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舉起手伸著五只小手指,軟軟糯糯道:“我想干娘再陪我這么多天,她答應了,我也答應這么多天過后我會自己一個人睡的。”樓千吟坐在床邊脫鞋,道:“早知道最后還是得自己一個人睡,為什么要這么麻煩?”</br> 阿梨理所當然道:“因為我覺得和干娘在一起有趣啊。”</br> 樓千吟也上了床,往里邊去躺下,認命道:“既然你來了這里,就好好睡吧。”</br> 然后阿梨就問道:“干爹,為什么床上有兩床被子啊?我們不是一起睡嗎?”</br> 樓千吟道:“一起睡也不妨礙蓋兩床被子。”</br> 阿梨道:“可我爹和我娘就是蓋一床的呀,我爹把我娘摟得可緊了。”</br> 樓千吟道:“那是你爹娘,我們這里不興那樣。”</br> 阿梨就皺起了眉頭:“那我睡中間的話蓋哪個被子呀?”</br> 姜氏便道:“你跟我蓋一床吧,你干爹晚上受不得涼,所以他得單獨蓋一床裹緊些。”</br> 阿梨接受了,就跟姜氏一個被窩躺了下來。</br> 她道:“怎么干爹比我娘還嬌氣,我娘也受不得涼,可也讓我爹抱著呀。明明抱著才暖和的。”</br> 姜氏道:“我們抱著吧。”</br> 阿梨在姜氏懷里窩了一會兒,感覺還是差點什么,不禁回頭看了看樓千吟,伸小手進他被窩里扯了扯他的衣裳。</br> 樓千吟正昏昏欲睡,怎想突然有個軟乎乎的東西在他被子里動,畢竟以前他被里有過一窩耗子也是軟乎乎的,搞得他潛意識里始終有點陰影,一時反應忒大,差點從床上跳起來。</br> 阿梨都被他嚇了一跳。</br> 樓千吟額角突突地跳,意識過來是阿梨的手,暗吁一口氣道:“你伸手做什么?”</br> 阿梨道:“你過來一起睡啊。”</br> 姜氏道:“他不是在跟咱們一起睡么。”</br> 阿梨:“可我想你們倆都抱著我,之前去爹娘那里我也是睡中間,他們都抱著我的。”</br> 樓千吟真是沒辦法了,在阿梨的一再要求下,他才往姜氏這邊挪了挪,拉近距離,把阿梨裹在中間,讓她更有安全感一些。</br> 只不過樓千吟還是蓋自己的,阿梨就從這個被窩鉆到那個被窩,來回鉆。她覺得有趣,一會兒滾到樓千吟那里去,然后又滾回姜氏這里來。</br> 樓千吟想,這樣一個小人兒,饒是鐵石心腸也得軟一軟。不然就憑蘇昀那性子,怎么可能會讓她上他和敖辛的床去霍霍呢。</br> 現在擺明了蘇昀是不想讓這小家伙上自己的床了,所以給塞到這里來了。</br> 樓千吟還沒摟摟抱抱著另一個人睡覺過,即使是阿梨這種屁大點的孩子也不曾,所以有點不習慣。</br> 阿梨小身板又軟,像只小豬仔似的拱來拱去,樓千吟很是無奈道:“到你干娘那里去睡。”</br> 阿梨拱夠了,皺著小臉道:“干爹,你身上一點都不好聞。”</br> 樓千吟:“……”</br> 樓千吟道:“你嫌我臭?”</br> 阿梨道:“你身上好苦。”</br> 姜氏道:“那是因為你干爹要給人治病就經常接觸藥材,藥材都是苦的。”</br> 阿梨就問:“干娘是不是也覺得不好聞才不跟他一個被窩的?”</br> 姜氏笑道:“我覺得習慣了就好聞的。”</br> 樓千吟卻不以為然,她肯定是為了哄小孩才這么說的。</br> 而后阿梨又縮回姜氏被窩里了。</br> 姜氏抱著她,輕聲地說道:“阿梨,快睡吧,別去鬧你干爹了,他很倦了。”</br> 阿梨咕噥著應道:“那好吧。”</br> 她睡在兩個大人中間確實很有安全感,夜里睡得沉,只不過約摸之前在蘇昀和敖辛那里搞習慣了,晚上她睡著睡著一會兒扭身抱這個一會兒又扭身抱那個,因為是兩床被子隔開的,就導致她時不時胳膊腿兒亦或是半邊身子都露在了外面。</br> 姜氏一晚上都在給阿梨蓋被子。</br> 到半夜的時候,姜氏側身面向樓千吟,睜開眼看了他一會兒,夜燈的暗淡燈光下她見得他深深淺淺的輪廓,發絲鋪在枕間,便是在夜中這副光景也是好看的。</br> 要是昨晚這個時候他都還沒睡著呢,今晚還真就是怪了,姜氏一回來他就睡得好了。</br> 姜氏有些不忍吵醒他,但后來還是輕輕開口道:“侯爺。”</br> 她喚了兩聲,樓千吟便醒了。</br> 他動了動眉頭,略微地蹙著,沒睜眼,回應道:“怎么。”</br> 姜氏道:“阿梨總是在你我之間滾來滾去,手腳要往外露一些,我怕她著涼,所以能不能……”</br> 她正跟樓千吟商量,阿梨又很應景兒地往樓千吟那邊滾去,樓千吟伸手一摸,小東西的腿兒果然露在外面了。</br> 樓千吟當然不能讓小家伙著涼,于是將自己被子一揭,就把小人兒裹住,自己的被邊兒搭在了姜氏這邊的被邊兒上。</br> 樓千吟惺忪道:“把你那邊的被子也往中間勻一勻。”</br> 他這么說時,姜氏已經在往中間蓋了。</br> 原本兩床各不相干的被子,這下便搭通暢了,不論阿梨想翻身去挨著誰都不會涼在外面。</br> 做好了這些,樓千吟才又問:“你方才說能不能什么?”</br> 她想說的他剛剛已經做了啊。</br> 故而姜氏便道:“沒什么了。”</br> 樓千吟有些不滿道:“以后有什么事睡前說完,別半夜想一搭是一搭,不然下次你都不知道我為什么沖你發火。”</br> 他有起床氣的姜氏知道,姜氏壓著嘴角老實地應道:“我知道了。”</br> 后來一覺到天亮都很安順。</br> 早飯阿梨也是在這邊用的,彼時樓千古進膳廳一看見她,還很驚奇:“梨子你怎么過來了?”</br> 阿梨歡歡喜喜道:“昨晚我爹送我過來的呀。這幾天我都跟干爹干娘睡啦!”</br> 樓千古笑嘻嘻地問:“那昨晚睡得怎么樣啊?”</br> 阿梨道:“除了干爹身上的味道不好聞以外,其他的都好。”</br> 她就自顧自開始總結:“我娘身上又香又軟,我爹身上就沒什么味道但就是硬硬的不好抱;我干娘身上是清甜的味道我喜歡,可干爹身上就是苦的了。”</br> 樓千古道:“嘿,你干爹肯定自我感覺良好,他都不知道他有多遭人嫌棄。”</br> 樓千吟黑著臉道:“阿梨,你坐這邊來,我們不要跟你姨學壞了。”</br> 說著他還起身親自去把阿梨拎了過來,放坐在他和姜氏中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