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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情種

    “休息幾天也是好的,別總熬著自己。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還是你老掛在嘴邊的話呢,現(xiàn)在反倒成我提醒你了,多少有點雙標(biāo)了啊。”喬易周輕輕拍了拍李洲的肩,他硬凹出來的幽默感,并沒有起到什么實質(zhì)性的安慰。
    李洲一臉苦笑,雖然無奈,但也是自己該受到的處分,的確該認。
    戴簡竹對李洲做了暫時撤職的處罰,歸期不定。雖然名頭嚇人,但目的其實也是讓他好好休息幾天,不要讓他太過勞累了。李洲精神狀態(tài)實在是很糟糕,臉頰眼見的凹陷下去,連顴骨都突了出來,上面還有些凍斑,看著都心疼。
    喬易周將人送到門口時,正準備折返回去,突然看到李洲身體一震,看起來有些奇怪。
    “怎么了?”他疑惑發(fā)問。
    李洲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立刻轉(zhuǎn)頭望他,扯了扯嘴角,“沒,沒事,你快回去忙吧,我先走了。”說完,便匆匆離開,他的衣服被吹得鼓起一個大包,在風(fēng)中左右搖晃著,像獨行的旅人,有些落寞。
    突然,喬易周眼尖看到就在李洲拐角時,一名穿著黑色皮衣的男人也跟著動了。他原來是靠在燈柱的旁邊嗎?自己竟一點也沒有也察覺。或許他剛剛就一直站在那兒,悄無聲息地觀察著兩人,卻將自己摘得干凈。
    那個男人實在可疑,處于警察的職業(yè)素養(yǎng),他始終警覺地盯著男人的行動。
    那男人帶著鴨舌帽,并把帽檐壓得極低,將他一雙眼睛都擋住了,臉上好像隱隱約約有條細長的疤痕,從左耳下方沿著下頜線直到唇角,怪異可怖的緊。左手延伸下去,是一團黑乎乎的紋身,看起來有些猙獰。
    男人不急不慌地走著,看起就像散步遛彎的人一般,但他的上半身卻一絲偏移都沒有,宛若控制精密的機器人一般。
    就在他即將走到拐角處時,喬易周心中警鈴大作,只要男人往李洲的方向走去,他就立馬以最快的速度沖出去,把他摁在墻上。
    然而,卻不及他想,那人嘴角似乎是扯起一抹嘲笑的弧度,轉(zhuǎn)身就往馬路對面走去,那抹怪異的笑被他的背影所替代,最終消失在馬路盡頭,再也不見。
    喬易周蹙著眉頭,右手將口袋里的手銬握得發(fā)緊。剛剛男人輕蔑的笑意并不是錯覺,他甚至從里面品味出一絲其他的感覺,敵意?
    但兩人應(yīng)該確實是從沒見過面的,他印象里并沒有過臉上有疤的人,更何況那條疤實在是,他斟酌著表達方式,實在是印象深刻,凡是見過的人大抵都不會忘記吧。
    喬易周思索無果,只能將疑惑壓在心底,之后再做打算。
    “帥哥,你好呀。”
    一陣沙啞卻故作甜膩的聲音冷不丁地從他身后冒出,激得他背部都泛起細細麻麻的小疙瘩。
    喬易周頂了頂腮幫子,拯救了快要抽搐的嘴角。他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禮貌疏離地轉(zhuǎn)過身去,微微頷首,“女士,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助你的嗎?”
    聽到對方給自己的稱呼,她不喜地收起下巴抬眼看他,癟了癟嘴,看起來委屈了她似了。
    喬易周有些煩悶,只是重復(fù)著原來的話,“女士,您來公安局有什么事嗎,有什么需要的嗎?”還特意加重了女士兩個字。
    女人切了一聲,發(fā)覺喬易周不解風(fēng)情,長著一張好看的臉,卻是冷淡木楞的心,自覺無趣地不再糾纏。她不耐煩地扭開了頭,不再給對方好臉色,“我叫陶燕,是你們警察叫我來的,得了吧。”
    “陶燕,女士?您是趙鵬的妻子嗎?”喬易周好像記得之前戴簡竹催了趙鵬妻子好幾次了,但她一直說著沒空,硬是拖到這最后一天才來。
    “是是是,得了吧,有什么事趕緊的,我并不想提到那個人。”陶燕被他一口一字您給弄到厭煩,30出頭的年紀生生給他叫老了十歲,臉上仿佛凝聚著陰云般,給人一種不好惹的感覺。
    陶燕環(huán)著手臂,那冰冷的眼神看得喬易周發(fā)麻。他不尷不尬地虛咳幾聲,眼神閃爍,伸手為她讓開了道路,“那我給您,給你帶路吧。”果然他爸喬康海說得對,惹誰也不要惹女人。
    趙鵬被抓的時候都是呆滯的,整個人都瑟縮在又小又窄的旅館里,頭發(fā)散亂,胡子拉碴的,問什么也不答話,被人拉到哪是哪,一副砧板上豬肉任人宰割的模樣,只是手里緊緊抱著一個黑色袋子,這么抽也抽不動。現(xiàn)在被□□的幾天時間里,他仍是一語不發(fā),狀態(tài)變得更差了,看樣子幾天都沒睡好了。
    再度被傳喚時,趙鵬模樣還是呆呆的,只到看到陶燕的那一刻,臉上才有了多余的變化。
    陶燕也是,看到趙鵬的那一瞬間便立刻皺起了眉頭撇開頭,厭煩之情全然寫在臉上了,“怎么老成這副鬼樣子了。”忽而,她又嗤笑了好幾聲,猛地轉(zhuǎn)頭,死死盯著他:“他是要判死刑了嗎?沒必要給我判決書了。”
    在場之人聽到陶燕的話,統(tǒng)統(tǒng)看向了她,除了喬易周,大家怕是都疑心這兩夫妻之間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了,值得她這么詛咒趙鵬。
