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章 會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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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天色蒙蒙，整個云賀籠罩在淡淡的霧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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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云賀是韓國的都城，大夏時代，南方最大的行宮云賀宮建在此地，由是連城市也隨著宮殿更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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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世事無常，即便大夏已灰飛煙滅，這座宮殿卻還在，作為韓國的王宮繼續繁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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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此時，云賀宮外，兜轉著一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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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少年的身量已經長開得像個大男人了，但唇上淡淡的茸須和眼睛里的未脫的稚氣出賣了年齡，約十六七歲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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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聽說今天大周的皇帝會過來，在這里與本國的國主會盟，他在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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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要從他的身世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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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少年叫佘牙，從小父母雙亡，是由姨夫撫養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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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他姨夫的名字，說出去可以嚇人一跳：韓國的第一名將，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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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莫言人如其名，是個沉默少語的將軍，關于他的用兵，有這么一段不知真假的事跡流傳：另一位年輕將領看到他的履歷，不屑道，每一場勝仗都是在兵力、糧草、士氣等方面占據優勢的情況下才打贏，從來沒有奇兵制勝或是力挽狂瀾的案例，為何可稱名將？莫言只淡淡一笑，答道，我就是只能打勝該勝的仗啊。 然而后來，那位質疑的將領因一次輕敵大意丟掉了性命，莫言卻還是韓國的中流砥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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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佘牙又轉了一圈，跑到大路上去伸著頭看。 路上還是空空的，等待地時光很難熬，小時的回憶不自覺地就浮上腦海，他咬著嘴唇，表情復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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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有這樣一個姨夫，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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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可否認，他小時候將莫言當父親一樣崇拜。 更從他的言傳身教中，學習處事的道理。 熟悉海戰的技能，可是現在……他已經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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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過去的一年中，他跟著姨夫參加過十幾次的海戰，作戰英勇，功勛卓著，一次帶百余人奇登敵艦，竟然給他殺了魏國國主地妹夫——用一個魏國俘虜的話說。 大人這樣地，在我們國家可以封到上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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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然而在韓國，只不過是姨夫摸摸頭，留下一句惜字如金的夸獎“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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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的，無論他怎么表現，永遠是“第一名將的外甥”。 那些曾經天神一樣的光輝，如今變成烏云一般的陰影，壓迫著、包裹著他。 讓他喘不過氣，出不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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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別人也就罷了，可居然連莫言本人，都還把他當小孩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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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次韓周會盟，高階一點的武將都會在場，他央求姨夫帶他前去。 卻被硬幫幫地一句梗回來“大人的事，瞎湊什么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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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因為這事他慪著了，想出一個辦法來（雖然實際上是很孩子氣的主意）：周帝前來那天，他從大早上就在宮外等著，待儀仗經過，就要求參加他們的會議，國主還是挺喜歡他的，再不行，聽說那周帝比他也大不了幾歲，說不定一高興就發話讓他進去了呢。 他們要是準許。 姨夫自然不能反對，到時讓他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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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正想著。 耳邊似乎傳來一聲女子的謂然嘆息，“……也長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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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誰！？”，他猛回頭喝道，四下卻空茫無人，只有宮墻兩側高聳的大樹，濃綠的樹蔭在霧氣中搖擺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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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約是聽錯了吧，他找一圈沒有結果，也就放下這事，繼續沉湎于他地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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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將身體伏到樹杈后頭去，心里罵一句該死，居然出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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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好在佘牙沒有細找，粗看兩眼便轉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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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又為什么一個人在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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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初聽到南方開戰消息時，她在繼續籌備遠航與隨軍南征兩個選項中躊躇良久，最終還是選了后者，航行那邊的準備就具體交由魯運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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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隨軍前來，周榮想過亮明她的公主身份，打為晉國復仇的大旗，但被她迅速否定掉了，第一，亂世里打仗，大義并不那么不可或缺，大晉亡國已久，號召力也有限；第二，她手上無憑無據，拿什么證明是真的公主？第三，當初，韓國對外公布地是公主被歹人劫走，如果她現在與韓笑一起出現，豈不是要繼續那場荒唐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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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聽了這幾個理由，尤其是最后的，周榮一陣咳嗽，再絕口不提這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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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所以她現在是以隱匿身份存在，連韓笑那里也千叮嚀萬囑咐地封口，讓他不可說出去。 自然也就不方便參與這次會盟儀式，與韓國君臣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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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她還是來了，以這種潛行的方式，一大早藏在宮門附近的草木里邊，應該說，她同樣是在等待，所等的，是希望看看過去認識的人都變了什么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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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第一個見到的就是佘牙，乍一看時差點沒認出來，當初比韓笑大不了兩三歲的孩子，現在快趕上周榮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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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后來又過了頗久，遠處傳來喧天的鼓樂，是正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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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韓復走在周榮前面，比六年前更胖，萬素飛在高處，層層疊疊地黃羅幡傘擋住，人地臉面時隱時現，卻始終能見著一個挺出老遠的肚子，他不變地是皮肉上浮起的那一層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見了失散多少年的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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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文武諸臣一個個看過去，也大多有些變化，輕一點的，鬢上多了幾絲斑白，重一點的，仙風道骨的長者變成齒危發禿的老叟，甚至有的，應在列卻沒來，不知是被貶，還是已經化為一堆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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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時之間，心中頗有些酸楚，難怪恒溫感慨，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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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心神恍惚半晌，那條迤邐長龍將最后一點尾巴拖進朱紅的宮門，早前的少年也不見了，不知是走了還是跟著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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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一直等到那大門沉重而緩慢的關上，才嘆口氣，從樹上悄悄下來，其實她也說不清自己偷偷摸摸來這一遭是有什么意義，現在看到了想看的，心里卻更不好受，可能她天生是個容易被過去困擾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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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同盟儀式她雖然沒有參與，但大概內容周榮是跟她詳細商量過的。 不出意外，第一塊進攻的地方大概是魏國所屬的閩中，閩中共有三郡，福陽、建安與泉州，前兩者由地理考慮，韓周分開攻打正合適，至于第三郡泉州，大概就是先到者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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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此時還不知道，在泉州，她的命運會像初入宮那個玉墜一樣，再一次被微小的意外而隨機改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