看著孟青有些激動的臉,冷靜地提醒道:“但這種可能性,我們現在還不能驗證。不過我們可以從這兩個人入手調查。”
孟青重重地嗯了聲。隊長說什么就是什么,總是有道理的,他非常聽話。
而一旁被嚇懵的保安這時隨意地把帽子別在褲腰帶,熟練的抽了根中華煙出來,壓壓驚。聽著那幾個“搞事”的警察在討論,他也沒插話。
等戴簡竹他們討論完之后,保安站起身來,拿著椅子上被當成屁墊的圍巾,往一旁就抖了抖,又圍上自己的脖子。這時他插了一句:“監控里的兩個人啊,巧了,我剛好認識。”
聞言,眾人一驚,就在他話說出的那一瞬間,紛紛往身后看。
那保安也是沒想到他們這么大的反應,被各位犀利的眼神嚇到了,有些丟臉地被煙嗆到了,咳了一聲。
戴簡竹只好收斂了一些表情,劍眉如星,嚴肅地發問:“你說你認識他們,是怎么回事,請詳細說說。”
“認識,怎么不認識。”說起這個,他臉上有些怒意,似是咬著后槽牙吐出這些字。“左邊這個叫李衡,右邊那個是趙鵬。我們三個也沒什么交情,就是經常一起喝酒。本來也沒什么事,但是上上個星期,這兩個人竟然偷我的錢!”
保安憤怒地把圍巾解下,又把它扔到桌子上,氣哄哄地坐到椅子上。
“發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說是他們偷了你的錢?”李洲問。
保安砸吧砸吧嘴,覺得口中的煙沒有味道,就隨手扔到了地上,破舊的鞋頭掖了掖。沉沉地吐了口氣,繼續說道:“我記不清是哪天了,反正就是他們來找我喝酒,誒就在我這個監控室里。他們喝著喝著就老吐苦水,說著打牌,錢什么來的,反正說自己命苦。那我也沒聽清,就隨便應和兩聲,就說哪個人沒遇到什么煩心事呢,我也沒在意,但那天他們就變著花樣地灌我酒。也是我蠢,當他們太傷心了就陪著他們喝了。但誰知道啊,第二天我一覺睡醒,就發現我藏私房錢的地方明顯被動了。我一看,好家伙,我藏的就那么兩千多的錢都不見了。”
“那會不會是你喝醉了,拿出來了又不知道放哪里去了?”孟青反問。
“不可能,我不可能隨便拿出來,我只會放進去。”保安一甩手,不同意孟青的說法,著急地說,“這不是主要的原因,我懷疑他們倆是因為有一次我藏私房錢的時候,被他們撞見還調侃了好久。而且丟錢那天我去問他們,他們竟然說是我喝糊涂了,閉口不承認,氣死我了。攢了幾個月的錢,就為了喝那么幾口酒啊。”
“你這么說,李衡兩人確確實實是有些問題。那我們還是當面問問比較好,”戴簡竹安撫道,又問,“你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嗎?”
“唉,不知道啊,”說著他嘆了口氣。似是煙癮又犯了,舔了舔嘴角,盯著地上的半截煙看,“他們不知道怎么回事,上個星期就辭職了。之前他們上夜班的時候,我還能堵著他倆,現在離開后,我又不知道他們家的地址,倒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這樣,大致的情況我們都了解了,我們有后續情況在通知你。我們就先走了。”戴簡竹看著他失落的表情,拍了怕他的肩膀,帶頭先走了。
保安坐了一會兒,伸手拿著桌上的煙盒,正抽出半截,想了想又塞了回去,將桌上鋪的散亂的圍巾折好,放在一邊,起身關上了監控室的門。
眾人回到會所大廳,轉身問旁邊的李洲:“怎么樣了,他怎么說?”
“我已經打電話給高梓銘了,他說他在過來的路上,大概需要五分鐘這樣。”
“行,我們就在這兒等著,等他給一個說法。”戴簡竹了然。隨后又看向其他隨行的警員,溫柔地說道,“你們辛苦了,先回去繼續調查一下趙鵬和李衡這兩人的背景情況吧,這里留我和李洲、孟青就好了。”
只剩下他們三人在大廳等著高梓銘。
“隊長,您是認為高梓銘和那兩人有什么關系嗎?”孟青有些疑惑。
“不排除這種可能,但我更偏向于高梓銘隱瞞了些什么。兩個嗜酒如命的人,而且還缺錢,突然辭職這件事的確很蹊蹺不是嗎?而且他們兩個如果真的是肇事者,這家會所的管理者卻沒有任何反應,如果不怕引火上身,那就是有參與的可能,或者是刻意隱瞞了什么。”
孟青聽了他的解釋,恍然地點了點頭。
隨后,熟悉的皮鞋聲又再次在大廳回響。
眾人很快將目光鎖定在高梓銘身上,后者還是掛著那副商人面孔,不同的是他換了一身衣服,顯得成熟老練了許多,但笑容還是那么令人討厭。
孟青不適地偏了偏頭。
高梓銘彎著嘴角,搓著手靠近了戴簡竹,“警官下午好啊,快到晚飯時間了,不知道我能否請幾位警官吃飯呢?我將不勝榮幸。”說著向戴簡竹伸出了手。
戴簡竹低頭看著他戴滿戒指的右手,莞爾,握了上去,便抬頭瞧他。
孟青迅速望了過去,微微張了張嘴卻不能說什么,皺了皺眉,便垂下了眼眸。
戴簡竹率先松開了手。仍看著他的眼睛,笑容卻斂了斂:“感謝高先生的好意,但我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案子,實在是不合適和,”他頓了頓,挑起了一邊嘴角,“和嫌疑犯共餐。或者說你想逃避或者隱瞞些什么?”
高梓銘臉色一變,瞳孔有些發震,不自在地咽了口水。他把手垂放在身側,攥緊了拳頭,哼笑一聲,就搖了搖頭。再望向戴簡竹時,眼睛里絲毫不見笑意,只有狠厲和揶揄:“這位警官,我是生意人,所以我也是以待客之道對待諸位,但你這一句‘嫌疑犯’,那可就著實傷人了。”
“哦是嗎?是真的還是假的,那就看你怎么說了。”戴簡竹不吃他這一套,淡定回道。
“好,既然警官你一口咬定了,我總要為自己正名不是。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那就請您幾位跟我到會客廳去吧。”高梓銘在前方帶路,說至一半,又轉過身來,挑了挑眉,似是挑釁:“幾位警官,我有這個榮幸嗎?”
孟青不喜他說話的方式,更反感他對著戴簡竹說話的態度。他蹙著眉,低沉地呼出了口氣,帶著隱忍的怒意。
戴簡竹體貼地觀察到了孟青的不爽,在無人看到的地方,悄悄地拍了拍他的手腕。
“不會,高先生,您請帶路。”戴簡竹向他伸出右手。
平靜卻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