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芽聞言放下手里的藥,把袖子卷起,如今天氣開始暖和,他穿著薄紗白云紋外罩配柳青色內裳。袖子一卷,露出的手臂如藕節一般,白嫩光滑。</br> “就這樣舒服,很滑的。”雪芽用手指上面輕撫,“哥哥就很喜歡……啊,不對,我不能跟你說這個。哎呀,反正你用了之后,別人就會很喜歡摸你的。”</br> 眼前的白果然白,白得膩人眼,易燁封將這白色收入眼底后,眼睛微微看向旁處,問起另外一件事,“陛下的腳傷好全了嗎?”</br> “早好了。”比他手上的箭傷好得快很多。雪芽看易燁封不看自己的手臂,似乎對他送的藥也興趣缺缺,急了,拿手臂在對方面前晃,“你看呀,真的很滑的,你用了之后也會變滑很多的。”</br> 易燁封仰頭,避開都快貼上他臉的手,“謝陛下好意,卑職不需要這個。”</br> “你怎么不需要?不用的話,你還怎么找如意郎君?我跟你說,男人說白了就是色鬼,好看的東西大家都喜歡的。”這個是雪芽的肺腑之言,因為他自己也是個色鬼,他常常被賀續蘭那張臉迷得稀里糊涂,什么都答應,事后后悔也來不及了。</br> 雪芽一番苦口婆心,易燁封不僅不聽,還不看他,雪芽惱了,準備強行讓易燁封接受自己這份好意。</br> “朕是皇上,命你把袖子卷上去。”他準備親自給易燁封上藥,讓易燁封感受一下這藥的神奇之處。</br> 易燁封聞言深深地看了雪芽一眼,然后單膝跪在地上。他穿的是窄袖的衣裳,又因為一身滿滿的腱子肉,卷袖子是卷不上去的,須得解開外袍,單獨將手臂抽出。</br> 雪芽看到易燁封那只比他粗上幾圈的手臂,連忙把自己袖子放下,還往身后藏了藏,見易燁封沒有要嘲笑他的小胳膊的意思,才將藥拿起,自己指尖沾了些,準備抹到易燁封手臂上,只不過還沒碰到,就聽到一聲“官官”。</br> 雪芽立刻扭頭看向聲音處,賀續蘭不知何時從書房出來,正站在廊下望著這邊。自從雪芽當上皇帝,賀續蘭代理朝政,他就變得非常忙碌。白日的時候雪芽通常只能自己玩,賀續蘭無暇陪他。這也沒辦法,新朝剛立,要忙的事情太多了。</br> 雪芽看到賀續蘭居然從書房里出來,欣喜不已,胡亂將指尖上的藥往易燁封手臂一抹,“你自己擦,這些藥給你了。”</br> 說完,就往賀續蘭那邊跑。</br> 易燁封回頭時,正好看到雪芽撲進賀續蘭懷里,單看背影,都能看出雪芽的高興。</br> 雪芽跟著賀續蘭進了書房,本能地不去看案桌上的奏折,“哥哥,你今日不用忙了嗎?”</br> “沒有,只是聽你們在外面說話,就出來看了看。你跟易將軍在說什么?”賀續蘭走到桌前坐下,順勢把雪芽摟到腿上坐著。</br> “我給他送了點藥,都是好東西,不僅能祛疤,還能美白。”雪芽一五一十全說了,“他用了之后就會有人喜歡他的。”</br> “這些時日,京中有女的勛貴人家都快把易府門檻踏破了,想來他是不需要你送的藥。”賀續蘭把雪芽的手攤開,見上面還有殘留的藥膏,便拿出絲帕擦拭干凈。</br> 雪芽搖頭,“他又不喜歡女子,那些人踏破門檻也沒有用。”</br> 賀續蘭手下動作一頓,因為雪芽坐在他腿上,此時略比他高些,他微微抬頭看向雪芽,淺褐色的眼眸微微一瞇,“官官怎么知道易將軍不喜歡女子?”</br> “因為……”雪芽頓住,他才不能告訴賀續蘭易燁封喜歡他,萬一賀續蘭以后嫌他愚蠢無用,轉頭把易燁封抱入懷里怎么辦?不行,絕對不行!“反正我就是知道,你原來不許我欺負他,我有聽你的話,現在對他好了,我是不是很乖?”</br> 他邊說邊期待賀續蘭表揚他做得好,可賀續蘭不僅沒表揚他,還同他說。</br> “我知道官官是好意,但易將軍并不需要你送的這些。”</br> “為什么他不需要?”雪芽迷惑了,他很喜歡這些東西,沒傷也可以擦。</br> “他不喜白。”賀續蘭似乎不想再提這個,說起旁的事,“功課做了嗎?”</br> 雪芽聽到“功課”二字,立刻心虛,把摟著賀續蘭脖子的手悄悄收回,“寫了一頁,我……我現在回去寫第二頁。”