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反正點頭就對了。蘇昀這才彎下身，一只手就輕輕松松把她掬了起來，坐在自己的臂彎里。</br> 阿梨趴在她爹的肩膀上，小手抱著爹的脖子，小聲地吭哧道：“對不起。”</br> 本來阿梨的衣裳就是蘇昀不提，內(nèi)務府也會妥妥當當?shù)夭煤谩５热滑F(xiàn)在阿梨服了軟，蘇昀還是吩咐宮人兩句，讓給她也裁幾身秋衣。</br> 一會兒用飯的時候，阿梨還特意提了她想吃蝦。</br> 她把自己的空盤子捧到蘇昀手邊，道：“你就只給我剝。”</br> 看著阿梨這小蠻橫的模樣，敖辛忽然覺得，還真是與蘇昀對她耍橫時有異曲同工之妙。</br> 另外，除了強勢向她爹索取關愛以外，阿梨還有一點小小的惆悵。</br> 雖然她娘說她是親生的，可是爹說她是撿來的啊。那她到底是親生的還是撿來的？</br> 阿梨想讓她爹親口承認，便嘟囔著問：“我是你親生的嗎？”</br> 怎想蘇昀也不正面回答，只是看著她反問道：“你覺得呢？”</br> 阿梨很愁悶，爹爹好像在回避這個話題。她多半有可能真是撿來的。</br> 正好前些日敖辛又在教她習字，首先教她學會了寫三個哥哥和自己的名字。</br> 起初她僅僅是會寫，還不知道什么意思，后來一學會哥哥們和自己的名字含義后，毫無征兆地汪地一下又哭了。</br> 敖辛問：“怎么了呢？”</br> 阿梨嚎道：“我果然是撿來的！”</br> 敖辛哭笑不得：“你為什么這么以為？”</br> 阿梨淚眼汪汪地指著哥哥們的名字，道：“大哥哥的‘硯’里有石頭，二哥哥的‘嵐’上還有座山，他們都是很威武的，就我，就我是水果！”</br> 敖辛道：“那你三哥哥的‘奉’字，既沒有石頭也沒有山，你又怎么解釋呢？”</br> 阿梨道：“可他和二哥哥是雙胞胎，我不是嗚嗚嗚……就我是水果……”</br> 敖辛看她哭得稀里嘩啦，筆上的墨又不小心糊到了臉上，像極了一只小花貓。大約這件事對她而言真的是個很大的打擊，她傷心難過地坐在板凳上的樣子，又真有點像只焉噠噠委頓的梨。</br> 敖辛便告訴她道：“你前面三個都是哥哥，娘在懷你的時候就一直希望你是個女孩子。那時你爹天天削梨子給我吃，所以你才是上天恩賜給娘的小梨子。”</br> 阿梨聽了，抬起小腦袋，臉兒上黑乎乎一片，看得旁邊的宮人忍俊不禁。</br> 她一雙眼睛卻是又大又亮，如黑葡萄一般，晶晶閃閃地哽咽道：“真的嗎？”</br> 敖辛道：“當然是真的。”</br> 阿梨又問：“那，那你懷大哥哥的時候，爹是不是天天給你吃石頭啊？懷二哥哥的時候，是不是經(jīng)常吃山啊？”</br> 敖辛：“……”</br> 后來敖辛只好跟她解釋，就她是女孩兒所以又香又甜，而哥哥們都是男孩兒所以才又冷又硬的，這才打開了阿梨的心結(jié)。</br> 阿梨明白了也接受了，原來之所以和哥哥們不同，是因為她是女孩兒。</br> 這天，京城里有好幾場武試，蘇昀答應過敖辛，帶她出宮去轉(zhuǎn)轉(zhuǎn)。</br> 這已經(jīng)是第二輪比試了，勝出者將參加第三輪比試，到時候比試的場地就會設在宮里，由皇帝正式過目，即便是落選者，也有機會經(jīng)由皇帝欽點提拔。</br> 只不過到時候第三輪武試雖然設在宮中，由皇帝攜文武百官觀看，敖辛身為一國之后，雖然可以與蘇昀一同出席，但總歸少了許多民間的樂趣。</br> 這日一早，敖辛換下平日里的宮裝，穿了一身尋常的女子裙裳。淺青色，腰身沒有勾勒得那么貼合，而是稍稍有些寬松。</br> 因為她身姿本就纖薄而窈窕至極，若是著完全顯出身姿的衣裙，不知會惹得多少人回眸。</br> 扶渠幫她把青絲用兩根青玉發(fā)簪挽起，配上一雙簡單的細長耳墜，略點粉黛胭脂。</br> 敖辛出門時，蘇昀在院里等她。</br> 他一身墨青色長衣，收了雙袖，背影挺拔，顯得十分沉厲穩(wěn)重。</br> 聽到開門聲，他回過身來，便見敖辛正正走出門口。</br> 他眼神在她身上流連停頓了片刻。在敖辛都快以為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合適時，他上前來牽了她的手便往外面走。</br> 敖辛低頭審視了一下自己，問道：“好像好久沒這樣穿出門了，是不是感覺怪怪的？”</br> 平時在宮里她皇后的服飾，除了正式場合穿的鳳袍以外，其他的宮裝也多少有種華麗端莊之感。</br> 蘇昀道：“沒有，感覺很好。”</br> 仿佛回到了以前，他帶她出家門的時候。</br> 他的手上有一層粗糲的繭子，一直握著敖辛柔嫩的手，步子沒有邁得很大，以便她能夠輕松地跟上。</br> 他一邊走，手里一邊時不時揉兩下她的手心和手指，儼然似在把玩一樣極為趁手的寶貝。</br> 今日朝中休沐，蘇昀不用上朝。</br> 兄弟三個也不用去太學院，但他們和平時一樣，起得很早。所以蘇昀和敖辛走的時候他們都知道。</br> 前一晚蘇昀就已囑咐過三兄弟，今日他們負責帶好妹妹，上午教妹妹習字，下午可以適當玩耍。可以進書房，但必須得看著小的，不能讓她亂來。</br> 蘇硯做為老大，在他這個年紀算是非常穩(wěn)重的了，而且老二老三也都是一副沉悶的性子，有他們?nèi)春冒⒗妫偌由显豪镞@么多的宮人，應該問題不大。</br> 所以蘇昀和敖辛出宮時，也比較能放心。</br> 今日是個大晴天，萬里無云、秋高氣爽。</br> 朝陽升起后，整個都城都被淬上一層昳麗的鎏金光澤。</br> 清晨的街道寬闊而整潔，兩人走上長街時，已經(jīng)有稀稀疏疏的百姓們都上街來，街道兩邊開了鋪子擺了攤位，準備迎接新的一天。</br> 隨后兩人去了一家早食攤鋪，這時候還沒什么人，除了張羅的老板，就只他倆。</br> 要的也是兩碗普通的陽春面。</br> 面食口味清淡，又有股麥面的清香味道。</br> 平時在宮里也少吃到這般民間的普通口味。</br> 只是敖辛胃口小，一碗面只吃了一半便吃不下了。她吃不完的，蘇昀就端過來趕進他的碗里自己吃了。</br> 敖辛就安靜地坐在他身邊，支著下巴看著他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