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連玦聽完后笑了笑,道:“三小姐心思縝密,說得可真是滴水不漏。我若說我沒做過,三小姐還愿意信我嗎?”敖辛看了一眼甲板上,已經有一部分殺手看見蘇連玦被挾持在敖辛手上,手里的動作就慢了下來,甚至想朝這邊移過來。</br> 敖辛道:“你看,看見你在我手上,他們都慌了。你說你哪里還值得我相信?”</br> 蘇連玦終于卸下了那如沐春風的溫潤一面,道:“你覺得,你拿半支破箭,就能挾持得了我嗎?”</br> 蘇連玦話音兒一落,敖辛冷不防手上一使力,那箭頭直接劃破了蘇連玦的脖子。</br> 想要占盡先機,必須得先下手為強。</br> 那些原本要過來的殺手頓時止步。</br> 蘇連玦當即扼住敖辛的手腕,卻不想敖辛動作比他更快一步,手指一松,頓時另一只手把斷箭抽離了蘇連玦的脖子。</br> 下一刻,敖辛抿著唇,眼里狠厲非常,握著那箭徑直狠狠朝蘇連玦的肩膀上扎去。</br> 同樣的右肩,同樣的肩胛骨。</br> 她要向蘇連玦討回來!</br> 蘇連玦根本沒料到敖辛會直接動手,那箭頭冷不防沒進了他的皮肉,沒想到她又抽手往外拔,那箭頭上的倒鉤勾著他的血肉,叫他渾身一緊。</br> 蘇連玦白衣瞬時染血。</br> 敖辛非但沒停手,即使磨破了自己的手掌心,她也要一舉刺穿蘇連玦的肩胛骨,最后把那箭頭刺穿他的后背,釘在他身后的桅桿上。</br> 這一系列動作,她幾乎是一氣呵成。連日的打打殺殺,讓她養成了快、狠、準的手法和作風。</br> 蘇連玦痛得面部有些扭曲,伸手要來拔箭。</br> 敖辛第一時間抓起桅桿上的麻繩,便套了他的手。又隨手抽出發髻里的尖銳金簪,重新抵上蘇連玦的脖子。</br> 蘇連玦還記得,前些日送給她一些首飾,她都照單全收。</br> 沒想到她選了一支尖的戴在頭發里,便是用來做挾持他的武器。</br> 蘇連玦大意了,他對敖辛沒有什么戒心。</br> 那日等他進竹林里時,殺手差不多都快死光了,他并沒有看見敖辛與敖闕一起殺敵時的模樣;他以為她只是一個養在侯門里的普通貴女,是個比較好哄的女孩兒。</br> 卻沒想到,她竟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一面。</br> 敖辛揚聲對甲板上的殺手道:“你們再敢動一下,我便殺了你們的世子!”</br> 此時敖闕和隨從已被逼至角落,那些殺手都倏地停了下來。</br> 蘇連玦問:“你真的敢殺了我嗎?”</br> 敖辛手上簪子往他皮膚里刺入一分,道:“你覺得呢?”</br> 敖辛反問他:“知道我為什么斷定是你放的暗箭嗎?因為你沒用魏箭,用的是諸侯箭。”</br> “諸侯箭?”蘇連玦顯然自己都有些疑惑。</br> “就是只有你們金陵才有的東西。”</br> 不怪蘇連玦疑惑,因為這個時候尚且是不分諸侯箭與魏箭的。真正區分的時候,是在大魏與諸侯征戰的時候。</br> 大魏的箭箭頭是平整光滑的,而諸侯箭箭頭上有鋒利的倒鉤。前世敖辛知道,諸侯箭最初起源于金陵,乃是安陵王封地里所造的東西。</br> 后來發現這箭上的倒鉤很有作用,諸侯聯盟后,都一并使用這樣的箭殺敵。所以才被稱作為諸侯箭。</br> 只不過這些蘇連玦都不知道。</br> 這個時候大抵這種箭才被造出來沒多久,還沒有機會用于廣泛殺敵。目前蘇連玦還只是用來初步試用,自以為十分隱秘,根本無人知道是金陵所造的東西。</br> 卻沒想到敖辛竟然知道。</br> 蘇連玦能感覺到那冰冷的發簪沒入自己脖子里的力道,他聽敖辛幽幽地問:“是放我們走,還是大家今日一起死在這里,世子想好了嗎?”</br> 蘇連玦神色扭曲,有些猙獰,道:“三小姐最好小心點,謹防哪天落在了我的手里,我會讓你追悔莫及的。”</br> 敖辛道:“少廢話,還不讓你的人滾下船!”</br> 敖辛視線緊隨著甲板上的敖闕,他周遭全是尸體和鮮血。</br> 不知道他受傷了沒有?不知道他的傷口裂開得嚴不嚴重?</br> 敖辛手上動作很干凈利落,可是她心里有些亂,全是在擔心她二哥的傷。</br> 夜里的江風揚起她的裙角和披肩長發,她身上的銳氣令人矚目。</br> 那身影鐫刻進了敖闕的眼里,再也揮之不去。</br> 最終僵持片刻,蘇連玦還是下令道:“全都下船去。”</br> 雖然到嘴的肉就這么不翼而飛很讓人窩火,可蘇連玦的命眼下拿在敖辛手里,他不得不有個輕重衡量。</br> 他的人收了武器,井然有序地下了船。</br> 直到最后幾個人站在甲板上不肯離去,道:“該撤的都撤了,趕快放了世子!”</br> 敖辛不僅不放,還作勢握著簪子往蘇連玦脖子里磨了磨。</br> 蘇連玦氣急敗壞道:“還不滾!”</br> 所有人都撤下了船,最后只剩下蘇連玦。</br> 隨從將甲板上的尸體全部丟下水,然后開始收錨揚帆。</br> 蘇連玦見船緩緩駛離了岸邊,不由道:“三小姐現在可以放我了嗎?你若是害我性命,我保證你走不出金陵。”</br> 敖辛當然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輕易殺了這個籌碼。</br> 否則惹惱了安陵王,他們會有大麻煩的。</br> 敖辛看了一眼岸上的殺手正紛紛往旁邊那條紅燈游船上鉆,道,“最好叫他們不要追來,等我們到了安全的距離,自會放了你。不然他們就是追出幾百里,我也不會放,倒讓世子白白流這么多血。最后弄得失血過多可就危險了。”</br> 最后那些人上船了也沒敢追來。</br> 等船調好了頭,借著風向很快駛入江心里,順流順風直下,速度很快。</br> 那些殺手無法調船追,只能在騎馬在岸邊追。</br> 眼見拉的距離夠遠了,敖辛才將蘇連玦肩膀上的那支斷箭拔出來。那倒鉤又折磨了蘇連玦一回,他整個肩頭都被鮮血給染紅了。</br> 兩個隨從挾持著蘇連玦到船舷邊,蘇連玦回頭看了一眼敖辛,又看了一眼敖闕,譏諷道:“三小姐別以為你這位二哥是個什么好東西,他可能遠比你想象中的還要陰險狡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