    趙鵬神情暗淡,沉沉地嘆了口氣,緊接著閉上了眼,一句話沒有說,更沒有陶燕心里設(shè)想的發(fā)怒。
    陶燕被他這副對自己愛搭不理的樣子給氣到了,拍著桌子就伸手過去,被喬易周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你特么什么意思?你一句也不說,你啞巴嗎?”陶燕氣急敗壞地辱罵著面前始終低頭的男人,“哦,對哦,你從來不用說的,直接上手才是你的作風(fēng),要不要給警官說一說你的杰作啊?”
    女人不顧阻攔地挑釁著趙鵬,急促地呼吸著,身側(cè)的手早已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就連眼神都已經(jīng)有些瘋魔了。
    “對不起。”就連回答,他都始終低著頭,細小如蚊語。
    “你以為你這么說,我就會原諒你嗎?我巴不得你死,死得遠遠的,別礙著我的眼。”陶燕仍是嘴里不饒人,連尾音都帶著顫抖了,卻也沒繼續(xù)追究,啪的坐回了原位,移開了臉。
    “你看看你這副模樣,連垃圾都比你像人樣。”
    “是啊,死了好,死得干干凈凈,了無牽掛了。”趙鵬卻答非所問,呢呢喃喃。
    陶燕聽得清楚,臉上不虞,卻也向喬易周看去。
    喬易周又被盯了一眼,不過好在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迎著戴簡竹看好戲的表情,平靜地說著李衡死亡的事情。
    陶燕眼瞼顫了顫,似是被他去世的消息給嚇到了一般,許久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只是面無表情地幽幽開口:“怎么,你男人走了,自己卻茍活在世上,還以為你有多情種呢。也就是這副德行了,現(xiàn)在要死不活的給誰看啊。”
    在場之人都為之震驚了,沒想到聽到了這么勁爆的消息,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消化不良的樣子。
    “你閉嘴!”原本低著頭的趙鵬突然抬起頭來,陰陰沉沉地瞪著她,仿佛窮途末路的賭徒,眼里都是狠厲,了無牽掛般只想縱身撲過去,用粗壯糙礫的手掌
    陶燕被他惡魔般的眼神嚇到,就像以前每個下午、每個夜晚都看到的那種眼神一般。她沒由來的感到脖子一緊,像是麻繩一圈又一圈地捆著她,讓她動彈不了又呼吸不得。生生地,把她又拉回了揮之不去的噩夢里,求生本能使她的手掌下意識就撫上了自己的脖頸。背上已沁出了細細的汗珠,但陶燕卻強作鎮(zhèn)定地吞咽著口水。
    戴簡竹在一旁時時觀察著兩人的表情狀態(tài),見兩人之前的氣氛不對勁,就命令孟青把人給請出會見室了。
    經(jīng)陶燕這么一折騰,這兩人的狀態(tài)都明顯有些不對了,眾人也不敢再做什么去刺激他倆了,審訊一事就只好擱置了,等過幾天再分別約談兩人。
    喬易周平常都習(xí)慣在局里解決中、晚餐,所以他并不著急回家,每次都待到很晚才走,總被人戲稱為內(nèi)卷大王。但他總笑著回應(yīng)稱,這是討好戴大隊長的手段之一。
    戴簡竹本人表示并不會搞什么特殊對待,眾人無語地瞥了瞥他放在喬易周腰上細細游走的左手,看他笑臉盈盈的樣子,著實可惡。
    喬易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靜地整理著陶燕的筆錄文件,以及趙鵬包里的東西。
    說來也奇怪,趙鵬包里并沒有什么奇怪的東西,除了隨身衣物,無非就是一些現(xiàn)金,一張趙鵬和李衡的照片,最后還有一只十分普通的鋼筆和一些信紙。都是一些很正常的東西,單從表面上看,根本引不起什么很大的懷疑,但趙鵬謹小慎微的態(tài)度,的確就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味了,使得眾人對他的黑包上起心來。
    喬易周手里轉(zhuǎn)著自己的鋼筆,細細思考著,設(shè)想著多種可能。
    突然他感到口袋處震動了起來,密密麻麻的觸感讓他心里莫名的有些溫暖,將他從神經(jīng)緊繃的狀態(tài)中拉了出來。仿佛心有靈犀般,手機屏幕顯示的來電人正是蘇牧。
    他不禁盯著這兩個字出了神,連嘴角都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揚了起來。
    他對面的紀燈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畫面一般,他的老大,竟然對著手機傻笑著,這該不會是發(fā)/請了吧。她眼睛睜得老大,像是探照燈閃著明亮的光。紀燈正一臉探究意味地盯著他,嘴巴咧的老大,還發(fā)出噗嘶噗嘶的聲音,下巴使勁朝他的手機努了努。然后做了個口型:誰呀?顯得意味深長卻又十分狡黠。
    喬易周立刻收起了笑意,向她挑了挑眉,卻沒放出半分消息來,起身接起電話往茶水間去了,任由紀燈自己在原位氣哄哄地浮想聯(lián)翩。
    他將茶水間的門掩好,依靠在靠窗的桌子上,一心只聽著手機里面蘇牧傳來的聲音,竟有些沉醉了,覺得無比舒適。
    “怎么這么久才接電話啊?”
