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晚,曹操帶著妻子丁氏與兒子曹昂到荀家看望唐賀,還賞賜了許多貴重物品。不過,這些賞賜都抵不過丁氏給唐賀帶來的一句話重要。聯(lián)姻照舊,但她的兒子荀惲不用住到曹家去了。這句話令唐賀松了一口氣,雖然她也明白,這是自己半條命加上那未出生的孩子的命換來的,但總好過得了一大堆沒有用的財物,還得把兒子送給卞氏去養(yǎng)的強。她實在不敢讓荀惲與卞氏的兩個兒子曹丕、曹植靠得太近,尤其是曹丕。曹丕與荀惲年歲相差無幾,正是同齡的孩子,好說話,萬一這兩個小孩子培養(yǎng)出感情(別想歪!),將來難免被拖入繼承權(quán)的紛爭中去。這是自古帝王最忌諱的事。她寧可荀惲將來碌碌無為,也不要他去當(dāng)什么功臣。那種功臣的下場通常是兔死狗烹,曹丕連自己親弟弟都下手,何況是其他人。這趟渾水不要攪進去才是正理。
“阿賀,早點歇著吧。”荀坐在床沿望著她蒼白的臉色,心疼不已,更堅定了不讓陶謙好過的心。回頭告訴隨軍出征的公達、奉孝與志才一聲,他要陶謙付出代價!決不能讓他輕易地因為戰(zhàn)敗而死,這太便宜他了。
唐賀回過神,眨了眨眼,扶著他坐起來,低聲道:“文若,攻打徐州,你們可以讓元龍幫忙。”
荀兩眼微瞇,思考著可行性。
“另外,要小心徐州糜氏。糜氏貲產(chǎn)鉅億,若是資助給了別人,難免……”唐賀有些難受地咳了兩聲,繼續(xù)說道,“糜芳還好,他的兄長糜竺有謀有略,膽識過人,想當(dāng)呂不韋對某個人奇貨可居!這次出征,讓他們多注意一下,可以除去這個人的話,還是盡早的好。”
“糜竺是嗎?”荀記下了這個人。唐賀久居徐州,這事怕是不假。糜氏商賈之家巨富,唐賀將他比為呂不韋,可見此人野心不小。不管這個糜蘭是不是真有呂不韋那樣的膽略見識,僅憑他家資過億,就不能讓他把這錢資助給其他勢力。即便他有點好奇想看看此人選出什么樣的人物當(dāng)他的“奇貨”,但危險應(yīng)該消滅在萌芽狀態(tài),他可不想在已經(jīng)知道的情況下,眼看著一個敵對勢力冒出來。
望著荀的臉色,唐賀知道他有在考慮這事,感覺疲累地閉上眼。突然感興趣地想,不知道少了糜氏的資助“劉皇叔”將何去何從。嗯,那個皇叔的身份不像真的,讓人去查查看吧。感覺會是件很有趣的事。
荀重新思量了下徐州之策,回過神時,唐賀已然靠著他睡熟了。小心翼翼地將她移到床上,荀抬手輕撫著她的臉。她怎么知道攻打徐州時,他會提出屠城之策呢?還特意讓惲兒來告訴他張邈的事,以轉(zhuǎn)移眾人的注意力。
如果荀把這話問出來,唐賀肯定會告訴他,這不是她預(yù)測的,她預(yù)測的對象不是他,而是曹操。曹操這個人的性格之中有這種暴虐,喜歡屠城。雖然這是史實,但更多的是因為她在曹操出仕之前就認識他了。他當(dāng)年教導(dǎo)她功課的時候,說話并不避忌,很多事情就是他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比方屠城,曹操打算注解《孫子兵法》時,就有說過。這是從心理上壓迫敵人的戰(zhàn)法,令人心生畏懼,后邊打的時候,就會有兩種極端出現(xiàn)。但他認為大多數(shù)人都是懦弱的,心存畏懼的,所以屠城的影響利大于弊,能快速地結(jié)束戰(zhàn)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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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荀去州府做事,荀家來了個意想不到的客人。至少唐賀沒有料到他會來。
望著眼前的年輕人,唐賀有些無奈。他送來的慰問禮是許諾以后會更多地來照顧千耳社的生意。于是,要求打折。不,因為以前就說過要給他優(yōu)惠,所以他這次要的是折上折。
目前,她依然把千耳社交給龍井打理,所以這事就算她答應(yīng),龍井也不會答應(yīng)的。那個財迷就算錢不是進他的口袋,也是理直氣壯的。因為他是賬房先生,得給主人家省錢!濉
“我這不也是為你報仇嘛?!惫涡Σ[瞇地說著,眼底有著些許的不確定。沒有唐賀的幫助,雖然他的計策不是行不通,但效果肯定是要大打折扣的。有些事情就是要專人做才好。他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當(dāng)年文若娶親前在酒館聽到的傳聞,那時周圍人群的氛圍,感覺就像是造勢一般,將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傳得很嚴重。這令郭嘉覺得謠言這種東西,很有用。它影響民心所向,能先聲奪人,在戰(zhàn)前營造有利于我軍的氛圍,打起仗來事半功倍。
“吶,好吧,好吧?”郭嘉見四下無人,改為哀兵之策,繼續(xù),“嘉一年的俸祿也就這么多。姐姐,總該給嘉留點吃飯喝酒的錢吧?”
