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唐賀看著江東那邊來的消息,不由吃了一驚,抬頭看了眼立在一旁的雨前,揮揮手中的紙張,“這個哪來的?”
“從吳郡傳來的。”雨前面無表情地回答。
“吳郡啊……”唐賀歪著頭,回想著龍井離開前說的那些跟遺言差不多的話,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倒是從未想過龍井居然是吳郡陸家出身。孫策已然過江東,得到江東數(shù)郡,為了站穩(wěn)腳跟,肯定要打壓一部分世家,在拉攏一部分的。很不幸的是,廬江太守陸康曾經(jīng)得罪過孫策,使得孫策記恨上陸家,故此,陸氏一族屬于孫策要徹底打壓的那一部分。那龍井這次回去是要干什么呢?他不會想著什么玉石俱焚的事吧?
雨前望著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唐賀,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唐賀想了一會兒,說道:“嗯。去叫小祁來。”
“……是。”雨前疑惑地點點頭,快步離開房間。他們是故意把龍井的消息放在江東的信報里呈上來的,就是不知道主人會怎么處置。對于他們這些與龍井交好的人來說,自然是不希望龍井出什么事,但江東陸家現(xiàn)今的狀況,不好說。雖然龍井一直都很厲害,但現(xiàn)在他只有一個人能做什么?毛尖覺得龍井近些日子以來的動態(tài)有些令人擔(dān)心。大家商量了下,認(rèn)為既然主人之前沒有殺了龍井,或許……就算是他們的奢望也好,總是得試一試看,希望主人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幫龍井一把。
見雨前出去了,唐賀皺起了眉。雨前他們把關(guān)于龍井的消息呈上來是什么意思,她不會不知道。然而,她要怎么從孫氏的眼皮底下?lián)屓耍瑓s是個問題。要知道,這個時候?qū)O策還沒死,周瑜也活著,這兩義兄弟……不能因為他們年輕,就小瞧了他們。連戰(zhàn)連勝,可不僅僅是孫策驍勇善戰(zhàn)的緣故。如果只是這樣,那手中只有數(shù)千兵馬的孫策,是怎么做到打下一郡后,不怕該郡縣的百姓起反,繼續(xù)引兵攻打下一個地方的?總得有啥手段來控制那些世家大族的,他們可都不是省油燈。不可能因為你打壓了一部分人,就會服軟的。所以說,像這兩兄弟這種搭檔,一文一武,一謀一斷,天衣無縫的配合,相互信任,關(guān)系牢靠的家伙,最麻煩了!
唐賀毫不懷疑年紀(jì)輕輕的孫策與周瑜的能力,尤其是周瑜。這個人的名聲與才華,都是名副其實的。在不知道他們是如何控制江東世家之前,冒然出手,反而會使己方陷入危險。
另有一件麻煩事,她弄不明白。為什么孫策沒有對陸家斬草除根,還把陸氏一族中的陸遜、陸績兩個小孩子留下來。總不可能說孫策能看到未來,知道目前還是小孩的陸遜與陸績將來會是吳國的頂梁柱之類的吧。所以在沒得到更確切的消息前,做出的所有判斷都不準(zhǔn)!毛尖他們也真是的,既然擔(dān)心龍井的安危,就該把事情查得清楚些啊!這些人!
順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唐賀摸不清孫策留下陸家兩小孩的想法。唔,難不成這個關(guān)鍵問題孫策都沒有想過?要知道,留下后患一事,可與他的人生安全有關(guān)吶!好吧,就算孫策不在乎別人來向他尋仇,難道他手下的人也不在意嗎?周瑜應(yīng)該不會在這事上無動于衷的……不知道□□,自己猜測,真是件痛苦的事!萬一猜錯了,就會滿盤皆輸?shù)摹?墒牵热皇种械玫搅诉@個消息。她就不能裝作無動于衷。就算她不是為了讓龍井回到千耳社,也得把陸家那兩小的帶離江東,省得日后平白便宜了孫權(quán)。陸遜那可是不遜于周瑜的人物啊!
