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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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運水車仗開進城中，已是入夜時分，匪首徹地龍正在飲酒作樂，聽說凈水運來，出來大發脾氣“怎么這么晚”，底下嘍啰忙都上來幫助將那木桶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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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正在這時，出現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從第二個木桶開始，鉆出無數全副武裝的軍士……匪首措手不及，被一箭放翻，嘍啰們全傻了眼，精一點的還知道撒腿跑，笨一點的連動都不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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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當然，想跑的也沒有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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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稟告統領，東南西北四門已經全部封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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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很好！飛出去一只蒼蠅，我拿你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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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稟告統領，宴席上二十三名大頭目，四人頑抗而死，其余全部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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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錯，讓他們去招安下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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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稟告統領，兵符已經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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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去城北軍營，拿著兵符找理由讓所有人上交武器！然后不用我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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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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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天的時候，萬素飛對俘獲的小股賊軍進行逼供，對城中事務已經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這時她一條條命令下出去，大多清晰而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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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天亮之前，最后一條命令收到了好的回應“城內所有軍營武庫，已被控制！所有賊軍，或者投降，或者頑抗被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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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于是這場小型的盜賊叛亂就此被終結，萬素飛心中長長松了口氣。 雖說對手只是烏合之眾。 畢竟是她領軍地第一場勝利，何況中間還經歷了不小的挫折，也算來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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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貼告示、安撫人民、將匪首押送京城，一系列善后事務安排下去，部屬各個領命行動，卻看還有一個人，牢牢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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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刀疤。 你有何事稟報？”，萬素飛被他盯得不太舒服。 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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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統領還忘了一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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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忘了？”，萬素飛腦中仔細搜尋一下，似乎沒有什么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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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統領忘了，在火神谷戰死的那些弟兄……”，刀疤看著她，說的一字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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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啊！”，萬素飛也猛然站起身來。 一臉惶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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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城郊有一大片亂葬崗子，周軍士兵的尸體都被垃圾一樣拋在那里。 老遠就聞得見腐臭的氣味，蕭索的地面上，低空盤旋著烏鴉和禿鷲，不時發出“哇”地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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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走近了，萬素飛看到，那些尸首中身體周全的幾乎沒有，有幾個臉部沒有被破壞地。 都凝固著令人不敢多看一眼的表情。 而且，六七月的天氣，其中大部分都腐敗了，搬動一下，有粘稠的黃綠色****緩緩流出，令人作嘔的氣息也一下子大量的鉆到鼻子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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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突然間。 萬素飛就感到自己保持不住那種冷靜的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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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心里突然很難受，好像有大塊地東西堵塞，她說不清楚，可對比以前作為謀臣，在戰后統計冊上看到陣亡數字，和作為統帥，看到曾經朝夕相處的生命消失，那感覺完全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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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正想著，耳邊突然傳來放炮似的一聲：“喂，你他**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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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看過去。 發現是刀疤揪住一個裝殮尸體的民夫——因為他捏著鼻子。 滿臉嫌惡地將那些肢體往板車上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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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被揪住的民夫比刀疤矮一頭還多，雖然有些畏懼。 可大概到底感覺委屈，頂撞回去：“這么臭的東西你來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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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兩下一爭，在場的軍士和民夫都迅速圍過去，站成鮮明地兩個陣營，氣氛突然有些緊張，所有的目光都投向萬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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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刀疤，放手”，萬素飛站定著看了一會，終于開了口，語氣平淡而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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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統領，你！”，兵士們都顯出不忿的表情，民夫陣營則像得了勢，七嘴八舌地開始嚷嚷“叫你放手呢，聽見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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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卻不說話，沉默地走向那些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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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爭吵的眾人在一瞬間同時沒了聲息，因為他們看到，萬素飛拉起地上一位尸身，小心翼翼地將他放在自己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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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男子大概是腐敗得最嚴重的之一了，黃褐色的兩根肉條粘在白骨上，面容已經模糊，被她一背，乍一看，倒像是一個人長著兩顆頭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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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就這么一步步走向搬運的車架，腐臭的****滴落，打濕了她的劉海，然后一同糊在銀灰的面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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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然后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卻只見軍士們丟下那些目瞪口呆的民夫，也各自去背負了一位曾經的戰友。 開始只有幾個人，后來越來越多，最后反而是留在那里不動的都覺得局促而羞愧，也都紛紛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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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整個過程都很沉默，只是當有人經過萬素飛身邊時，會向她豎豎大拇指，低聲道一句“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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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不置可否地撇撇嘴，心里說，我是姐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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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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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支剛剛受到接見的儀仗隊伍從承光殿出來，浩浩蕩蕩向忘憂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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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榮走到窗邊，目送著這支隊伍的背影，一手下意識地不停往外扯龍袍頸子處地扣子，道，“真沒想到韓國會遣使結盟，還送來世子做質子，當真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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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上洪福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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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榮轉頭去看看身后地隨身內監，叫小喜子的，暗暗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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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忘了不是萬素飛在這里了，這種小太監，除了這樣萬無一失卻毫無營養地恭維話，還能給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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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對了，素飛那里傳來捷報，不日就將回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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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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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榮沒說話，心里估算日子，他也很快就要因地震的余災事宜去一趟隴西，便很期望來得及見她一面——雖然說來也沒什么大事情，只是單純如一個孩子盯著糕點上那顆櫻桃——在那一刻，沒有原因地很期盼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