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儀的神君?
那是別的漂亮女仙才需要去思量的問題,她這樣又弱又笨的小仙,活下來尚且不易,哪有功夫去想這些。
況且,九霄上也沒幾個好神仙。
五臟六腑又涌上來些灼燒的疼痛之感,爾爾不舒服地皺眉,搖了搖腦袋:“沒有。”
顏茶略微失望,不過想想也好:“大師兄飛升在即,往后上了九霄,能幫著照應(yīng)你一二。”
爾爾咬著點心頷首,目光飄啊飄地又飄去了門外。
留給她的機會好像不多了。
太和仙門有晨鐘和暮鐘兩個教習(xí)時辰,每每鐘響,門中弟子都會往蘭若臺匯聚,聆聽道法。
要是在以前,爾爾是斷然不會出現(xiàn)在晨鐘之時的,她的小被窩實在又香又軟,不可能那么早起來學(xué)那些枯燥乏味的東西。
但現(xiàn)在。
晨鐘剛響第一聲,一道瘦小的身影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了第一排最正中的蒲團上。
代課的太常仙師瞇著眼看了她許久,卷了卷手里的書冊,捻著白胡子道:“誰家的小娃娃走錯地界了?”
爾爾笑瞇瞇地望著他:“仙師安好。”
一千年的修為傍身,再小也不是個娃娃,太常坐直了身子,認(rèn)真地看了看她身上的仙氣,正想說話,就聽得后頭趕來的學(xué)子詫異不已:“爾爾仙人已經(jīng)飛升,怎的還來這里。”
尾音帶了些古怪的揶揄,聽得人不太舒坦。
爾爾沒生氣,她知道自己提前飛升一定會惹很多人不快,畢竟她弱小嘛,德不配位,被人戳脊梁骨是尋常事,她來這兒也不是為了拌嘴的。
所以一片古怪的氣氛里,她還是乖巧地坐著,殷切地等著太常傳道。
太常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修習(xí)仙法的,大多骨子里都有傲氣,覺得自己與眾不同,竟會有人容得旁人在自己面前挑釁而不動怒?
多看了她兩眼,太常瞧著人快坐滿,便開始教習(xí)守界術(shù)。
“近日太和仙師閉關(guān),爾等皆要勤加修煉,以替上頭那些守關(guān)的師兄師姐分憂。”太常抬手,數(shù)百書卷騰空而起,有序地落在門人盤坐的蒲團前。
爾爾十分認(rèn)真地翻閱起來。
守界術(shù)以守為主,自然要求足夠強的仙力以壓陣眼,太常見眾人都專心修習(xí),便將一塊守陣石隨手放在了最前頭的臺子上。
腦袋大的石頭,泛著幽藍色的光,表面密密麻麻全是符文,看著有點滲人。
太常仙師搬得輕輕松松,眾人也就都沒當(dāng)回事,修煉了一個時辰之后,聽說考驗只是要將石頭搬起來放到另一處石臺,大家都不由地噓了幾聲。
“這有何難。”很快有人走上前。
爾爾艷羨地看著這些高大威猛的修仙人,正想夸贊幾句,就見他們一掌下去,守陣石紋絲不動。
嗯?
四周響起質(zhì)疑聲,臺邊站著的門人有些臉紅,重新跨步站好,雙手凝聚仙力。濃厚的仙力肉眼可見地浮在胳膊上,任誰看了都要暗嘆一聲厲害。
結(jié)果全力去搬,守陣石還是紋絲不動。
爾爾臉色變了。
她就說嘛,太常太和兩位仙師是出了名嚴(yán)厲,哪里會給什么輕松的考驗,這石頭上的符咒多半加了千鈞的力道,小仙們哪里搬得動。
身強力壯的門人一個個敗下陣來,先前還胸有成竹的幾個人在嘗試了幾次之后也灰頭土臉地投降認(rèn)輸。
太常捏著胡須看著,目光瞥見旁邊那小仙,輕笑一聲開口:“你上來試試。”
左右看了看,確定仙師喊的是她,爾爾有些尷尬:“我還沒他們厲害呢,他們都搬不動,我能有什么辦法。”
太常挑眉:“老夫覺得你可以。”
就因為她是飛升過的?爾爾干笑,無可奈何地站起身,很清晰地聽見了身后的嗤笑。
耳后起了一層顫栗,她更心虛了兩分,站在守陣石前頭,不確定地伸手戳了戳。
“你若是搬動此物。”太常道,“等顏回他們休息之時,便可以去替他們守陣。”
!!!
突然來了精神,爾爾立馬搓好手,左手化火為力,右手以水為媒,兩廂齊出,水火激烈的沖撞之力正好打在守陣石上。
嘭地一聲響,守陣石飛落而出,堪堪落在了另一處石臺邊上。
就……這樣?
收回手,爾爾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忍不住咚咚咚跑過去,又伸手掂了掂那守陣石。
這么輕,別是給她放水所以掉包了吧?
