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芽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迷迷瞪瞪睜開眼,看到明黃色龍紋刺繡,睡意瞬間消失,當即掙扎著要從崔令璟懷里起來。</br> 可崔令璟兩只手箍著雪芽的腰,不讓。</br> 崔令璟看著站在不遠處的賀續蘭,擱往日,他會毫不猶豫地把懷里的雪芽推開,可今日他不想這樣做了。不僅如此,他甚至把懷里的少年摟緊,親昵地在對方臉頰親了一口。</br> “你怕什么?亞父是最最脾氣好的人,不會同你計較?!贝蘖瞽Z說。</br> 雪芽沖進賀續蘭書房時,賀續蘭正背對著書桌站著。雪芽腳步先是變慢,但隨后還是加快跑到對方身邊,拉住袖子,“哥哥,我不知道那是陛下,我就是在那里睡覺,我以為是你抱著我?!?lt;/br> 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賀續蘭的神情。</br> 賀續蘭面無表情,但雪芽知道,他面無表情就是心情極壞。</br> 雪芽在心里把崔令璟那個狗皇帝罵了好幾遍。</br> 他在長廊那里睡得好好的,崔令璟發什么瘋來抱他,還親他。原先在奉瑞宮的時候不親,跑這來親他做什么。</br> 可他罵崔令璟也無濟于事,賀續蘭這個火還是由他自己來滅。</br> 雪芽可憐兮兮地看著賀續蘭,“我說的是真的,沒騙你,我還把臉洗了?!?lt;/br> 賀續蘭眼眸低垂,目光落在雪芽的右臉上。雪芽察覺賀續蘭目光,把自己右臉側給對方看,“哥哥,我洗了?!?lt;/br> “黃德興,打水來。”賀續蘭冷聲道。</br> 不一會,黃公公就端著水盆進來了,他向來會審時度勢,放下水盆,就腳底涂油似的出去了,中間都沒停頓。</br> 雪芽看著水盆,心里閃過一絲不妙。但他還未來得及張嘴,就被賀續蘭抱到書桌上。</br> 賀續蘭取了巾帕打濕,擦上雪芽的臉。雪芽一開始還忍著,可水都被換了十幾遍后,他實在忍不住了,疼得吸氣,“哥哥,別洗了……嗚嗚……臉要爛了?!?lt;/br> 話落,臉上的巾帕終于離開。</br> 雪芽觸及賀續蘭的晦暗目光,身體不由輕顫,心想著是不是該等賀續蘭氣完了再過來,可樓里的媽媽教過,客人生氣,要第一時間去哄。</br> 但雪芽現在根本就不敢說話,甚至都不敢直視賀續蘭的目光,微微低著頭。</br> 驀地,他看到賀續蘭的手挑開他的襦裙。</br> 雪芽一驚,當即想從桌子上跳下去,可他力氣沒賀續蘭大,反被人死死摁在桌子上。</br> 這一回,雪芽總算知道被毛筆玩是什么感覺了,他暈暈乎乎,只知道用手捂著唇。等被抱下桌時,別說走路了,他連站都不站不穩,只能坐在賀續蘭腿上。</br> 賀續蘭挑挑揀揀,總算找出還算干凈的一件里衣,把雪芽的髀根擦了擦。至于雪芽身上的肚兜,早就臟得不成樣子了。</br> 懷里少年軟得像沒骨頭,眼含春水,一身皮肉白中泛粉。</br> “臟了?!辟R續蘭突然開口的話,讓尚且還有些暈乎的雪芽怔了一下。他順著賀續蘭的目光看向桌子,臉嗖的一下紅透。</br> 好一會,雪芽才結結巴巴地辯駁,“不……不是我?!?lt;/br> 他才……沒有流水!</br> 崔令璟這件事以雪芽走不了路的代價結束,這讓雪芽越發不愿意進賀續蘭書房,也不敢隨便找個地方睡覺了,生怕又被不是賀續蘭的人抱。</br> 雪芽白日依舊無所事事,好不容易等到夜里,才跟賀續蘭說上幾句,衣服就被脫了。</br> 他是想抗議,可沒抗議幾下,就只能哼哼唧唧了。</br> 這日也是,雪芽抑制不住發出一聲聲音后,外面突然響起敲門聲。</br> 三聲驟停。</br> 賀續蘭的動作也跟著停下,他看向外面,半晌,把手抽出來,將上面的不明水漬用絲帕擦干凈后,輕聲跟雪芽說:“你先睡,不用等我。”</br> 雪芽小狐貍眼迷離得不行,聽賀續蘭要走,本能地坐起來。</br> 這一動,本就岌岌可危掛在肩頭的衣服,直接滑落肘間。賀續蘭看了一眼,將雪芽衣服扯上來,又把雪芽手臂輕輕拉開,拿過被子將人包住,“聽話,睡覺。”</br> 雪芽現在哪里睡得著,一腳把被子踢開,摟著賀續蘭不讓走,“哥哥,你去哪?”</br> 可賀續蘭要走的心也很堅決,他溫柔卻不容抵抗地拉開雪芽,“我去下書房,估計很晚才回,你不要等我,自己睡?!?lt;/br> 說完,人走了,留雪芽一個人在床上。</br> 雪芽在床上坐了一會,才清楚意識到賀續蘭跑了。他低頭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氣得拿起旁邊的枕頭就往地上砸。</br> 可砸完還不夠泄氣。</br> 剛剛那敲門聲,他也聽到了。賀續蘭大晚上不跟他睡覺,跑到書房去是做什么?</br> 他想了一會,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一個人</br> 易燁封。