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闕回頭看著溫月初,隨后抬腳一步步朝她走來。溫月初心如擂鼓,仿佛又回到那日涼亭內他步步緊逼的光景。敖闕站在她面前,高大筆直的身影帶著壓倒性的迫力籠罩下來,道:“我在找敖辛,你有見過她嗎?”</br> 溫月初搽了胭脂水粉的臉本來白里透紅十分自然,可在敖闕的注視下,她臉上血色褪下,留下臉頰上的兩抹腮紅,就顯得有些突兀。</br> 溫月初移開視線,道:“敖公子真會開玩笑,我怎么可能會見過三小姐。今日我大喜,三小姐遠在侯府,我們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br> 說著她又緊張擔心地問:“三小姐會有危險嗎?”</br> 今日琬兒進宮,偏偏溫月初的大喜之日也定在今日。</br> 儀仗隊按照吉時從侯府出來上街時,偏偏溫家的送親迎親隊伍也出門上街。</br> 兩支看似毫無關系的隊伍,偏偏在街上交錯了一陣。</br> 難道真是因為今天的的日子大吉、適合出嫁,而出嫁的時辰也一模一樣?</br> 敖闕注視了溫月初片刻,轉身道:“你最好沒見過。”</br> 琬兒出城以后,當即讓敖放加快行程的速度。她唯恐敖闕調頭找不到敖辛,又會找到她頭上來。</br> 敖放也意識到幾分,琬兒的喜轎一出城便換成了兩馬馬車,敖放帶了一部分人騎馬趕路,長長的儀仗隊被丟在了后面。</br> 就在他們離開徽州城大約有百余里的時候,那塵土飛揚的馬蹄聲還是如噩夢一般追了上來。</br> 琬兒心生害怕,對敖放道:“快,我們快點!他追上來了!”</br> 琬兒敖放一行人,除了少數的可以騎馬的儀仗隊,剩下的都是敖放手下的護衛。</br> 結果身后飛騎追上以后,一句話都沒多說,徑直抽劍,利落地大開殺戒。</br> 敖放原以為,多少能和敖闕言語上周旋幾句的。</br> 可敖闕這一回追上來,根本不是要來說話的,直接就是來狠下殺手的!</br> 敖放的護衛怎敵得上敖闕親自帶領的親兵。彼時敖闕坐在馬上,面上冷嗜的神情與修羅無異。</br> 敖放被逼得步步后退,大吼道:“敖闕,你想干什么!弒兄嗎?!”</br> 琬兒坐在馬車里,看著前一刻還保護著她的那些護衛,很快便成了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尸體,干燥的地面上灑滿了艷紅奪目的鮮血,她手指死死摳著馬車車壁,渾身抖得跟篩子似的。</br> 太可怕了。</br> 她遠遠低估了敖闕的膽量。</br> 他不僅不把皇家放在眼里,還根本沒把這對兄妹放在眼里。</br> 琬兒明白,在他眼里,就只有敖辛一個才是算得上是他的妹妹。</br> 他是要在這里殺了她和敖放嗎?</br> 敖放不是敖闕的對手,最后在敖闕手上敗下陣來,狼狽地跌落在地,剛要起身就被敖闕的親信拿劍架在脖子上。</br> 敖闕轉身就又朝馬車走來。</br> 敖放厲聲道:“你這個畜生!她也是你妹妹,難道你還想對她不利嗎!”</br> 琬兒不住地往后退,哆嗦道:“你不要過來……你這個魔鬼,你不要過來!”</br> 敖闕眼里是枯冷的,沒有一絲光,道:“先前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最好掂量著來。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br> 琬兒尖叫一聲,就被他伸臂從馬車里毫不憐惜地拖了出來。</br> 她在敖闕手上奮力掙扎,可敖闕手臂何其有力,輕巧一提,就提著她的脖子像拎小雞一樣毫不費力。</br> 琬兒卻窒息得翻白眼,因為驚恐流出來的眼淚弄花了妝容,身上嫁衣勾勾扯扯十分繁瑣,發髻上的釵環在她搖頭掙扎時松松垮垮地掉落。</br> 敖闕一把將琬兒丟在地上,琬兒崩潰而凄厲地大哭,本能地摸索著就想爬起來。</br> 結果剛一抬頭時,那帶血的劍將將抵在了她的脖頸上。</br> 琬兒哭喊道:“大哥,大哥救我……”</br> 敖放自己都被人架著脖子,哪里能救她,唯有怒氣沖沖道:“敖闕你放了她!”</br> 敖闕劍刃抬起琬兒的下巴,道:“我只問一遍,阿辛呢?”</br>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琬兒道,“就是你殺了我,我也只能告訴你不知道……你真殺了我,你就再也見不到她!”</br> 敖闕道:“不管她現在在哪里,總會去京城。那我就在京城等她。至于你,這么硬骨氣,倒叫我另眼相看。”</br> 他沒有一劍結束琬兒的性命,而是拖起她往邊上走。</br> 正好他們趕路到這個地方,地勢較高,道路另一旁是一個長坡。長坡下面因為沒人足跡破壞,凸石嶙峋,并且荊棘遍布。</br> 琬兒掙脫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離那長坡越來越近。</br> 最后敖闕拎著她,直接凌空懸在長坡上方。頓時琬兒一顆心緊緊提起,連動也不敢再亂動一下。</br> 她睜大著眼,淚痕斑駁地望著敖闕,喃喃道:“你想干什么?”</br> 只要敖闕一松手,她立刻就會掉下去。下面荊棘倒刺生長得那么猖狂,她若以肉身往下面滾一遭,結果會如何?m.</br> 會被扎得千瘡百孔吧。</br> 敖闕道:“你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你活著還是死了,對我沒影響。這一滾下去,是廢是殘,都是你的造化。”</br> “二哥,不要……”琬兒渾身繃緊,意志力快要徹底瓦解了,“你不能這么對我,我是宮里的娘娘……”</br> 可敖闕對此無動于衷。</br> 就在敖闕準備松手時,琬兒有預感,她張口就有些癲狂道:“這不關我的事!是皇上找準這個機會要把她偷運進宮的!在街上的時候她就已經被轉移到另一支隊伍中去了,這會兒肯定已經不在徽州城了!她是要由水路被運去京城!”</br> 半晌,敖闕才收回手臂,把她放到了地上來。她冷汗已經濕透了衣背,雙腿一軟就跌坐下去。</br> 敖闕整了整手腕,下令道:“把她帶上,繼續趕路。”</br> 于是琬兒被人直接丟在馬背上,一行人翻身上馬,便策馬狂奔。</br> 敖放獨自一人被落下,面對這滿地的尸體。他恨得握緊拳頭,朝敖闕離開的方向看去,咬牙切齒道:“敖闕,你給我等著,今日之辱,來日我必當加倍奉還!”</br> 隨后他騎了馬就往徽州城的方向趕回去,他要回去調兵來,非得將敖闕截殺不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