下頭的人也有同樣的疑惑,有不服氣的,當(dāng)場就起身道:“讓我再試試。”
爾爾點頭,十分順手地拿起守陣石往他懷里一放。
面前輕松伸手準(zhǔn)備接的人砰地一聲被砸進了地里,灰塵喧囂而上,嚇得她后退了兩步。
“怎么可能。”
“唐師兄功力再不濟也高于她,她都搬得動,唐師兄自然該搬得動。”
眾人都不太服氣:“太常,這石頭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自然。”太常點頭,“石頭上有老夫設(shè)下的千鈞符。”
幾個恍然,又指了指爾爾:“那她怎么……”
“她仙力純厚,與老夫伯仲之間。”太常輕笑,了然地看了爾爾一眼,“自然是能破符的。”
此言一出,整個蘭若臺一片死寂。
爾爾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太常,下意識地?fù)u頭:“您不用偏私于我,我?guī)捉飵變勺约盒睦锴宄哪芘c前輩伯仲。”
“老夫與你可熟識?”太常問。
第一次來晨課的爾爾慚愧地?fù)u了搖頭。
“那老夫為何要偏私于你。”太常道,“仙門之中向來以強者為尊,你強,老夫才會替你說話。”
爾爾覺得這個人在安慰她,她怎么可能強,明明隨時都能被人捏死。
不過太常認(rèn)可她是好事,爾爾也不打算拆自己的臺,厚臉皮聽著好了,只要能讓她去守陣。
“你隨他們?nèi)ビ蒙虐伞!碧5溃暗韧硇r候顏茶回來,老夫自會與她細說。”
“多謝太常。”爾爾連忙拱手。
四周的人都還有些沒回過神,隨著人群渾渾噩噩地到了用膳的地方,才有人反應(yīng)過來,七嘴八舌地開始議論。
有人信了太常的話,也有人懷疑這又是一次開后門,眾說紛紜。心腸壞一點的,甚至偷摸用仙法去試探。
爾爾走在回仙居的路上,就感覺身后不斷有冷冽的東西飛過來,跟在大佬身邊久了,她反應(yīng)也快,七扭八扭地躲開大半,剩下避無可避的,就用防御結(jié)界擋掉。
這只是基本的生存手段,爾爾覺得很尋常,但不知道為什么,仙門里對她的議論聲更大了,悉悉索索的,吵得她腦仁疼。
她不禁有些懷念幾百年前的太和仙門,那時候門人少,只有一群疼她的師兄師姐,還沒有收來這么多的后生,師兄師姐從來不嫌她弱小,也從來不拿古怪的語氣議論她。
嘆一口氣,爾爾在仙居里坐下,正想倒杯茶水,就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道:“爾爾仙人,聽字如面。”
舌靈鳥撲騰著翅膀飛落在她面前的桌上,黑芝麻一樣的眼睛似乎又沖她翻了翻,紅色的嘴殼里吐出坎?的語氣來:“貴門恐有變數(shù),還請仙人多加提防。”
爾爾笑著逮住它的翅膀,伸手撓了撓它毛茸茸的肚子:“要是沒變數(shù),我作何急著趕回來?”
舌靈鳥掙扎了一番,無果,然后就半瞇著眼享受起來,順帶吐出一句:“大變數(shù)。”
褐色的爪子一抬,一枚黑色的小丸子落在了她手心。
爾爾拿起來看了看,正想說仙鳥不可以隨地大小便,就聽得舌靈鳥道:“驅(qū)邪丸,吃掉。”
爾爾:“……”
她懷疑這只鳥想捉弄她。
迎上她不信任的目光,舌靈鳥喳喳喳地叫起來,撲騰著翅膀道:“有用!”
“能有什么用?”爾爾戳了戳它的腦殼,“這太和仙門雖不比九霄戒備森嚴(yán),但也是天地靈氣匯聚之地,妖邪哪能靠近?仙門就算有變,也是仙師自己的劫難。”
舌靈鳥氣得想啄她,看看她這白白嫩嫩的小手,又忍了忍,掙脫開就往回飛。
愛吃不吃吧,它只是一只鳥而已,才不要管那么多。
孤零零的藥丸留在了掌心,爾爾琢磨半晌,還是先收了起來。
雖然她真的覺得仙門不可能有妖邪,但還是留著吧。
太和仙師的氣息越來越不穩(wěn)定,守關(guān)回來的師兄們臉色也越來越凝重,顏茶忙里忙外地安排好人手之后,看了看坐在最前頭的孟師兄,還是過去將名冊遞了。
孟晚是最早察覺到仙師不對勁的,可他不敢往外說,怕引起門中恐慌,只能自己勤加修煉,全力守關(guān),見許多師弟都頂不住要休息,心里本就焦躁,再一掃名單,他當(dāng)即就站了起來。
“胡鬧什么?”指著爾爾的名字,他皺眉看向顏茶,“眼下什么情況你還不清楚?傷著她怎么辦?”
顏茶一個哆嗦,聲音都放輕了:“師妹自己要來的,太常也已經(jīng)允了。”
捏了捏名冊,孟晚搖頭:“她那一份我替她守。”
食指摩挲過干涸的墨跡,他嘆了口氣,語調(diào)終于是柔軟了些:“好不容易回來,讓她多睡幾個好覺,吃些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