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自從病好之后,每日回家都很準(zhǔn)時,像以往那般,三更半夜處理完事情回家的情況,再沒出現(xiàn)過。就算他自己想要留下來多做點(diǎn)事,眾人也不敢答應(yīng)。
荀病的那一陣子,大家過了一段水深火熱的生活,每天加班忙到深夜,這才深刻體會到荀令君是多么強(qiáng)大的存在。本以為他一個人的工作量分?jǐn)偟奖娙耸种校簿湍敲匆稽c(diǎn),誰知道那么一點(diǎn)的量,竟然不比他們?nèi)粘5墓ぷ髁可佟6巯戮鸵霰街荩龅氖虑楦啵侨粘?杀龋羰擒髟谶@種時候,出了什么問題,他們很可能連家都不用回去,得直接在公堂日夜不休地工作了。
為了不讓這慘劇發(fā)生,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在日落時分,就催促他歸家。荀本待拒絕,荀攸只說了嬸嬸兩字,就令荀回想起在家養(yǎng)病的痛苦生活,為了自己的健康著想,立即轉(zhuǎn)身就走,毫不留戀。反正事情也不是一天就能做完的,做不完還有公達(dá)呢。
回到家里,晚上指導(dǎo)了下荀惲、陸績的功課,荀就閑了下來。
晚上,兩人一起坐在長廊上享受難得的悠閑。
“文若,你覺得子修會娶誰家的女兒?”唐賀起了八卦之心。因為曹嵩證實曹操早就在考慮長子的婚事,一直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拖著,只是曹嵩并沒有說出候選的都有誰。
荀對此很是無奈。別人家兒子娶媳婦,她高興什么?也不見她對自己的事多上心。
“這事主公自有定奪。”
“我覺得他總得列出幾個人來選擇吧?”唐賀攤開手,列數(shù)許昌中有女兒的高官名單,“要是他那里沒有名單,我來提供好了。生辰八字也能弄來。”
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荀哭笑不得地說道:“阿賀,你準(zhǔn)備做媒嗎?”
“唔,聽說媒人可以拿大份的紅包。子修的紅包,我這姑姑還是收得的,不會有人敢說閑話。”唐賀笑了笑,裝作很認(rèn)真地考慮這個問題樣子。
“你……”荀搖了搖頭,“我看,這多半是丁夫人不放心,要你來問我的吧?”
被荀看出來了,唐賀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在她看來,這事再正常不過了:“身為母親,總是會為兒子的未來擔(dān)心。萬一弄個奇怪的媳婦,這婆媳關(guān)系也不好辦呢。”
皺眉想了一會兒,荀小聲說道:“這事我也只是推測,做不得準(zhǔn)……”
“嗯嗯,快說吧?是子孝兄長的女兒么?或者是,妙才兄長家的那個?都長得好可愛的說。”
荀黑線地看著她:“不會是曹氏親族的人,你想太多了。”
就知道。唐賀暗嘆了口氣。古人都喜歡親上加親,這兩個女孩是丁氏看上的,她一直覺得這兩女孩很得她的心。不管子修娶了她們中的哪一個,她都是視如己出,絕不會有不和諧的婆媳關(guān)系出現(xiàn)。當(dāng)時,她說的時候,唐賀還覺得不錯,一出門,就想到優(yōu)生優(yōu)育,這兩家人是近親結(jié)婚吧……幸好曹操沒這打算。可是,若是政治婚姻,那選擇范圍其實是非常窄的。因為要起到相對大的效用,普通世家女子還真沒這資格。當(dāng)今天子沒有兄弟姐妹,沒得選擇,先排除了,而且,之前曹操已經(jīng)把自己的三個女兒送進(jìn)宮里了。他不會再把長子貼進(jìn)去。兒子與女兒畢竟是不同的,既然要聯(lián)姻,總得讓這婚姻產(chǎn)生最大價值才成。
“總不成是劉景升的女兒吧?”
“劉景升無甚大志,不離荊州,不足為慮。”
“我也覺得不可能。”曹昂不知道何時站在庭院里,幽怨的聲音傳了過來。
荀夫妻具是一愣。兩人坐在沿欄上閑聊,完全沒料到這么晚了,還會有人來。來的還是曹大公子。
荀見到曹大公子大半夜又跑到他家來,心情瞬間變得不太好。自己方才正說著他的婚事,這小子就冒出來了,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一早就躲在院子里了。只是等到他們說起他的婚事才冒出來。這不能怪荀草木皆兵,最近,他被兩雙胞胎折騰得有些不正常,總覺得那兩只小的會躲在各個不起眼的角落,然后在意想不到的時候,跳出來鬧騰。
“我剛和伯言討論過這事來的。”曹昂似乎感覺到荀的不悅,連忙開口解釋,言明他絕不是來特意跑來打擾他們夫妻倆的。
看了眼陸家叔侄住的院落方向,荀知道他沒說謊。因為荀惲的緣故,陸遜他們住的院落,就在他們夫妻小院的邊上,過個走廊就到了,要出府去,必定會經(jīng)過他們這個院子的中庭。
曹昂走近前,鼓著臉,對唐賀說道:“如果不是像娘一樣的女子,我才不要娶!”