“……”
唐賀嘴角抽搐,一頭黑線地看著他。他以為他在干什么?還留點吃飯喝酒的錢?她依然記得當(dāng)時郭嘉的任命下來時,荀驚愕的表情。為此荀還特意去問了曹操,誰知道曹操說那是郭嘉自己的要求。郭嘉自己要求的這個官職,品級不高,平時也就算個閑職,沒什么事干,也沒有什么特權(quán),自然這俸祿也多不到哪里去。比起戲志才、程昱來,確實少了,與荀叔侄兩人更是不能比的。只是荀家家資深厚,荀家的兩個根本不靠那點俸祿過活。不然,就荀喜好熏香的一項開支,他們?nèi)叶疾挥贸燥埩恕?br/>
“姐姐,你若是不同意,嘉也不是不能把年俸都奉上。只不過……”郭嘉仰起頭,長嘆一聲,“嘉流落街頭之時,文若一定會不忍心的……”
“停!”唐賀趕緊抬起手,阻止他說下去。她懂,以荀的性格,郭嘉要是真流落街頭,他肯定會把郭嘉接過來住的。雖說別的幾個也一樣,但既然郭嘉特意提了荀,那就肯定要來荀家。這事說出去太丟人了!
“那姐姐是同意了?”郭嘉眼神一亮,欣喜地問道。
唐賀揉了揉額角,瞇眼看著天空的太陽,心道:你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不同意能行嗎?
“這事你去找龍井說吧。他會安排好的?!?br/>
“多謝姐姐了!嘉不打擾姐姐休息,這就告辭了!”出征前事務(wù)繁忙,郭嘉的閑職就是在這種時候才忙碌,故此,他沒多少時間浪費,一達成目的就要趕回去做事。
望著郭嘉匆匆離開的身影,唐賀有些哭笑不得。郭嘉似乎是那種只要能達到目的,用什么方法都不在乎的人?;蛟S,就是因這樣,他才會奇謀百出幫曹操打贏多場重要的戰(zhàn)役??墒恰瓰槭裁丛谒媲?,這家伙總是耍賴??!
“娘,世叔剛才的話是威脅吧?”荀惲從后邊的花叢中爬出來,身上沾了幾片枯葉,抬起頭看著唐賀。
“你怎么躲在這里?”唐賀皺眉看著兒子衣服上蹭得東一塊,西一塊的泥土。
荀惲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抓掉身上的枯葉:“惲兒看到娘與世叔說話,不敢打擾,所以……”
“過來。”唐賀伸手給兒子拍掉身上的灰塵,眼見還是那樣的臟兮兮的,便說道,“去換身衣服。”
“娘,你還沒回答我呢?!避鲪拎狡鹱?。曾祖父與祖父教育他,不知道的事情就要問明白,不能自己一知半解地別在心里。那樣的人永遠學(xué)不到東西,高不成低不就,又自以為是,最是糟糕。
唐賀嘆了口氣,刮了下他的鼻子:“是又如何?”
荀惲微微擰眉道:“為什么世叔與祖父說的不一樣呢?祖父說,世叔是個比父親還要重禮數(shù)的正直青年。”
……唐賀煩惱地抬起頭,仰望天空。她該怎么與兒子解釋這個問題呢?
不過,今天的客人很多,來的不止一個,她暫時沒空教育兒子了。
“阿賀,我們來看你了!”夏侯宋吹劍鵲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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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郭嘉對龍井說了什么,原本商議好五折的價格,龍井干脆分文不取了。下邊的執(zhí)行者們居然也都同意,沒有人埋怨做白工,反而干勁十足地投入進去。這從近期的信報上就能看出來,這次的宣傳效果很好,哦,不,是謠言散播得很成功。
徐州百姓心中清廉愛民的好州牧陶謙,如今倒與貪財好利的小人掛鉤了。他為了一己私欲,掏空了徐州的官倉,官倉中粒米不剩,有人說他賣掉換錢了。今年年初,沒見到陶謙像往年那樣開倉賑濟,這傳聞肯定是真的。其實,這卻是冤枉了陶謙了。連年災(zāi)荒,官倉中米糧本就剩的不多,再加上養(yǎng)丹陽精兵的錢糧花銷遠大于普通兵卒,他又礙于名聲,無法強制從徐州大戶人家中挖出錢糧來,徐州州府再富庶也要坐吃山空了。只是人們都愿意相信自己看到聽到的,再多幾人在一旁煽風(fēng)點火一番,假的也信以為真了。
不過說到挖大戶人家的錢糧,陶謙不是沒有做過努力的。他摒除偏見,破格提拔了商賈出身的糜竺做徐州的別駕從事,并倚重于他,甚至明里暗里地暗示過,自己老了以后,這徐州可以交給他,就希望他能有所表示。偏偏糜竺在別的事情上都好說,唯有此事一直在裝傻當(dāng)不知道。最多是在官庫告急時,撥出些錢來資助,再多一文錢卻是沒有的。威脅、利誘的手段也用過,可那糜竺滴水不入,恨得人牙癢癢,卻又因他做事素來謹慎小心,抓不住把柄,幾年經(jīng)營下來,在徐州百姓中頗有好名,奈何他不得。對此,陶謙不是一點的懊悔。當(dāng)初怎么就覺得這個糜竺是個至誠君子,忘了“無商不奸”這句話!
這么想著,陶謙就有些嫉妒劉備。劉備來徐州投靠他不過數(shù)月,那糜竺不知道是不是吃錯藥了,還是怎的。天天上門送財送物,據(jù)說還打算把他那年輕貌美的妹子送給劉備當(dāng)妾室。似乎就是因為那劉備成天嘴上掛著:“備恬為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閣下玄孫,劉雄之孫,劉弘之子?!?br/>
陶謙搖了搖頭,覺得這是無稽之談。
想了片刻,陶謙著人招來劉備議事。這劉備在眼前晃得心煩,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個愿意屈居人下的人,這種人還是不要放在自己手上的好。正巧那曹操來攻小沛,不如讓劉備領(lǐng)著他兩個勇猛的義弟去抵擋曹軍。死了最好,省得自己動手處理,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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