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機會,他還想要變成第二個威遠侯,擁兵自重比投靠朝廷要厲害得多。所以三軍一時渙散,若是使離間計也不難,很容易便能使彼此產生間隙。待時機一成熟,敖辛再命將領帶兵各個擊破。</br> 這一次,敖放把威遠侯重傷成這樣,敖辛一定不會放過他。</br> 敖辛去帳中,看過威遠侯的傷況,走出營帳,著手準備攻打敖放。</br> 營中將領頗有些為難,稟道:“將軍,敖放手底下的兵,原也是出自我們徽州。此次兩派交戰(zhàn),只怕軍心會受到影響。”</br> 敖放的兵,絕大多數都是徽州人,他們的親人家鄉(xiāng)也都在徽州。只因為將帥不同,才不得不離鄉(xiāng)奔走。</br> 敖辛思忖過后,道:“能勸降的便勸降吧。”</br> 于是入夜以后,這夜里十分的不平靜。</br> 山間四野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歌聲。有徽州的家鄉(xiāng)小調,亦有敖家軍出行時的戰(zhàn)歌。</br> 歌聲時而低沉悲愴,時而雄渾激昂。</br> 敖辛下此令時,起初將士們還不明所以,但后來他們便明白了。</br> 歌聲一連持續(xù)了好幾日,但凡曾出自徽州的將士們無不引起共鳴,因而唱得徽州軍營這邊軍心更加團結,卻唱得敖放軍營那邊軍心越發(fā)渙散,無不是思念家鄉(xiāng)親人,以及從前在徽州入伍時的光景。</br> 敖放大為惱火,還不待想出對策,敖辛便放了話出去,若是回歸徽州之將士們,既往不咎,還可重新收編入敖家軍,待戰(zhàn)事一了結,便可回徽州見到自己的親人。敖辛承諾,投誠者,絕不濫殺一人。</br> 盡管敖放用嚴酷的軍法鎮(zhèn)壓軍中將士們的異心,可還是不斷有士兵逃跑。</br> 在敖辛陣營軍心空前團結的情況下,他陣營里的將士們難以抵擋,次次敗退。很快他的士兵們就對他的所作所為起了質疑。</br> 敖放是敖家的叛徒,現在又和魏兵與蠻夷聯(lián)手,如此行徑,敖家軍為何還要聽從于他?</br> 在多次潰敗以后,敖放恨得咬牙切齒,還想要扳回一局。可就連他身邊的副將都開始勸他投降。</br> 敖放一怒,當即斬殺了自己的副將。</br> 投降?他有什么退路可以投降?一旦投降了,敖辛絕不會放他一條生路!</br> 所以他只能領著殘兵敗將,堅持到最后。</br> 魏兵和蠻夷也自顧不暇,沒有多余的精力來幫襯他。</br> 最后一戰(zhàn)時,敖辛立于陣前,手里挽著長槍,一如當初敖放合圍威遠侯那般,將他的兵馬圍得死死的。</br> 交戰(zhàn)前,敖辛喊話道:“爾等若是肯繳械投降,依然屬我徽州的傲家軍,我必帶你們凱旋歸去。此乃你們最后一次機會,若是錯過了,必是兵戎相見,成王敗寇!”</br> 敖放雙眼充血,都到此時此刻了,這個女人還不忘霍亂自己的軍心!</br> 敖放立刻道:“膽敢不戰(zhàn)而降者,殺無赦!”</br> 盡管有部分軍心動搖了,準備放下武器,可敖放這話一出來,便有另外一撥將士虎視眈眈,但凡有人想投降,他們便會立刻撲上去把他們殺了。</br> 因而最后,能夠真正投降順利走到對面陣營者少之又少。</br> 能逃的早就逃了。剩下的便是一心想要建功立業(yè)的。可是到最后,他們想要建功立業(yè)的愿景都沒能達成。</br> 戰(zhàn)士人數相差多少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人心渙散。敖放的戰(zhàn)士們再無凝聚力,就像一盤散沙。</br> 戰(zhàn)鼓起,寫著“敖”字大旗在空中上揚。</br> 隨著殺喊聲起,便是一場你死我活的廝殺。</br> 敖放眼睜睜見著自己的人馬一點點覆沒,那種凄涼倉皇的感覺襲上心頭。</br> 他死死瞪著戰(zhàn)馬上的敖辛,不甘、憤怒充斥著他,導致他想要棄兵而逃的恐懼都被壓下,不管不顧地一路殺著朝敖辛沖過來。</br> 敖辛抿著唇,眼里亦是森寒陰狠、殺氣凜冽。她手里長槍與敖放的刀劍交戰(zhàn)數回。</br> 敖放功夫本就不高,當初和敖闕比起來不可同日而語。如今又被敖辛連日逼得逃竄,疲憊不堪,在對戰(zhàn)上不占優(yōu)勢。</br> 可敖辛自身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身體并未完全復原,一路加緊行程,抵達西蜀過后更沒休息過一日片刻。</br> 之前在和敖放交戰(zhàn)時,敖辛都不主動出擊,而今日,到了時機,她便是要和敖放硬拼,必要親手把他送到閻王殿。</br> 昔日名義上的兄妹,眼下都對對方恨得要死,生拼活斗,竭盡全力。</br> 敖辛被敖放一劍掃下戰(zhàn)馬,她回槍便刺穿他的戰(zhàn)馬馬腹,他便也跌落在地。最后兩人真刀實槍地狠斗。</br> 最終敖辛終于略勝半招,把他打倒再地,他手上的兵器也落在他無法觸及的地方。</br> 敖辛一腳踩在胸膛上,如厲鬼一般森森地把他盯著。</br> 敖放那股被暫壓下的恐懼終于又掙脫束縛全部冒了出來。</br> 敖辛臉上濺上點點血污,妖冶非凡。</br> 她喘著氣道:“敖放,如何?”</br> 敖放滿臉懼色道:“我投降!投降了行嗎!”</br> 她勾了勾紅唇,眉眼間漸漸染開若有若無的笑意,卻讓人背脊骨發(fā)寒。她雙手握著長槍緩緩抬起,輕輕道:“現在投降?可我已經能把你弄死了,你投降還有什么用?”</br> 敖家不需要一個叛徒,更不需要一個想至她父親于死地的叛徒。</br> 他對她爹所做的,今日便加倍償還給他。</br> 說罷,手里長槍迅猛而有力地朝敖放的胸膛直直戳下,濺得她滿身熱血。</br> 敖放眥眼欲裂,最終死不瞑目。</br> 這場戰(zhàn)事最終落下帷幕。</br> 魏兵沒有了敖放的支撐,氣焰大跌。而蠻夷軍看見敖辛率領的徽州軍越戰(zhàn)越勇,在消滅了敖放的部隊以后,便要把矛頭直指蠻夷,蠻夷軍便心生退意。</br> 沒戰(zhàn)幾場,魏兵與蠻夷軍配合得相當失敗,徽州軍更如銅墻鐵壁一般駐守著,眼見著東進無望,最終蠻夷軍撤回到關外。</br> 蠻夷軍一撤,敖放的叛軍一亡,西蜀魏兵便是強弩之末,收拾起來毫不費力。</br> 最終西蜀被肅清,整個東西連成一線,全在徽州的掌控之內。</br> 可黃昏之時,當敖辛正在戰(zhàn)場點兵之時,營中有人快馬急前,到敖辛跟前呼道:“將軍,威遠侯病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