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芽在賀續蘭懷里膩歪了一會后,總算餓了。正準備讓賀續蘭帶他去用膳,外面傳來黃公公徒弟的聲音。</br> “太后,陛下的鑾駕往寧伏宮這邊來了。”</br> 雪芽聽到崔令璟來了,不由害怕地捏緊賀續蘭的衣服。賀續蘭察覺,安撫性地在雪芽背上輕輕拍了拍,對外說:“宮門落鎖了嗎?”</br> “已經照太后的吩咐鎖了。”</br> “那就繼續鎖著,陛下若來,便說我身體不適已經歇下。”賀續蘭冷淡道。</br> 雪芽愣了一下,等黃公公徒弟離開,他忙問:“哥哥,陛下會不會生氣啊?”</br> “大概會吧,不說他,餓了嗎?我好像聽到你肚子在叫,吃點東西去。”賀續蘭把這個話題支開,帶雪芽去用膳。</br> 有賀續蘭在身邊,雪芽安心許多。之前在寧伏宮,他總怕有人會闖進來,把他抓出去,做像祈雨那種事情,或者是尹青懸,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又欺負他。但現在似乎不用怕了,有賀續蘭在,賀續蘭會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br> 想到這里,雪芽又從床上下來,跑到正坐在書桌前的賀續蘭身邊,“哥哥。”</br> 賀續蘭看雪芽一眼,就將人摟到腿上,“怎么不睡?”</br> “可能白日睡多了,現在有些睡不著。”雪芽靠著賀續蘭,他看著賀續蘭畫到一半的東西,“哥哥,你在畫什么?”</br> “上京的布防圖。”</br> 雪芽不解道:“布防圖是什么?”</br> 賀續蘭修長的手指在圖上某處點了下,“這里是上京的南城門,每隔四個時辰輪一次崗,換崗的路線是從這里到這里。”</br> 雪芽隨著賀續蘭的手指動。</br> “這是東城門,因為離皇宮最近,所以是兩個時辰輪一次崗,換崗路線是這樣。”</br> 雪芽聽了一堆換崗路線,眨眨眼,又偏過頭看向賀續蘭,“哥哥畫這個做什么?”</br> 賀續蘭看著雪芽一臉懵懂的樣子,將人身體抱正,他從后面擁著雪芽,下巴還壓在雪芽肩膀處,“雪芽以后想做什么?”</br> 聽到這話,雪芽幾乎沒有思考,“做人上人。”</br> 他不想再過被人欺負的日子,生死被他人拿捏在手里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其實雪芽想問賀續蘭什么時候造反,但他不太敢問,問了就暴露自己做的夢了。</br> “人上人……”賀續蘭輕聲把雪芽說的話重復了一遍,他若有所思地盯著眼前只畫了一半的地圖看了一會,重新提起筆。雪芽本是守著賀續蘭畫,但不知不覺他就開始犯困,等他醒來,發現他已經躺在床上,外面天光大亮。</br> 賀續蘭不在床上,雪芽披上外衣去找人,驚訝發現賀續蘭居然跟昨夜一樣,還坐在書桌前。他一走近,就發現賀續蘭是一夜未睡。</br> 賀續蘭眼里盡是血絲,正盯著桌子上的兩幅畫看,比昨夜雪芽醒著的時候,桌子上多了一幅畫。直至雪芽走到他跟前,他才像是回過神,將人拉過來,“雪芽,你把這兩幅圖背了好不好?”</br> 雪芽看看畫得密密麻麻的圖,又看看賀續蘭,他咬了下唇,可憐兮兮地問:“真的要背嗎?”</br> “嗯。”賀續蘭拿起上面那一張,“尤其是這張,你一定要記住宮里每個時辰御林軍巡邏的路線。”</br> 雪芽一聽,頭都大了,但賀續蘭讓他背,他只好嘗試去背,但要背的內容太多了,而且很容易弄混。用完早膳,他正背著,外面傳來通報說崔令璟又來了。</br> 賀續蘭讓雪芽繼續背圖,自己獨自去見崔令璟。</br> 崔令璟剛下早朝,身上龍袍都沒換,他看到賀續蘭就喊了聲“亞父”。</br> “陛下還叫我亞父?我以為陛下不認我這個亞父了。”賀續蘭神情淡淡。</br> 崔令璟擠出一笑,“亞父說笑了,朕怎么可能不認亞父?亞父昨日回宮匆忙,未來得及籌辦洗塵宴,朕已讓禮部籌備,明日夜里為亞父接風洗塵。”他話鋒一轉,提及另外一件事,“亞父這次回京如此匆忙,可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br> 易燁封對的是雷丘榮,賀續蘭對戰雷丘榮的副將,崔令璟收到消息,賀續蘭的那一戰早在二十多天前就打完了。長時間沒有回宮,手里還擁有大量的兵,即使崔令璟喜歡賀續蘭,也忍不住對對方生疑。</br> 這些時日賀續蘭會不會反的念頭一直縈繞在他心頭,這也是崔令璟允許尹青懸調查寧伏宮的原因,不過查了這些時日,尹青懸并沒有查到什么奇怪的東西,也沒有發現賀續蘭與外臣勾結的證據。