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知女莫若母。哭這件事對于阿梨來說實在是太費力了,她坐在廊下扯著脖子嚎哭了一會兒就哭累了,聲音不由小了下來,再抽噎了一會兒,然后就沒聲兒了。</br> 嬤嬤輕手輕腳地進來稟道:“小公主靠著廊柱睡著了。”</br> 敖辛道:“抱她去屋里睡吧,別涼著了。”</br> 阿梨睡了一覺醒來,結果還沒到中午,她爹也還沒回來。</br> 這一上午真的是太漫長了。</br> 終于,等到哥哥們從太學院回來了,阿梨才稍稍被分散注意力,有了些玩心。</br> 蘇昀是最后才回來的,彼時阿梨正蹲在樹腳下捉螞蟻,在蘇昀前腳剛踏進院門時,哥哥就提醒她了。</br> 阿梨回頭一看,連忙蹬蹬蹬地跑過去,攔在她爹身前。</br> 她橫著兩只小短手,張口即道:“你不能再打娘了!”</br> 阿梨吭哧著又悶悶道:“那個甜湯是娘熬給爹一個人喝的,可我也想喝,娘不準我喝,我就有點生氣她只對你一個人好。唔,所以昨天我才撒謊的。”</br> 蘇昀低頭看了看她紅紅的眼圈兒,道:“她本來就只對我一個人好。”</br> 阿梨一聽這話,癟了癟嘴,很有點受打擊,道:“我想不通,為什么?”</br> 蘇昀理所當然道:“因為她對我好,才會給我生孩子,才會有你們,你只是她對我好的結果之一。你問問她,她愿意給你生孩子嗎?”</br> 阿梨包著兩包眼淚道:“就算她不愿意,那我也愿意給她生孩子。”</br> 蘇昀道:“你知道生孩子什么意思嗎?”</br> 阿梨似懂非懂:“就是有我和哥哥們。”</br> 蘇昀道:“意思就是你們是從她肚子里出來的。”他看了看她的小身板,“你這肚子除了裝飯還裝得下人嗎?”</br> 阿梨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回頭看了看哥哥們,他們的個頭比自己整個人還大,肚子怎么可能裝得下!</br> 阿梨頓時捂著肚子,小臉變色道:“我還是覺得肚子里裝好吃的比較好……”</br> 然后蘇昀要抬腳往前走,他的身形對于阿梨來說就像一座可以移動的大山,阿梨需得努力把頭仰著才能看清他。</br> 他一往前走,阿梨也跟著往后退了一步,她后退的時候沒有站穩,還自己把自己絆了一下,差點踉蹌摔一跤,但依然堅挺地攔著他沒有讓開。</br> 阿梨憤憤道:“既然娘對你那么好,你怎么還能打她!”</br> 蘇昀道:“誰跟你說的?”</br> 阿梨道:“當然是娘說的。她都被你打得不能見人了,躲在屋里偷偷哭呢!”</br> 她聲音奶聲奶氣,最后兩句又是扯著嗓門嚎的,屋里敖辛想不聽見都難。敖辛聲音傳了出來:“我何時說了?我有親口說你爹打我了嗎?”</br> 阿梨小腦袋迷糊:“沒說嗎?”</br> 然后大哥哥就過來牽走了阿梨。</br> 直等到蘇昀抬腳走進寢宮里了,阿梨才去向扶渠求證:“爹爹到底有沒有打娘啊?”</br> 扶渠笑著回道:“我可以作證,你娘可真的沒說皇上打了她哦。皇上不會打皇后的。”</br> 阿梨道:“可娘說爹生起氣來很可怕。”</br> 扶渠道:“那小公主怕不怕?”</br> 阿梨點了點頭。</br> 扶渠道:“所以皇后也只是說了這么一句而已,并沒說皇上動手打了呀。”</br> 阿梨問道:“可娘為什么一上午都待在屋子里,不準我進去,她也不出來看我。”</br> 扶渠委婉道:“可能是你娘累著了吧。”</br> 阿梨道:“今上午她都在屋子里沒動,怎么會累著呢?”</br> 扶渠道:“昨晚累的呀。”</br> 蘇昀進房間時,抬頭便看見敖辛靠在窗邊的軟枕上,潔白的光線灑照在她身上,淬了一層白潤的光澤。</br> 她手邊放著針線籃子,膝上鋪著一件雪白的衣衫。敖辛正在收針腳。</br> 上午她躲在寢宮休息,沒事做索性就做起了針線。</br> 蘇昀走過來看了一眼,顯然是他的尺寸。</br> 他又瞥見旁邊還有小孩兒尺寸的衣物沒來得及做的。</br> 蘇昀伸手拈來看了看。</br> 敖辛便低聲溫柔道:“等你的做好了再給他們做。”</br> 蘇昀往邊上一放,道:“他們的交給內務府做,不用你做。你只給我做。”</br> 敖辛嗔他一眼,道:“哪有你這樣當爹的,跟孩子爭啊。”</br> 蘇昀道:“他們以后有他們自己的女人給做。”</br> 敖辛好笑道:“那阿梨呢?”</br> 蘇昀道:“她長大了自己做。”</br> 蘇昀在她身邊坐下,順手就將女人摟進了自己懷里,放坐在腿上。</br> 敖辛收好了針腳,低頭嫻熟地將線頭咬斷,方才放下針線,又將新做好的里衣拿起來看了看。</br> 她早已將蘇昀的身形尺寸熟爛于心,這樣看一眼就知妥不妥。</br> 她倚著蘇昀胸膛,把里衣往邊上輕放,道:“下午讓人拿去洗洗,干了便能穿了。”</br> 隨后她掙了掙身,箍在腰間的手卻不曾松。敖辛不由抬頭看他,道:“不去用午膳啊?”</br> 蘇昀埋頭在她頸邊親了親。她連忙仰身閃躲,衣襟微敞間,可見衣裳里的肌膚呈現出深深淺淺的歡痕。</br> “別鬧。”她癢得直推他的肩膀,道,“剛剛你可聽清楚了啊,昨天是阿梨添油加醋,她也承認了。我一口都沒給她喝,全都給你喝了。”</br> 要不是那禍精,也不會惹得這男人醋意大發,昨晚她也就不會被折騰得那么慘了。</br> 結果蘇昀聽后,反應平淡,只是“嗯”了一聲。</br> 敖辛抬頭看他一眼,道:“我還以為你會因為誤解了我而心懷愧疚呢。”</br> 蘇昀這會兒到大度起來了,道:“這有什么可誤解的。”</br> 敖辛僵了僵嘴角,道:“那某人昨晚要我可憐他到底。”</br> 蘇昀:“不是到底了么。”</br> 敖辛:“……”</br> 她忽然意識到,這男人昨晚可能只是在借題發揮。但她也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昨晚明明被勾起了對她的那般強勢的占有欲。</br> 蘇昀手掌揉著她的腰,那腰段纖細得讓他愛不釋手,他又道:“還累不累?不想出去的話,讓人把飯食擺進來用。”</br> 敖辛道:“還是去膳廳吧,又不是只你我兩個人,還有孩子們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