    “嗯,還不是紀燈那小,那小姑娘家家的,問起問題來就沒完沒了的,一時就抽不開身來。”
    “這樣嗎?”蘇牧有些不信。如果說是喬易周打擾紀燈工作,調(diào)侃東嫌棄西的,他倒是信的。
    蘇牧不由得輕笑了一聲,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對喬易周身邊的人都有了些許的了解,開始真正地融入進喬易周的生活圈子了,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但心里更深的竟然是他自己都沒發(fā)覺的甜意。
    “怎么了,你笑什么?”喬易周聽到蘇牧的輕笑聲,自己也不知不覺地像是被感染般,嘴角也揚起了些些的弧度。
    “嗯?嗯沒怎么。”
    “你吃晚飯了嗎?”
    “當(dāng)然吃了,你不看看現(xiàn)在都幾點了。你不會還沒吃吧?”
    喬易周放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20:49,已經(jīng)這么晚了嗎,“吃了,早就吃了。我是怕你忙到肚子餓,幾天不見等又瘦了,那我就會采取強硬手段了。”聽著蘇牧語氣中的質(zhì)問意味,他嘴角弧度更大了些。
    如果此時紀燈在場,她必定驚得眼珠子都掉下來,會懷疑喬易周一定是被鬼附身了,笑得這么詭異的人一定不是她老大。
    “再忙能有你忙嗎?”蘇牧對著手機嘀咕著,怎么聽著有一股委屈的味道在里面。
    蘇牧現(xiàn)在還在外面四處閑逛,此時他就在離公安局不遠處的廣場上站著。廣場上到處都是人,他選了一處較為偏僻的地方站著,讓收音好一些。他抬頭仰望著片片潔白掉落的雪花,像散落的柳絮,親澤著大地,又像玉色的蝴蝶,獻舞于眾生。
    蘇牧內(nèi)心完全與周遭吵鬧的聲音隔開,只與手機那邊的喬易周相連接著。
    他伸出手,讓雪花落在他的手心里。細細觀察,原來每片雪花都有不一樣的形狀啊。看著它漸漸融化在手掌心,蘇牧瞳孔不住地顫抖著,驚嘆于這么美好的自然景觀。
    他有些情不自禁:“好美啊。”
    “什么?”
    “喬易周,下雪了。”
    聞言,喬易周怔了怔,室內(nèi)的空調(diào)讓他忘了現(xiàn)在已是零下的溫度。他打開窗,撲面而來的是刺骨的冷風(fēng),也吹來了幾片雪花,落在窗沿上,潔白剔透。他抬頭一看,雪花從夜空中紛紛揚揚飄落下來,越下越大,形成了漫天雪幕。喬易周一時流連于眼前景色,也忘了言語。
    蘇牧不知道他那邊的情況,也并不在意。他仍自顧自地開口,雖然有些突兀:“你知道么,降雪的生成需要大氣中的凝結(jié)核,而大氣中的塵埃、煤粒、礦物質(zhì)都是最好的凝結(jié)核。”
    喬易周被他的話說得又是愣了一下,腦子有些空白,卻低沉的笑了一聲:“嗯,不知道啊。”
    他富有磁性通過無線電傳到蘇牧的耳朵里,格外好聽,像是塞壬極具魅惑的歌聲一般,讓蘇牧竟然稍稍紅了臉。他像是漂浮在海面上,一下一下地起伏著,卻不會溺水,眺望遠處的塞壬,像是仰望著神祇一般虔誠。
    他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道:“下雪了,外面的空氣很清晰,你,要不要出來感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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