</br> 崔令璟問完,盯著賀續蘭看,而此時外面傳來人聲。</br> “陛下,太后,太醫到了。”</br> 崔令璟聽到太醫來,愣了一下,“亞父病了嗎?”</br> 賀續蘭搖頭,“不是病,是受的傷還未好,太醫過來給我換藥,陛下先坐一會,我換了藥再來。”</br> “亞父就在此處換吧。”崔令璟突然道。</br> 賀續蘭腳步停住,他看崔令璟一眼,平靜地說:“好。”</br> 太醫進來行禮后,便著手給賀續蘭換藥。賀續蘭沒有避開崔令璟,當著對方的面,將上衣脫下,而一脫下,崔令璟就看到賀續蘭背上的傷。</br> 雖然傷口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但崔令璟還是看出此傷的厲害,從肩胛一直到后腰,這幾乎是要把人劈成兩半的刀傷。</br> 太醫看到這傷,都直皺眉,換完藥后特意說道:“太后這些時日一定要忌口,不能劇烈運動,微臣午后再過來給太后換藥。”</br> “辛苦李太醫。”賀續蘭套上外袍,讓人送太醫出去。</br> 待殿內只剩他和崔令璟,崔令璟幾乎是迫不及待說:“亞父是因為這個傷所以才……”</br> 他沒有說完。</br> “陛下放心,已經好得差不多的。當時我只是昏迷了幾日,倒是尹相送我的那兩位小廝,為了護我而不幸身亡。若不是他們,我恐怕已經喪生在刀下。”賀續蘭輕嘆了一口氣。</br> 崔令璟抿住唇,半晌才道:“朕會對他們封賞,亞父好好休息,朕明日再來。”</br> 回到奉瑞宮,崔令璟就把先前給賀續蘭上藥的太醫傳喚過來,“陳太醫,你看得出太后后背上的傷是什么時候受的嗎?”</br> “以臣拙見,估計有個二十來日、一個月的樣子。”太醫答。</br> 時間對得上。</br> 崔令想想了會,揮手讓太醫退下去。太醫下去后,大太監端茶上來,他見崔令璟皺眉,思忖片刻,輕聲道:“陛下可要請尹相進宮?”</br> “尹相不是告假了嗎?這些日子他也很忙,讓他休息一會也好。對了,他什么病?”崔令璟問。</br> “說是邪風入體。”大太監頓了下,“但送尹相出去的小太監說昨日尹相衣襟上有血,腳步虛浮。在之前,太后單獨召見了尹相。”</br> “嗯?”崔令璟眉頭擰得更緊。</br> 大太監見狀,說道:“陛下不妨派個太醫去看望尹相,也好知道尹相的病重不重。”</br> 這邊在安排太醫的時候,那廂雪芽正埋頭背圖。他從早背到晚,足足背了一整天,也只勉強記住一部分,然后賀續蘭考他那一部分時,他又記混了。</br> 記不住,背不出,雪芽試圖撒嬌蒙混過關,可賀續蘭仿佛又成了當初教他寫字的嚴師,在這件事情上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br> “哥哥,我真的記不住。”雪芽現在一看那密密麻麻的圖,頭就疼。</br> 賀續蘭聞言,讓人從庫房里取了幾塊金子過來。他拿起其中一塊金子,“假如這塊金子放在水溪殿,你要拿到這塊金子,該什么時辰,走那條路去拿?記住,不能被御林軍看到,看到這塊金子就是他們的了。”</br> 雪芽一聽,立刻坐直身體。</br> 連續幾日的訓練下,雪芽終于把所有金子收入囊中,而黃公公身體康復,重新回到賀續蘭身邊伺候。此后又過幾日,易燁封帶著雷丘榮班師回朝。</br> 崔令璟得知易燁封活捉雷丘榮,喜不自勝,立刻為易燁封籌辦洗塵宴。雪芽發現易燁封的洗塵宴規模比賀續蘭的洗塵宴要大很多后,很是憤憤不平。</br> 明明都是出去打仗,怎么還區別對待?</br> 于是,他在洗塵宴上見到易燁封的時候,趁著給易燁封敬酒的人多,他也混到其中,偷偷摸摸踩了易燁封一腳。</br> 但雪芽沒想到他這一腳被好些人看到了。</br> 崔令璟坐在最上首的位置,給易燁封敬酒的大多都是武將,雪芽穿得花花綠綠,身材又是其中最嬌小的,混到敬酒人里面實在過于明顯,他一眼就看到了。</br> “他這是在做什么?”崔令璟有些疑惑。</br> 大太監看清了雪芽剛剛的所作所為,“回陛下,雪芽剛剛踩了易將軍一腳。”</br> “他踩易將軍做什么?”</br> “這個,奴才就不知曉了。”</br> 崔令璟好奇,可他還記著上次讓雪芽去美人閣,雪芽不愿意去的事,所以不愿意拉下面子把雪芽叫過來,于是把易燁封喊了過來。</br> “你認識雪芽嗎?他剛剛踩了你一腳。”</br> 易燁封神情一瞬間有些迷惑,他低頭看了下自己的靴子,“有人踩臣嗎?”</br> 作者有話要說:芽芽樂發起攻擊。</br> 易將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