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闕房間的門又沒鎖,仿佛是為特定的某個人留著一般。敖辛一推開門闖進來時,他依然還站在窗邊,只不過已經回轉了身來。</br> 敖辛跑到敖闕身邊,抓著他的手臂,眼神慌張地來來回回看,問:“二哥,你有沒有受傷?”</br> 她下意識伸手去碰敖闕肩膀的墨衣時,被敖闕截住了手腕。</br> 敖闕道:“已經換過藥了,無礙?!?lt;/br> 敖辛讓跟著她去鎮子的隨從買了藥就回來,如今剛好用得上。</br> 敖辛仰頭望著他,總感覺他的臉色很不好。她道:“那你站在這里干嘛啊,你坐下休息啊。”</br> “我看看你何時回來?!?lt;/br> 這時蘇連玦也過來看一看情況,只在門邊站了一會兒,開口道:“敖兄沒事吧?我一回來就聽說船上有刺客偷襲?!?lt;/br> 敖辛背對著蘇連玦,深吸一口氣,將眼里翻涌的情緒壓下。</br> 敖闕不動聲色道:“暫無大礙,世子請寬心?!?lt;/br> 蘇連玦點頭道:“沒事就好。看樣子是皇上的人追上來了,我已經命人即刻啟程了?!?lt;/br> 蘇連玦走后,房間里有一會兒的沉默。</br> 還是敖闕看著她,先開口問:“摔疼了么?”</br> 敖辛一時反應不過來。</br> 他拿過她的手,看了看她手心被磨紅了皮。敖辛才想起自己先前在岸邊摔了一跤。</br> 敖闕又道:“就那么心虛怕我看到他背你回來?”</br> 他一邊說著,一邊讓敖辛坐下,自己坐在她旁邊,將她的一只腳抬起來放在自己膝上,褪下鞋襪。</br> 敖辛小巧的腳趾頭十分俏皮地蜷了蜷。</br> 接著敖闕便給她揉著腳踝,她抽了兩下。</br> 敖闕手上有力,握著她的腳踝使她抽彈不得,道:“知道自己崴了腳,還跑這么快?!?lt;/br> 原以為敖闕會像上次那樣很生氣,但這次他沒有,反而叫敖辛心里很不是滋味。</br> 敖辛道:“二哥,我和世子沒有什么?!?lt;/br> 敖闕握著她的腳踝動作一頓,他掌心里很溫熱,熨帖得她有些舒服,好像已經沒有先前那么疼了。</br> 敖闕看著她,眼神無波,道:“你與他有什么也無妨,你若是敢喜歡他,存了念頭往后想嫁給他,我不介意讓你當個寡婦?!?lt;/br> 敖辛被他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地心里亂了亂。雖然他說話的語調平穩,可氣勢卻兇,然這一次敖辛非但沒感到害怕,反而踏實了下來。</br> 敖辛道:“我沒有喜歡他?!?lt;/br> 敖闕收回了視線,道:“那他送你的玉佩呢,那世子玉你喜歡?”</br> 敖辛道:“他就是送我帝王玉我也不喜歡。”</br> “這樣最好?!?lt;/br> 后來敖辛回到自己的房間,蘇連玦身邊的婢女就給她送來不少東西。</br> 有按照她身量裁剪的新衣服,還有翡翠朱玉的各種琳瑯首飾,任她挑選。</br> 婢女說,等到金陵的時候,她可以穿戴這些。</br> 敖辛來者不拒,既然蘇連玦要送這些給她,她就全部收下。</br> 蘇連玦自當滿意,只要是個女孩兒么,誰不對這些新衣裳新首飾心生歡喜呢?</br> 婢女見狀便笑道:“三小姐喜歡當然最好了。公子送的這些三小姐全都收下,不知為何公子送三小姐世子玉,三小姐卻不肯收呢?”</br> 另一婢女又道:“那是公子的貼身玉佩,金陵里不知多少姑娘夢寐以求呢。若是得此玉,便是得公子傾心,公子是想贈定情信物于三小姐呢?!?lt;/br> 她們是想來探敖辛的口風。</br> 敖辛便道:“我自然知道世子一片苦心,可我不能私下授受。若是我與他的事塵埃落定、天下皆知,他再贈與我如此貴重之物,我定當安然接受?!?lt;/br> 婢女便不再多說什么了?;仡^這些話定然會傳到蘇連玦的耳中。</br> 船行到下一個碼頭時,蘇連玦還想邀她去鎮上逛逛,只是敖辛再也沒去過。</br> 一直到金陵,船上都沒再出現大批的殺手刺殺。但偶爾零星幾個出其不意混上船想對敖闕不利,最后都沒能得逞。</br> 那些反被殺掉的殺手,一應拋尸江河,投入魚腹。</br> 船到金陵城外時,還沒有進城,便隱約可見城中繁華景致。</br> 城外有一個來往船只停泊的碼頭,比之前敖辛見過的所有碼頭都要闊大而嚴謹。</br> 金陵水路尤其發達,但城中對船只的管理也十分嚴格。</br> 蘇連玦迫不及待想帶敖辛去游那秦淮河。</br> 此時將值黃昏,待不久后一入夜,秦淮河兩岸紅塵浮蕊、胭脂十里,是令八方游人慕名而來的秦淮盛景。</br> 能夜游秦淮,無疑是一件值得期待、不虛此行的事情。</br> 不一會兒,碼頭邊便駛來了一只游船,游船上紅燈渺渺頗為美麗典雅。好像是蘇連玦專門安排到此處來接應敖辛游秦淮的船。</br> 那紅燈散發出靡靡緋艷的光,蘇連玦站在甲板上,身上也浮現出淡淡的紅光來,對敖辛笑意滟瀲道:“三小姐請?!?lt;/br> 敖辛問:“那我二哥他們怎么辦呢?”</br> 蘇連玦看了一眼敖闕,道:“三小姐放心,我會將敖兄妥善安排上另一條船,一起游秦淮,不妨礙的。”</br> 可敖闕那邊的人,每一個雖不動聲色,可身上籠罩的氣息肅殺凜冽,仿佛即將有一場惡戰,氣氛壓抑到幾乎凝固。</br> 敖辛沒去看敖闕,轉頭道:“這樣也好,世子真是有心。我二哥這人很兇,又愛管著我,有他在,我游也游得不盡興,就像上次與世子游湖的那般?!?lt;/br> 蘇連玦莞爾笑笑。</br> 敖辛走在前面下船,準備登那游船。蘇連玦便帶著婢女侍從跟在她后面。</br> 船上還有不少的船夫,似乎都在默默等著敖辛他們下船去。敖辛走在那伸向岸邊的木道上,看見岸上也有不少人正等著。見他們的穿著,似這碼頭的苦力。</br> 聽蘇連玦輕描淡寫地說,船上還有些東西需要搬運,船只也需要做詳細檢查,這些苦力就等著敖辛他們下船以后,便上船去各自做各自的事。</br> 可敖辛一眼看下去,他們站得筆直而整齊,眼神鎮定而冷漠。</br> 那像是為生計所迫而出來賣力氣的苦力嗎?</br> 這碼頭空曠安靜地過分了,除了敖辛所在的這一艘船和旁邊的游船以外,再沒有別的船到這里停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