“啊?”唐賀稀罕地抬頭看著眼前已經(jīng)有成人的身高,只是臉還生嫩,稚氣尚存的曹昂,難不成他有戀母情節(jié)?但曹昂的下一句,嚇得她差點(diǎn)坐不穩(wěn),掉下地去。
“要不像姑姑這樣的也成。”曹昂說得挺認(rèn)真。
荀伸手扶了扶妻子,讓她坐穩(wěn)來,有些受不了地瞟了眼曹昂。發(fā)現(xiàn)他眼神干凈純澈,沒有任何玩笑的成分,不由嘆氣。這幾年曹昂跟著戲志才學(xué),外加郭嘉時不時地插一腳,曹昂自然不可能單純?nèi)缢梗恰髡娴南雴枂柌懿伲瑸槭裁此麜鲆粋€在某些事情上,少根筋的兒子。而難道說,因為父親好色,所以兒子在這種關(guān)系到感情的事情上,腦筋變得不太靈光了嗎?
“可是,伯言說,有很大可能是他那仇敵的妹妹。”曹昂皺著眉,“聽說,那位姑娘一點(diǎn)也不溫柔,成天舞刀弄槍的,就喜歡到處惹事生非。”
“咳……”唐賀差點(diǎn)又栽下去,連忙扯了荀的手臂,保持平衡。陸遜的仇敵是孫策,孫策的妹妹不就是那個……劉大耳的孫夫人?還是說,孫策不只有一個妹妹?
荀微瞇了眼。看來這個陸遜文韜武略皆數(shù)上乘,之前郭嘉說的,并非玩笑話。他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公子,你自己怎么想呢?若是你不愿意的話,主公不會逼你的。”荀望著他,語氣平淡,實際上,存了幾分考校的意味。如果曹昂沒有身為曹操繼承人的自覺……有陸遜這樣的人在他的身邊輔佐,絕不是件好事。
曹昂苦著臉,蹲下身,說道:“若要父親放心取冀州,穩(wěn)定后方,唯有暫時與孫氏聯(lián)姻,以安其心,免去后顧之憂。就算那孫家小姐粗俗無狀,我也得娶回來。”
荀挑挑眉,低頭看著蹲在他們面前一臉郁結(jié)之色的曹昂:“那公子愁什么呢?”
“……我想要像娘一樣能干的妻子。這樣與父親出門在外打仗,就不必?fù)?dān)心家里的事情了。”曹昂說著,又仰頭看向唐賀,“嗯,能像姑姑這樣厲害,又漂亮的就更好了。”
曹昂的回答讓荀松了口氣。看來大公子分得清輕重,所煩心的,也是比較正常的問題,而不是抗拒這樣的聯(lián)姻。
唐賀不知道自己夫君在想什么,頗有些同情地抬手揉了揉曹昂的腦袋:“子修你放心,孫氏是個美人,雖然性格彪悍了點(diǎn),但出身在那樣的家庭,處事能力上,不會差到哪去。”嗯,能在新婚之夜,在洞房里設(shè)下刀槍劍陣的女子,不是普通的彪悍;能整治得了孫權(quán)手下將領(lǐng),名揚(yáng)東吳的弓腰姬,不是普通的能干。能不能壓制得住這樣的夫人,也得看他有沒有這本事了。
“如果孫家小姐驕橫,沖撞了母親與眾位姨娘怎么辦?”曹昂寶寶將彪悍與驕橫畫上等號,開始煩惱另一個問題。
荀握拳輕咳了兩聲:“公子,這事還未曾定下來。”你想太多了,大公子。雖然考慮這些事情,是很正常的,但你是不是搞錯咨詢對象了?而且你問的問題,其實,剛才阿賀都有問過。這真是……搞得好像大公子是他們家的孩子似的。
“呃……”曹昂驀地發(fā)覺,自己都問了些什么,騰地漲紅了臉。
他摸了摸鼻子,尷尬地站起身:“太晚了,我……我回去了。”說完,飛也似地逃跑了。
唐賀瞧著他逃走,低聲笑起來。子修也會害羞了啊。
荀拉了拉她的手:“阿賀!”
“嗯?”唐賀笑意滿滿地轉(zhuǎn)頭看他,“什么事?”
“阿賀,若是有時間,還是想想阿黎跟俁兒的事吧。”荀輕嘆道,“大公子的婚事,自有主公為他操心。”
唐賀看了他好一會兒,反應(yīng)過來,知道他擔(dān)心些什么。荀的意思很明顯,自家的兩個小惡魔都沒搞定呢。大公子年紀(jì)已經(jīng)到了可以娶親的年紀(jì),很多事情應(yīng)該自己做主了。他們與曹家有君臣之別,某些事情還是不要管得好,免得惹人閑話,或是,讓曹操生疑。
“放心吧。比起以前,子修來我這抱怨的時間,已經(jīng)少了很多了。該擔(dān)心的是龍井。伯言與子修靠得太近了,那些家中有與子修年紀(jì)相仿的子弟的世家,對他不滿很久了。”唐賀想到最近許昌各家的消息,不由開始頭疼。
“龍井都不擔(dān)心伯言的安全,你擔(dān)心什么?”荀無奈地嘆氣。病好之后,唐賀的注意力又轉(zhuǎn)移到那群孩子身上去了。這與之前生病那會,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這讓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的。
聽著荀的語氣有些奇怪,唐賀不禁多看了他兩眼,但沒看出什么不妥來,也就沒放在心上。
眼見妻子沒有自覺,荀也不多解釋。反正他最近每天傍晚都能按時歸家,兩人相處的時間也變得多起來。想要做什么,有的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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