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辛頭暈目眩地撐身起來,連忙跑去床榻邊。樓千古過去幫忙攙扶,姜氏轉頭去倒水。敖辛給蘇昀喂下藥后,又接過姜氏遞來的水喂了一杯。</br> 姜氏道:“千古,兩個時辰后你幫忙看看,我還得回太醫院去聽你哥的指示。待他好轉以后,這藥瓶里的藥就每隔兩個時辰再給他用一次。”</br> 敖辛緊緊守在床邊,樓千古便跟著姜氏一道出來,抓住姜氏的手問:“嫂嫂,我哥他怎么樣了?”</br> 姜氏笑,拍拍樓千古的手,道:“別擔心,他就是太累了。等這件事后好好休息一陣子,應該就沒事了。”</br> 樓千古還是不能徹底放心,道:“真的么,你送來的藥,是不是他親自試過有效,才讓你送來的?”</br> 姜氏點頭,道:“真的。他試過有效。”</br> 最終誰也沒提樓千吟為什么親自試藥這事兒。</br> 樓千古這才渾然松懈下來,眼淚就有些收不住地決堤了,道:“那我哥就拜托嫂嫂你了。”</br> 姜氏道:“快進去吧,我走了。”</br> 宮人連忙給她拿了傘來,她撐著便小跑著去了。</br> 敖辛和樓千古在寢宮里焦灼地總算等了兩個時辰,樓千古來給蘇昀診脈,神色一點點亮開,道:“小辛,他好轉了!”</br> 敖辛又把藥瓶里的藥丸給他服用了一次,放他躺下。</br> 整個太醫院和民間都開始照著藥方加緊制藥,在治療的過程中,樓千吟根據自身情況,還不斷完善了幾次方子。</br> 每一次方子都能更加促進藥效抵抗瘟疫。</br> 姜氏過來給敖辛送新藥的時候,說道:“侯爺忙得抽不開身,暫時沒法過來給皇上親自看看,千古,侯爺讓你拿捏,皇上病情持續好轉的話,便可以讓他蘇醒也無礙了。”</br> 敖辛趴在床邊,抓著蘇昀的手貼著臉,再不用壓抑顧忌什么,肆無忌憚地淚流滿面,道:“二哥,你可聽見了?很快你便可以醒了。”</br> 病營里的士兵和民間的疫民們得知有了可以治療的藥以后,這么久以來彌漫著的陰霾氣氛突然間就有種煙消云散、天清氣朗之感。</br> 百姓們歡欣鼓舞,將士們也興高采烈。</br> 那廂太醫院里,樓千吟也恢復了不少,只是他最后的敲定的應該能徹底治愈瘟疫的藥方,讓太醫院和民間各醫館藥鋪犯了難。</br> 因為里面的藥引并非尋常可見之藥材,是能制一些,但就當前京城里的條件,還無法大批量地提供給每一個感染上瘟疫的人。</br> 他樓家倒是有存藥,可潯陽城的病患也不少,第一時間把藥方送至潯陽,存藥連本城的百姓都無法完全滿足。</br> 這時候從各地方調藥,定會花去許多時間。</br> 也正是這時,潯陽樓家的急信傳到樓千吟的手上。</br> 前往海外找尋樓家分支的長老回來了。他帶回來樓家分支的一名樓家人,攜藥籍和當地的藥材而來,陸陸續續運了好幾十車。</br> 那名海外樓家人聽樓家長老敘述病情,發現所感染的瘟疫正是從前他們大陸所經歷過的一次疫病。等到了潯陽再一診斷當地的百姓,果真如此。</br> 這次帶回來的正是樓千吟所需的藥引,及時解決了京城里存藥不足的情況。在從潯陽發出急信之時,那些藥就已經在運送往京城的路上。</br> 而潯陽樓家的存藥在適當的補給下則用來救濟當地百姓。</br> 敖辛在確定樓千吟做出來的藥可以徹底治愈蘇昀以后,反而不急著將他喚醒了。</br> 她坐在妝臺前,似乎已經很久都沒見過自己的模樣,而今再看時,鏡中的女子她都快要不識得了。</br> 敖辛在偏殿對樓千古道:“千古,等我二哥蘇醒以后,我想拜托你,幫我照看他一陣子。”</br> 樓千古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道:“你是怕你現在這個樣子讓他看見么。”</br> 敖辛笑笑,眼里恢復了以往的光亮,道:“我現在這樣難看死了,不想給他看見。”</br> 樓千古道:“你二哥那么精明的一個人,就算要瞞著,也定瞞不了他多久的。”</br> 敖辛道:“不打緊,能幾日是幾日,等他發現的時候,肯定我又養好一點了,至少比現在要好點。”</br> 樓千古點頭道:“那好吧。”</br> 這瘟疫的病情總共可以分為四個階段,前兩個階段的病人五臟六腑有一定程度的損傷,在服藥過后,再療養一段時日基本可以痊愈。</br> 而第三個階段的病人臟器損傷嚴重,用藥能治好瘟疫保住性命,但臟腑損傷無法恢復如初,往后可能會疾病纏身,也可能沒有幾年的壽命。</br> 最后一個階段的病人,則五臟六腑全然損壞,便是治好瘟疫也難久活于世。</br> 此次瘟疫不論是潯陽還是京城,皆損失重大。</br> 雖然最后配出了解藥,但潯陽的瘟疫已經蔓延至一定的程度,死傷者眾。而京城不管是百姓還是兵營里的士兵,也有相當一部分人的病情進入了第四個階段。</br> 其他各地方,難免有少數例的疫情流入,好在控制得及時,現在又有了方子,都沒有大規模地爆發。</br> 蘇昀和樓千吟的病情所幸都保持在第二階段,一個是因著敖辛維護得極好,另一個則是因為染病的時間短。</br> 兩人服藥過后,都在一天天復原,同時趕制出來的藥也分批流入了兵營和京城各藥鋪醫館。</br> 得知皇帝可安然無恙,群臣百官們早早就來恭候。</br> 蘇昀躺在榻上,樓千古打開銀針卷兒,取了銀針過火,然后很有分寸地一針針捻入蘇昀的皮肉里。</br> 待到半刻時辰,她將銀針一一取下。</br> 他沉睡得太久,周身氣血開始游走運轉,可他意識又是清醒著的,因而在樓千古取出最后一根銀針時,他便強力催動氣血,睜開了雙眼。</br> 樓千古回身就見他醒來,嚇了嚇,訥訥道:“皇上醒這么快啊,我還以為要緩緩呢。”</br> 蘇昀看見是樓千古,然后眼神再略略一掃,邊上有幾名伺候的宮人,就再無其他。</br> 樓千古道:“皇上的病情已經好轉很多了,往后也不用再沉睡了。哦我哥在太醫院忙一時抽不開身,所以讓我來。”</br> 蘇昀開口問的第一句話是:“她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