“主人。”小祁敲了敲門,走進來。
“嗯,你對龍井的事怎么看?”唐賀也不和她繞彎,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小祁對龍井的情意了。
小祁聞言,低下了頭,神色哀傷。如果龍井真如大家查到的那般,是江東陸家的人,她的身份絕對是配不上龍井的。
“我這里有一個任務(wù),要你去做。”唐賀食指彎曲,敲打著桌面,慢悠悠地說道。她離得遠(yuǎn),搞不清楚狀況,不代表身在江東的龍井看不清楚。況且,以龍井的個性一定會有動作對付孫氏。只不過,目前陸家經(jīng)過這樣沉重的打擊,應(yīng)該是沒有什么人手可以供他調(diào)用了。而多年沒有回到江東的龍井,在當(dāng)?shù)罔F定沒有相熟的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再有能力,恐怕也難成事。不如做個人情,借他些人手。
抬眼觀察著小祁的神色,唐賀瞇了瞇眼:“我要你去一趟江東。”
小祁驚詫地抬起頭,望著唐賀,有些無措。
“嗯,你帶些人手去江東協(xié)助龍井。跟他說,江東那邊的人手隨他調(diào)用。”
“是!”小祁激動地回答。
唐賀瞇著眼,抬手往下按了按:“去準(zhǔn)備吧。一會兒,我讓雨前安排好人手,你就可以出發(fā)了。”
“是。”小祁感激地彎下腰,鞠了一躬,閃身離去。
雨前在小祁出去后,就進來了。
“主人,要讓小祁帶哪些人去?”
唐賀瞟了他一眼,低聲說道:“你也一起去江東,我另有任務(wù)給你。”
“……”雨前瞪大了眼,隨即近前兩步,等著下文。
“小祁喜歡龍井,做事難免會有些不計后果。龍井為了報仇,不知能不能保持冷靜。我雖然把人手借給他,但并不放心。”她一邊說,一邊觀察了下雨前的神色,“所以我要你一起跟去江東,看住龍井。如果危及千耳社,你知道該怎么做。”
“是。”雨前毫不猶豫地回答。
見他神色如常,唐賀放下心來:“剛才那個是讓你去做監(jiān)督。下面我要說,才是你的任務(wù)。”
雨前怔了怔,臉色嚴(yán)肅起來:“請主人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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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曹操等人出征了,沒多少人在許昌,可是,這對龍鳳胎的滿月宴,卻來了很多人。即使荀一開始,沒想過要辦,但曹嵩起了頭,說什么也要為這兩小孩花這錢,令人很難拒絕。而且丁氏很熱心,一聽說自家一毛不拔的公公要為唐賀的這雙兒女辦滿月宴的消息,就上門來與唐賀道喜,順便商議滿月宴的細(xì)節(jié)。
于是,滿月宴當(dāng)天,不管與荀有沒有交情,大部分官員都送了一份賀禮上門。
一開始,唐賀擔(dān)心有人借機陷害荀,誣蔑他受賄,對禮物挑得很謹(jǐn)慎,但凡貴重之物,全都退回去不收。后來,曹嵩來了,見她這么麻煩地退還賀禮,不由好笑。唐賀與她父親唐衡相去甚遠(yuǎn)。如果是唐衡,絕對會借此機會大撈一筆。想到這里,曹嵩就有些感慨,上前去阻止唐賀。
“這些可都是大家送給兩個孩子的,你別瞎緊張!”
“可是……”唐賀無奈地?fù)u頭,“這些實在是太貴重,孩子怎么用得上?”
“你不就是擔(dān)心有人說你家夫君,借機受賄!”曹嵩笑了下,高聲說道,“別操這份閑心!要送禮的是他們自己,沒人逼他們送。這件事是我定的,有意見,讓他們?nèi)ズ桶⒉m說去!”說完,曹嵩就樂呵呵地命人把所有禮物都抬到后院去。之前被唐賀退還賀禮的人,又跑回來把自己的禮物加上去。開玩笑,這事是曹操的父親起的頭,他都送了賀禮給孩子。還有誰敢不送?又有誰敢到曹操面前告荀的狀?