</br> 自從發現自己看不懂奏折,現在不用賀續蘭時時刻刻盯著,雪芽也會自己練字了,只是他還是喜歡寫一會玩一會。</br> “嗯,那晚上我檢查。”賀續蘭松開手,讓雪芽起身。</br> 回到寢殿的雪芽跪坐在榻上,拿著毛筆有一搭沒一搭練字。他心思不死,決心一定要跟易燁封冰釋前嫌,易燁封不喜歡那些藥,他就送易燁封別的,易燁封喜歡什么呢?</br> 啊,有了,雞腿。</br> 于是,第三次,雪芽帶著一大碗雞腿蹲點易燁封,看到易燁封從書房出來,連忙從柱子后冒出腦袋,“易燁封,你過來。”</br> 易燁封看到雪芽,也跟著歪了下頭,才走到雪芽旁邊,“陛下。”</br> “你餓嗎?給你吃雞腿。”雪芽把碗往易燁封面前一遞。</br> 跟之前看到藥不同,易燁封看到雞腿,直接拿起一只開始啃,他啃的速度很快,不過幾口,就沒了。雞腿經過特殊處理,沒有骨頭,炸得香軟彈滑。雪芽特意填報肚子才端著雞腿過來,可看到易燁封連吃幾個,還是忍不住默默舔了下唇。</br> 因為雞腿是特意給易燁封準備的,他沒有嘗過味道。</br> “好吃嗎?”雪芽盯著易燁封的嘴看。</br> 易燁封一口一大塊肉,他不說話,只點頭,很快又把手里的吃完了,繼續去拿碗里的,碗里只剩下一只,易燁封剛拿了一只,這只給他倒是剛剛好。</br> 正盤算著,易燁封的手又伸了過來,雪芽看著他拿起雞腿就往嘴里塞,不由吞了口口水。吞口水聲音雖然不大,但易燁封耳力極敏。</br> “陛下想吃?”易燁封疑惑問道。</br> 雪芽哪里好意思說自己想吃,主要易燁封還問他,直接給他吃不行嗎?</br> “我……我不想吃,你吃吧。”他違心地說。</br> 易燁封看雪芽一邊說還一邊直勾勾盯著他手里的雞腿,就把雞腿放回碗里,“卑職吃飽了。”</br> “你吃飽了啊?”雪芽小狐貍眼一下子亮了起來。</br> “嗯。”</br> “食物不能浪費,這個就歸我了。”雪芽高興地從碗里拿起雞腿,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開始吃。這雞腿的味道真是不錯,雪芽忍不住瞇著眼左搖右晃。</br> 他吃著,突然發現易燁封準備走,連忙開口問:“你去哪?”</br> “卑職要去練武場。”</br> 雪芽哦了一聲,又問:“你明日進宮嗎?”</br> “進。”</br> “你明天想吃什么?”</br> “都可以。”易燁封頓了下,“只要是肉。”</br> 雪芽跟易燁封莫名成了吃友,他們兩個甚至不需要怎么溝通,悶頭吃就是,偶爾說幾句,都是說明日吃什么。但很快,搭伙吃肉的事情被賀續蘭發現,雪芽知道賀續蘭發現的時候,并不覺得有什么,他覺得他是在跟易燁封做朋友,可賀續蘭生氣了,還是很生氣的那種。</br> 雪芽很久沒見過賀續蘭發脾氣,起碼自從他從棺木里被賀續蘭抱出來,賀續蘭連一句重話都沒對他說,這次直接把他摁在腿上,狠狠打了屁股,還是扒了褲子那種。</br> 雪芽覺得沒臉,他都虛歲二十了,而且他現在又是皇帝,怎么還能打他屁股?還……還打得那么重,都腫了!</br> “你敢打朕,朕生氣了,朕要廢后!”</br> 前些日子,封后大典已辦。</br> 賀續蘭聽到這話,連褲子都沒跟雪芽穿,就把人翻了過來,抱在腿上,“你說什么?”</br> 雪芽對上賀續蘭的神情,當即就慫了,可他又覺得自己不能慫,他現在是皇帝,為什么要怕賀續蘭?“朕要……”后面的字還沒說出口,他又看到賀續蘭瞇了下眼,一下子就把后面的“廢后”改成了“納妃”。</br> “納妃?你要納誰?”賀續蘭表情更冷。</br> 雪芽努力鼓起勇氣挑釁賀續蘭的權威,好讓賀續蘭知道以后不可以隨便打他屁股,“你對我那么兇,我……我……我要去找一些溫柔的進宮陪我,總之不能像你這樣,動不動就打我屁股。我……朕是皇帝,說要納妃,就要納妃!”</br> 用最軟的語氣說不是很兇的話。