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也愿意隨軍離開鳳凰城,只不過她平時鮮少在人前露面,最多就是出現在樓千吟的眼前。她看見那么粗壯的梧桐木在樓千吟的手上一點點變得圓潤光滑而又小巧了很多,不由感慨他的用心和認真。</br> 明玥道:“少有人像貴人這般細致耐心的。若非心無旁騖之人,做不了這等細致入微之事。”</br> 樓千吟淡淡道:“我也不是事事都這么耐煩。”</br> 相反的,以前他卻是很多事都不耐煩。</br> 明玥小心翼翼地問:“貴人這琴,應是贈給心上人吧。”</br> 他沒說話。</br> 但明玥何其玲瓏剔透,又道:“那撫琴給貴人聽的女子,也應是心系于貴人。貴人贈琴與她,她一定非常高興。”</br> 樓千吟還是沒說話。</br> 他不與旁人說起自己的事,和這位明玥姑娘,唯一的話題就只是關于琴而已。</br> 隨著滄海國的戰事深入展開,潯陽的物資運送也前所未有的繁忙緊急。</br> 除了朝廷的物資以外,商人的貨物也一船皆一船地運送了去。</br> 往常姜父不摻和滄海國那邊的生意,但姜寐接手以后,就把姜家的船接手過來,亦往滄海國運送物資。</br> 不光有她自家的貨物輸出,還有樓千古集中的樓家的藥資,敖辛從京都指派的物資等,都委托給她的船隊,也算生意上的往來。</br> 商人們看中的都是當下滄海國的形勢,滄海國深陷戰火,物資必然緊缺,只怕有錢也買不到東西。所以這個時候販賣貨物過去,能賺錢不說,還能先一步在滄海國站穩腳跟發展后續生意。</br> 這種情況,豈能少了周敘的。</br> 早前他便早早到潯陽來,便是收到了小道消息,得知軍隊要往滄海國打仗了,所以才提前到潯陽做足準備的。</br> 眼下周敘的貨船早就在滄海國和潯陽碼頭之間來回運行著了。</br> 只不過周敘沒想到,姜寐也要參入進來。</br> 周敘便勸她:“阿寐,那邊很亂,雖能賺錢,卻也得擔很大的風險。”</br> 姜寐道:“我不搶你生意,我自家的貨物很少,我主要負責運輸,千古和小辛家的東西,我都得幫她們安全運送到滄海國去。”</br> 周敘也不知是擔心她還是擔心別的,或者都有,伸手輕輕敲了一下姜寐的額頭,道:“你以為我只是怕你搶生意?你去其他地方走貨都沒問題,地方有我的人我還可以接應你。</br> “可去滄海國不定因素太多,因為商船多了,沿途海盜也猖獗,若是運氣不好,還沒等到滄海國,就船和貨都會賠進去,那便得不償失。”</br> 姜寐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的船小辛會給我弄個官號,海盜應該還沒膽子劫朝廷的船。我一是幫小辛和千古運送東西,二是也好借機會了解了解滄海國,你們都爭先恐后地派船去了,就別跟我說什么風險了吧。”</br> 周敘看了看她,最終拿她也沒辦法。</br> 他其實有自己的私心,不想她跟滄海國那邊扯上什么關系,不想她再跟那邊的人有個什么往來。只是姜寐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這樣的擔心。</br> 她人不會去滄海國,就只是船和貨去。</br> 后來她經常起早摸黑地在碼頭那邊忙碌,必要的時候還會去樓家走動,接手藥資時跟樓家人交涉一二。</br> 樓家上下依然十分敬她,剛開始還叫順了口稱呼她一聲“夫人”,被姜寐糾正。后來大家就記著了,多數時候稱呼她一聲“姜姑娘”。</br> 眼下,姜寐在碼頭一一檢查船和貨,明天一早就要出發的。她一檢查不知不覺就到天黑了。</br> 樓千古也到碼頭來幫她,只是很多事她都要親自聽下面的人匯報,又要親自過目,樓千古真正幫得上忙的事也很少。于是基本就是在待在碼頭等她忙完。</br> 忙完以后,夜色已經從茫茫江面上渲染了過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