唐賀沒辦法阻止曹嵩。畢竟,曹嵩是長輩,還是曹操的爹,她不敢駁他的面子。
“你呀,別杵在這里了!快去把孩子抱出來,吉時快到了!”丁氏笑著推了推唐賀,“這里由我頂著,快去吧。”
“這……”唐賀看了眼越來越多的人群,點了點頭。她完全沒有料到,曹嵩的一句話可以把在許昌官員,甚至是賦閑在家的人都炸出來。來道賀的人數(shù)多得遠(yuǎn)超她的想象,再瞟了眼不斷地被荀家下人抱到后頭的盒子,少了下去,馬上又有新的堆上,唐賀很無力地看了看喜笑顏開的曹嵩,他正與一些相熟的老人交談。她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到后院去抱兩個孩子出來。
因為荀還要忙著政務(wù),所以這場滿月宴幾乎就是唐賀一個人在撐著。好不容易這一系列熱鬧過去,到了晚上,唐賀以為能休息一下的時候,丁氏居然興致不減地說要來一場家宴。
白日的宴席自然是不可能吃飽的。唐賀考慮到今天來幫忙的除了曹操的妻妾丁氏與卞氏,還有夏侯2芎樗塹姆蛉耍醯萌盟前鎰約鶴鍪攏侄雋艘惶歟肥鄧擋還ィ慍拋啪瘢酥冒旒已紓父讎宋6淮t猿苑埂
然而,吃一頓飯也有麻煩事。
曹丕領(lǐng)著兩個弟弟,還有自家兒子荀惲,四個孩子一起冒出來,說什么他們今天也很辛苦,需要好好犒勞一番。各家嫂子見了孩子們都是歡喜的,唐賀當(dāng)然不可能去趕人。
只不過,這姓曹的三個娃不止是曹操的兒子,還是卞氏生的。于是,宴席間,卞氏的言談舉止難免顯出得色來。身為正室卻無所出的丁氏,膝下一子曹昂并非親生,見到卞氏如此炫耀曹丕三個孩子的聰明才智,面上依然淡淡笑著,夸獎三個孩子聰明。
這情形看起來還算和諧,但唐賀心中卻是警鈴大作。打死她都不相信,丁氏是真心歡喜。這個卞氏不該是挺聰明的嗎?這種時候犯什么傻,和正室爭風(fēng)頭。
“說起來,妹妹還沒見過自己媳婦吧?”卞氏突然笑著站起身,過來拉住唐賀的手,語氣輕柔地說道,“我早該讓女兒來見見未來的婆婆的。”
“可不是!玉珍妹子,你趕快讓人把你家女兒抱來給我們看看。”
也不知這話是誰說出來的,到底安得什么心。唐賀只覺得一陣暈眩。天知道,她從沒想要過這個媳婦。可是,她卻不能表現(xiàn)出嫌棄來,還得笑著說:“那真得好好看看。”說話時,她又小心翼翼地偷瞄丁氏的臉色,心中直叫苦:怎么每次見到卞氏都沒好事啊!
卞氏歡喜地扭過身,招來侍婢,就要吩咐她去把自己女兒帶過來。
“時辰不早,孩子想是睡下了,改日吧。”這時,丁氏淡淡地拋出一句話。
……
一陣靜默之后,卞氏臉色僵硬著笑道:“是啊,我都高興地忘了。這么晚了,孩子該睡了!”說著,她又轉(zhuǎn)向自己的三個兒子說道,“你們快點回去休息了!明天還要早起學(xué)習(xí),別誤了功課!”
三個孩子相互看了一眼,還想撒嬌,但又因為是母親發(fā)話,不敢不聽,只得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這情形看在丁氏眼中,無比礙眼,就像是卞氏在她跟前故意炫耀自己不僅多子,而且兒女雙全一樣。丁氏修養(yǎng)再好,也不由地沉下臉來。
“玉珍妹子,今天高興喝了不少酒吧。”曹仁的妻子感覺到氣氛不對,趕緊出來打圓場。
卞氏雖然不服氣,但她畢竟是妾室,地位不如丁氏。此刻,她也發(fā)現(xiàn)自己今晚似乎高興過了頭,觸怒了丁氏,這于她沒有半點好處。曹操沒有寵她寵到可以允許她在丁氏面前耍威風(fēng)的地步。這樣一想,卞氏心中一陣緊張,立即就著這臺階往下:“是呢,玉珍不勝酒力,有些暈。”
丁氏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說道:“既如此,你先回去歇著吧。別累著了!”說著,丁氏抬手揮了揮,示意侍女把卞氏扶回去。
卞氏扶著侍女的手,裝作真的喝醉了,不勝酒力一般,無力地靠在侍女身上走了。
卞氏一離開,在場的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氣。今天真是興奮過度了!忘了規(guī)矩,差點惹了大嫂子。以后還是少和卞氏往來才對。
這樣想著,幾個女人一面拿起筷子夾菜,開始討論起面前的酒食,氣氛恢復(fù)正常。
唐賀無比疲倦地抬手揉了揉額角,調(diào)整了下情緒,加入談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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