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辛提前收到了樓千吟的回信，得知千古和她長嫂已經在來京的途中了。一聽說她們倆和一批樓家醫者前來，敖辛很是高興，而且樓千吟在信上說樓家的長老也已經動身去尋相關的藥籍了，如此希望就更大了些。</br> 收到信的當日，敖辛把信上內容跟蘇昀說了，又讓宮人打理出一座宮院，準備給樓家姑嫂倆暫住。</br> 這皇宮里，又沒有妃嬪，就住了敖辛和蘇昀一家人。</br> 他們兩人最親近要好的親朋也就這么些人，一邊是敖辛的娘家人，一邊就是樓千吟和樓千古兄妹，每逢他們到京，就都是安排在皇宮里住的。</br> 轉眼間，敖辛和蘇昀已經在御書房后殿里住了些日，都沒再回原來的寢宮。</br> 四個孩子每日由宮人照料，并按時到敖辛這里來匯報情況。</br> 這樣敖辛也好知道，他們每日都過得怎么樣。</br> 兄弟三個不黏人，獨自的日常生活在宮人的打點下毫無問題，但是阿梨太小，見不到爹娘，一天她就要鬧騰好幾次，都是三個哥哥輪流哄。</br> 敖辛聽說阿梨整天念叨著要見她和蘇昀，很心疼，也很想他們。</br> 后來蘇昀空了小半天的時間，讓宮人把四個孩子帶到后花園，他和敖辛過去看一看。</br> 只不過和孩子們見了面后，也要保持一定的距離。</br> 彼時阿梨由宮人牽著，心心念念地腳步趔趞慌亂地往前小跑，忽聽到一聲溫柔的呼喚：“小梨子。”</br> 阿梨抬起腦袋一看，就看見爹娘正站在那邊；爹爹高大威武，娘親滿臉笑意。</br> 然后阿梨就不干了，硬要沖爹娘跑過去，宮人攔住她，她就使出吃奶的勁兒往那邊掙，掙得個小臉通紅，嗷叫不已。</br> 敖辛覺得好笑，可看著鼻子有些發酸，道：“阿梨，你再這么橫，下次不讓你過來了啊。”</br> 阿梨癟著小嘴，伸出小短手，道：“抱，我要抱。”</br> 她說著就哭了，“你們為什么這么多天不回來看我，你們是不是不要我們了……”</br> 無奈敖辛也不能過去安撫她，只能跟她講道理。可她耍渾不聽，敖辛就道：“讓你爹給你講。”</br> 阿梨哭唧唧的表情一對上蘇昀的眼神時，就不由抖了抖。</br> 蘇昀道：“你娘說的都是對的。不聽耳朵長來做什么？要是聽不進去，就先讓嬤嬤帶你回去冷靜冷靜，你娘先跟你的哥哥們聚聚。”</br> 阿梨一聽，哥哥們留下讓她一個人回去冷靜，她哪干啊，于是不得不屈服，淚眼巴巴道：“我有耳朵，我要聽。”</br> 敖辛告訴他們兄妹四個，現在外面有很多的人生病，他們的父親得要處理，所以得和外面的人接觸。為了避免他們也染上病，才不得不保持距離。</br> 兄弟三個都聽明白了。</br> 但阿梨不懂，也不接受，問道：“爹爹要去處理，為什么娘也不回來和我們一起？”</br> 敖辛輕柔道：“因為你爹爹累，娘得照顧他呀。留你爹爹一個人，娘也不放心的。”</br> 蘇昀看著敖辛蹲在地上裙角輕垂，腰后的發梢也鋪散著絲絲縷縷及地在裙角上，這樣她便和阿梨保持同等的高度，對阿梨說話時，神態和聲音都顯得溫柔極了。</br> 阿梨又酸又委屈道：“你果然還是最喜歡爹爹是不是，不是最喜歡我。”</br> 敖辛失笑道：“你，哥哥們，還有你們父親，都是我最喜歡的。”</br> 蘇昀就道：“她就是最喜歡我，你有什么意見？”</br> 敖辛回頭嗔了他一眼。</br> 這老幺最不好哄了，他偏偏還亂攪和。</br> 阿梨癟著嘴，抽噎道：“我也不敢有意見啊……”</br> 敖辛拉了拉蘇昀的手，道：“你嚇她干嘛啊。”</br> 蘇昀提了提衣角，也在敖辛身邊蹲了下來，對阿梨又道：“這種病還治不好，要是得病了可能會死。</br> “知道死什么意思嗎？就是你閉上眼睛了就不會再醒了，你所有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都有人幫你吃穿玩，我們不能再關心你，你也不能再見到我們任何一個人。”</br> 阿梨小臉煞白，道：“得病這么可怕……”</br> 敖辛道：“所以爹娘現在不接近你們，就是為了不讓你們生病啊。”</br> 阿梨害怕地問：“那你們會生病嗎？”</br> 敖辛笑道：“我們是大人，身體比你們好，不會生病的。”</br> 最后阿梨抽了抽紅紅的鼻尖，老成地道：“那好吧。你們不在的時候，我會幫你們看著老大老二老三的，督促他們寫作業、練功，你們就放心把他們交給我吧。”</br> 蘇昀道：“你安分點就行。”</br> 話雖如此，可他語氣也柔和了許多。</br> 阿梨道：“我是安分，可是他們不讓人省心啊！”</br> 三個哥哥沉悶地站著，也不吭聲辯解。</br> 然后阿梨又道：“抱抱。”</br> 她張開小手擺出一副要抱的架勢，但卻不吵著鬧著要跑過來了，道：“就這樣抱一抱我吧。”</br> 敖辛笑著亦張開了手，然后看見小粉團阿梨隔著距離卻一臉沉浸在懷抱中的模樣，心里軟得跟團漿糊似的，聽著阿梨閉著眼一臉滿足地道：“娘身上好香啊，又暖又軟。”她小手懸空抓抓捻捻，“還有娘的頭發又順又滑。”</br> 敖辛滿是動容，道：“我們小梨子也又暖又軟。”</br> 隔空抱完了娘，阿梨又去抱一抱她爹，就道：“爹就沒娘這么好抱。一點都不香，也不軟。”</br> 蘇昀叮囑三兄弟好好看著妹妹，最后兄妹四人見完爹娘就心滿意足地回去了。</br> 敖辛站在原地，看著四只的背影慢吞吞地走出很遠，夜色鋪陳下來，直至最后再也看不見他們了。蘇昀牽著她的手，轉身往御書房這邊走。</br> 兩人回到寢殿，洗漱更衣，上床就寢。</br> 蘇昀倒也克制，自打敖辛搬到這里來了過后，晚間他都沒碰她。除了剛搬來那晚他忍不住把她按在門上激吻一番，后來都甚少有這樣的親近，便是親她時也是多親她的額頭、耳邊，不直接親她的唇。</br> 他心里或多或少總是有些顧忌。因為他要接觸到的人事多，軍營里那么多人染病，他也得親自去走動，盡管回來以后他都很謹慎地換洗，宮里也十分嚴謹地藥熏預防，但他還是盡可能地避免和她親密接觸。</br> 甚至于，和她說話時，他也盡量不正面與她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