</br> 雪芽沒忘記他曾經在寧伏宮見過易燁封。</br> 根據他的夢,易燁封是喜歡賀續蘭的,該不會他們兩個人現在在偷偷做一些壞事吧?賀續蘭不帶他去春獵,莫非是怕易燁封吃醋?</br> 上次他讓賀續蘭罰易燁封,求了好幾遍,賀續蘭才答應。</br> 他不能讓他們兩個人單獨相處,萬一易燁封說他壞話怎么辦?</br> 他已經為了賀續蘭舍棄崔令璟。</br> 前幾日崔令璟抱著他,他裝著可憐讓崔令璟別來找他了。如果賀續蘭這個時候把他丟了,那他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什么都沒有。</br> 想到這里,有了危機感的雪芽連忙穿好衣服,準備去書房把易燁封那個小妖精趕走。剛到書房門口,他看到黃公公。</br> 黃公公看到雪芽,一驚,連忙走過來,“雪芽,你是不是餓了?餓了的話,我讓小廚房給你做吃的?!?lt;/br> 雪芽躲開黃公公要拉他回去的手,“我不餓,太后是不是在里面?”</br> 他看向亮著微弱光的書房。</br> 黃公公遲疑著不說話,雪芽又道:“我知道太后在里面,黃公公,你讓我進去,我有話要跟太后說。”</br> “哎,明日說吧,太后這會子有事呢?!?lt;/br> 黃公公的話讓雪芽更加篤定賀續蘭在跟小妖精見面。他眼波微轉,突然看向另外一個方向,驚呼一聲。黃公公被雪芽騙到,以為那里有人,連忙轉頭去看,雪芽趁機跑到書房門口。</br> 書房門上鎖了,雪芽推不開,只能裝著可憐在外面喊:“太后哥哥,我做噩夢了?!?lt;/br> 黃公公趕緊想把雪芽拉走,“雪芽乖,回房睡覺吧?!?lt;/br> 雪芽不肯走,跟黃公公僵持不下時,書房里終于傳來賀續蘭的聲音,“讓他進來。”</br> 書房門一開,雪芽就看到易燁封。</br> 是易燁封開的門。</br> 雪芽沒想到自己猜對了,眼睛倏地瞪圓,快成了炸毛的兔子。他一邊防備地盯著易燁封看,一邊往書房里面走。</br> 賀續蘭坐在書桌后的椅子上。</br> 雪芽把兩個人都打量了一番,見兩人衣服都是整齊的,暗暗松口氣,再快步走到賀續蘭身邊,“太后哥哥,我一個人睡,怕?!?lt;/br> 邊說話,邊往賀續蘭腿上坐。</br> 賀續蘭目光微變,低聲喊了雪芽一聲。</br> 雪芽感覺賀續蘭想推開他,越發覺得他來對了。易燁封才來一小會,賀續蘭的腿就不讓他坐了。若他讓這兩人獨處一夜,那他明日豈不是就要被丟去盥衣局?</br> “我不走?!毖┭窟呎f邊瞪一眼易燁封,同時伸手摟緊賀續蘭的脖子。</br> 賀續蘭眉心微蹙,半晌又舒展開,“好,你不走,但你不許說話,知道嗎?”</br> 雪芽聞言點點頭,他想他在這里,易燁封總不會當著他面勾引賀續蘭的。</br> “繼續說吧?!辟R續蘭看向對面的易燁封。</br> 易燁封掃一眼雪芽,才開口道:“東丹府太守沒死,卑職的人在邊塞一帶看到他,已經活捉?!?lt;/br> 賀續蘭沉吟片刻,“他現在手里應該沒有兵了吧?”</br> “他自己說他還私下養了一支軍隊,但虎符不在身上。”</br> “若真養了,就不會逃到邊塞,你看著處理。”賀續蘭說,“處理好,放消息給雷家。”</br> 易燁封點頭,說起另外一件事,過了一會,他聲音突然停了,眼神投向賀續蘭懷里的雪芽。原來雪芽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蜷縮著身體窩在賀續蘭懷里睡,一只手還抓著賀續蘭的衣袖。</br> 賀續蘭把人抱起,往外走,在寢殿的床上放下人后,雪芽居然又醒了。他抓著賀續蘭的衣服,“哥哥,你去哪?”</br> 雪芽等了一會,沒聽到賀續蘭的回答后,手腳直接纏上賀續蘭的身體,“你不許跟他單獨相處,他是壞人。”</br> 賀續蘭依舊不言語,只輕輕拍雪芽的背,像是在給兔子順毛。拍著拍著,雪芽慢慢闔上眼,繼而徹底睡熟,等再醒來已經是翌日早上。</br> 雪芽聽不懂賀續蘭和易燁封在說什么,但易燁封在他這里已經成為頭號警惕人物。崔令璟雖然喜歡賀續蘭,但賀續蘭明顯不太愛搭理崔令璟,但易燁封就不一樣。賀續蘭總是私下見易燁封,而且他說易燁封是壞人,賀續蘭居然不贊同他。</br> 故而雪芽再一次看到在寧伏宮看到易燁封的時候,他沒有猶豫,脫下自己的繡花鞋朝易燁封的頭砸過去。</br> 易燁封習武之人,反應極快,頭一偏就躲開偷襲他的“暗器”,同時目光如電看向躲在柱子后的雪芽。</br> 雪芽沒想到易燁封這么容易就躲開,還發現他的所在,不過他并不慌張,單腳從柱子后跳出來,抬著下巴,倨傲地說:“你,把我鞋子撿來?!?lt;/br> 易燁封沒動。</br> 雪芽咬了下唇,目光不由看向左右,發現這里居然只有他和易燁封之后,有點怕了,可是他又不愿意在易燁封面前認慫,只能鼓起勇氣,繼續狐假虎威。</br> “你不撿,我就告訴太后哥哥,讓他罰你!”</br> 作者有話要說:熊孩子偷襲無辜路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