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千吟看著她的眼睛，定然是光線太暗的緣故，他看不見她眼里有光了。他有些慌。</br> 他道：“在潯陽的時候，你不是還有話沒對我說完么，我要聽你說。我走的時候，你追了那么遠，若是當真從此兩不相干，那你追我做什么？”</br> 他最后語氣變得很輕，“姜寐，我們能不能，彼此坦誠地好好聊一聊？”</br> 姜寐想了想，道：“在潯陽的時候，我莫名其妙被和離，是想要跟你說清楚的，只是一直沒能有那個機會。后來聽我娘說，前一晚你到我家去找我了，所以我才追到江上去。”</br> 她看向樓千吟，不悲不喜，心平氣和，“我看見你站在船頭，你應該也聽見我喊你了，但最后你轉頭離開了。我想，任我再怎么想與你說什么，對你來說也是困擾吧。</br> “而今，都過去了。與你夫妻一場，也算緣分，只是這緣分未見得有多深罷了。但我仍是感念，夫妻一年里受了你諸多照拂，往后若是侯爺需要我盡力的地方，只要不涉及個人感情的事，我也會盡力而為。”</br> 她反過來勸慰樓千吟道：“往事已休，侯爺勿要再放心上。照理來說，當初侯爺與我斷得很爽快，理應是我執著不休。所以只要我不給侯爺添困擾，侯爺便能輕松如意。</br> “現在既已放下了，也請侯爺安心，我萬不會再糾纏困擾侯爺。此后應是一別兩寬、互不相擾，便是再見也能各生自在。”</br> 樓千吟啞然半晌，道：“我不是想聽你說這些。”</br> 姜寐道：“至于千古，以前是將她侯爺的妹妹來疼愛，而今我將她當自己的妹妹來疼的。當初我病了一場，是她將我治好的，唯有此事我實在難以割舍，才與她義結金蘭，還請侯爺莫怪。</br> “除此以外，我與侯爺應該再無別的牽連了。今日聊聊也好，往后如侯爺所說彼此都體面些，以免像今日這般侯爺上來便動手。”</br> 最后，姜寐再問他道：“我已說完，侯爺可還有話講？”</br> 她停頓了一會兒，面前的人籠罩在陰影里，清寂寥落，沉默無言，她便再道：“如此的話，我便先離開了。”</br> 可將將側身，手腕便再次被他捉住了。</br> 他扣得很緊。</br> 樓千吟低低緩緩地問她：“你割舍不下千古，難道，就能割舍得了我？”</br> 姜寐聞言抬起頭，回頭看他時卻是笑了笑；她的笑容不是強顏歡笑，也不是想要報復他的快意恩仇，單單只是莞爾，如往事過眼云煙。</br> 她陳述一件事實道：“不是我割舍了侯爺，是侯爺割舍了我。”</br> 樓千吟繃著唇角，道：“那我若不想割舍你呢，我若想留下你，想一直留你在我身邊呢？”</br> 姜寐搖了搖頭。</br> 他有些希冀落空的惶然，道：“也不可以么？”</br> 姜寐道：“總是追在侯爺身后，侯爺未曾回頭，我也倦了。”</br> 他怔怔失神，那種失魂落魄的傾頹之感，浮蕩在眉間心上，被夜色遮擋。</br> 樓千吟喃喃地問：“你真的，把我放下了？”</br> 姜寐想了想，神色安然地輕聲回道：“應是放下了吧。”</br> 最終他握著她手腕的手，頹然松落。</br> 姜寐抬腳毫不留戀地走了出去，徒留他一抹身影，比往時更加冷冷清清。</br> 往時是不識情滋味，而今是難留心間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