</br> 賀續蘭唇角微微一勾,似乎又變成原來的溫柔模樣,“原來陛下嫌我兇,看來是最近朝政事宜太多,我忙得性子都變了,陛下想納妃,可以,只是如今國庫空虛,怕是承擔不起陛下納妃的費用,但沒關系,我可以讓陛下先試試納妃的日子。”</br> 雪芽呆住,試試納妃的日子,那是什么意思?</br>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br> 賀續蘭不肯去上早朝了,讓他去,說他才是皇帝,哪有君后越俎代庖的道理。雪芽才被打完屁股,不愿意那么早就向賀續蘭低頭,死要面子地去上早朝了,只是好不容易艱難地過完早朝時間,早膳還未用完,賀續蘭就催他去批改奏折。</br> 奏折是看不懂的,在書房坐了一天,也沒看懂多少,待到入夜,雪芽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寢殿,剛要宿下,黃公公端著紅漆盤子進來了。</br> “這是什么?”雪芽看著面前盤子上面擺的十幾塊牌子。</br> “君后讓奴才送來的,說陛下膝下無子,平日除了忙朝政,也要為明承繁衍子嗣才對,所以讓陛下今晚翻牌子。”</br> “啊?”雪芽懵逼了,他一臉疑惑地去拿那些綠頭牌,發現上面寫著——</br> “靈妃”、“端嬪”、“蘭貴妃”、“續貴人”,這些一看就知道是賀續蘭。</br> 雪芽又去看其他牌子,見上面只寫了“美人”、“昭儀”等,沒有前綴,不免起了好奇心,這些人是誰?難道賀續蘭真給他準備其他人?</br> 那他要打死賀續蘭。</br> 為了確定要不要打死賀續蘭,雪芽把美人的牌子留了下來,“就這個吧。”</br> 一刻鐘后,“美人”賀續蘭出現在他面前。</br> 雪芽:“……”</br> 他就知道。</br> 見到是賀續蘭,雪芽就打了個哈欠,準備躺下睡覺,可沒躺下多久,他腰上就多了一只手,那只手在解他衣服。</br> “哥哥,我好困了。”雪芽忍不住抱怨道。</br> “官官自己說要納妃的,那現在就當作納妃后的日子,你點了嬪妃侍寢,自然不能把人晾在這里,自己睡覺,好了,現在我就是陛下新封的美人。”賀續蘭從后面湊近雪芽的耳朵,輕語道,“陛下怎么對著我喊君后,君后霸道蠻橫,霸占陛下這么久,現在好不容易君后不在,陛下可別提他了。尤其是君后,這么久都沒讓陛下生下孩子,真是過分。”</br> 雪芽:“???”</br> 他尚且混亂間,已經被人覆上身體。</br> 一夜荒唐,雪芽翌日早朝沒起得來,只是等他醒了,又被捉到書房看奏折。他尚且來不及抱怨,賀續蘭就出去了,但過了一會,賀續蘭端著參湯進來了。</br> “陛下,喝完參湯再看奏折吧。”賀續蘭溫和道。</br> 雪芽正不想看奏折,有了參湯,便有借口偷懶。正坐在美人榻上喝著,腿上多了一只手。雪芽立刻起了警惕心,往旁邊躲去,“昨日才做過的。”</br> “昨日伺候官官的不是美人嗎?宮里還有其他嬪妃,官官要雨露均沾才對,唔,今日就在書房寵幸靈妃好了。”</br> 話剛落,賀續蘭就把已經縮在角落里的雪芽抱了出來。</br> 又是一場荒唐,雪芽已經累得不行,感覺身上的手在動,委屈地嗚嗚哭,“不要了,再來我要廢了,嗚嗚嗚……”</br> “陛下怎么能厚此薄彼,靈妃結束,也該輪到蘭貴妃了。”</br> 雪芽一聽,立刻摟著賀續蘭的脖子,討好地在對方臉上胡亂親,“哥哥,我錯了,我不納妃了,哥哥別欺負我了。”</br> 賀續蘭才“吃飽”,眉眼間懶洋洋的,他由著雪芽親,好一會才說:“不納妃了?”</br> “不納了。”雪芽搖頭。</br> “那以后陛下的屁股,我能不能打?”</br> 雪芽猶豫,見賀續蘭瞇了下眼,立刻乖乖點頭,“能。”</br> “以后還拿東西給易燁封吃嗎?”</br> “不拿了。”</br> 賀續蘭聞言,矜貴清冷的臉上總算露出點笑意,他低頭親了下雪芽的眉心,長睫掩住眼里同時存在的饜足與貪婪。</br> “乖孩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