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千吟猝不及防被她的話給撩亂,好一陣都沒再說話,只是給她清理傷,又涂抹藥。他一手拿過藥瓶,手指挑開瓶塞,借著空隙才若無其事地又看她一眼。見得她一直低著頭,耳朵還是淡淡的嫣粉色,他這斜著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她耳后那顆紅痣,愈加的艷麗漂亮。</br> 而她抓著膝上的裙角,緊張不安的模樣。</br> 抹藥之際,樓千吟低低道:“以后不許這般冒險,聽見沒有。”</br> 姜寐老實道:“聽見了。”過一會兒她又補充一句,“我會認真學的,讓敵人三兩下不能把我解決。”</br> 樓千吟看了看她,道:“你只要好好待著,多半就不會遇到敵人。”</br> 姜寐又不吭聲了。</br> 可是她心里想著,她很羨慕敖辛,可以義無反顧地奔赴她二哥身邊。</br> 直到樓千吟給她處理好,兩人都沒再多說話,但彼此之間的氛圍卻一點不顯寂寥。</br> 大抵因為心里想的人近在眼前,就已經是件很好很好的事了。</br> 樓千吟見她傷處沒再出血便用不著包扎,問:“身上還有其他地方傷了嗎?”</br> 姜寐想了想,還是鼓起勇氣將手臂的瘀傷露給他。</br> 他臉色又沉了下來,沒說什么,用了跌打藥給她揉了上去。</br> 姜寐道:“再沒有了。”</br> 便是有也是微不足道的小傷,而且也不便再給他看。</br> 樓千吟把藥都收回托盤里,隨手放在旁邊小幾上,便起身道:“你先坐著休息一會兒。”</br> 他剛抬腳要走,怎想忽然袖擺一頓,回頭一看,見是姜寐有些忐忑地抓住了去。</br> 她仰頭望著他,眼神雖有些慌亂,卻也固執。</br> 樓千吟被她看著心頭發窒,道:“我去洗洗便回。”</br> 他也滿身風塵,身上還沾了不少血。</br> 姜寐卻不放他,自己胡亂踩在鞋上就站起身。</br> 她什么都顧不上了,只是小兩步到他身前離他更近一些,由著身心本能地緩緩抬手,想抱他的樣子。</br> 樓千吟眼神當即晦沉下來,低低道:“我身上臟。”</br> 姜寐置若罔聞一般,一點點依偎到他懷里,側臉枕上他衣襟,有些固執地雙手輕輕環上了他的腰,喃喃道:“一會兒就好,我就是……”</br> 就是好想他啊。</br> 可話沒說出口,忽而腰間一緊,是樓千吟手臂橫來,他微微俯下身,一手扶著她頭一手鎖住她纖細的腰,將她狠狠地擁入懷。</br> 姜寐埋頭在他懷里,身子有些微的顫抖。</br> 聽他在耳畔低低道:“千古說,你想我便拿著我給你的藥瓶子看?”</br> 姜寐輕輕沙啞地應道:“我很想侯爺。”</br> 樓千吟深吸一口氣,將她抱得更緊。</br> 她手蜷縮成小拳,規矩地擱在他的脊背處,可終究是情難自禁,手里松了又松,試著輕輕攀上他背脊上的衣料。</br> 她發絲很柔順,身子骨也很軟,她身上的味道也很溫暖,一切都是他心里想著的模樣,他抱上后就不舍得松手了。</br> 姜寐深深淺淺地呼吸,他身上有風塵的氣息,衣角上的血風干了,那股腥甜的氣味散去,留下的依然是他才有的那種苦澀。</br> 可是她好喜歡。</br> 她又呢喃道:“侯爺給的藥我還沒用完,可是卻覺得已經有很久都沒見到侯爺了。一天過得很漫長,來的途中也很漫長。”</br> 良久,樓千吟才道:“姜寐,你是不是傻。”</br> 姜寐環著他腰的手不禁也緊了緊,臉在他衣襟間迷戀地輕輕蹭,小聲道:“侯爺說傻就傻吧。”</br> 她只是想讓他知道自己所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情,從她決定要跟著一起來找他的那一刻起,她就變得很迫切地想要見到他。</br> 終于樓千吟放開她時,見得她眼角緋紅。似醉了一樣,平日里溫順的眉眼,綻放出旖旎溫柔又絢爛的光彩。</br> 那是因為她眼里只有他的身影,那雙眼睛里浮光流霞,美麗極了。</br> 樓千吟早已明白,她眼里的光因自己而生,只有自己才能看見她情動的模樣。</br> 他手指輕輕撫過她眼角,那浮光碎華也跟著輕顫,仿佛要流溢到他指尖上來。</br> 她模樣生得溫柔,是那種讓他一旦沉溺進去便再不舍得出來的溫柔。</br> 他有些失魂一樣,定定看著,而后緩緩俯下頭來朝她靠近。</br> 鼻尖輕輕觸碰,他略略側了側頭,想吻她的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