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辛抿著唇,怎會不懂,天下一統是大勢,到時候敖家該何去何從?敖辛沉默良久,才冷靜地道:“爹,二哥一定會是最后勝出的王者,我除了相信他,為他鏟平道路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以外,沒有別的可做了。既然爹有這樣的顧慮,為何當初還要救他,還要一心栽培幫助他?”</br> 威遠侯嘆了口氣,道:“當初你年紀小,可能記不得了,敖闕她生母是你娘的姐妹,便也是你的姨母?!?lt;/br> 敖辛有些震驚地緩緩轉過身來。</br> 威遠侯再道:“所以敖闕也是你的表哥。當初我念在你母親的份兒上出手相救,最初的目的原是助他奪回安陵王世子之位??商煜滦蝿蒿L云變幻,如今看來光奪回世子之位是沒什么用的。”</br> 原來,敖闕竟還是她的表哥……</br> 敖辛久久回不過神。</br> 最終威遠侯擺擺手,吁了口氣道:“也罷,誰讓他是我們阿辛看中的人呢,他好歹也是我養大的半個兒子,什么脾性我清楚。那些平白無故的擔心可能也是無中生有?!?lt;/br> 敖辛聽見自己的聲音反問道:“將來天下再無諸侯,爹可是要與新朝對著干?”</br> 威遠侯愣了愣,道:“我無意爭天下,只希望保得徽州一方安寧?!?lt;/br> 敖辛看向威遠侯,道:“二哥定也知道爹的心意。”</br> 敖辛還道:“所以請爹毫無保留地信他一回吧,將來若是不如意,女兒愿意盡一切努力去彌補?!?lt;/br> 當前形勢如此,不管靠攏任何一方勢力,都是有風險的。還不如扶持自家的人呢。</br> 照敖辛以前的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br> 怎么說,敖闕也算得上是半個自家人。將來若是娶了敖辛,便也還是名副其實的一家人。</br> 威遠侯對時事敏感歸敏感,但對未來對敖闕還是很樂觀、很有信心的。</br> 當晚敖辛回去后,一整晚都在消化與威遠侯談話的內容,以及敖闕是她表哥的這件事……</br> 敖闕對于她來說很重要,家人對于她來說也同樣重要。</br> 想來想去的結果便是,第二日敖辛起晚了。</br> 她起身時,府門前的馬車已經備好,敖闕也已經準備妥當,隨時都可以上路。</br> 扶渠本來想進房間來叫醒敖辛的,敖闕只說不著急,便一直在前院里等著。</br> 若是以往敖闕快馬去快馬回,天不亮的時候應該就已經出城了。</br> 而這次扶渠備了相當多的行禮,加上天寒地凍,因而才準備了一輛馬車。</br> 坐馬車的話,行程勢必會多用出一半的時間,是以出行的時間一開始便規劃得比較盈余,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br> 敖辛聽說敖闕已經在前院等了她小半個時辰了,她一邊手忙腳亂地裹胸,一邊讓扶渠趕緊為她束發,惺忪道:“明知二哥等著,你怎么不叫醒我?”</br> 扶渠道:“不是奴婢不叫,是二少爺不讓叫。他說不著急?!?lt;/br> 等敖辛洗漱完,再匆匆去膳廳用罷了早飯,再和敖闕一道出門時,外面已然是天光大亮了。</br> 威遠侯與姚如玉親自送兩人出門,姚如玉諸多不放心,拉著敖辛的手囑咐個不停。</br> 她一個女孩兒出門在外,肯定有許多不方便,姚如玉都一一讓敖辛注意,最后還特別叮囑她道:“在外注意危險,一定要保護好自個,知道了嗎?”</br> 說著眼光還不忘往馬車那邊等候的敖闕瞟了一眼。</br> 好似這次出行,最大的危險不是別個,正是敖辛身邊的這頭狼。</br> 然敖辛卻會錯意了,亦是往敖闕看了一眼,笑道:“娘放心,二哥會保護我的?!?lt;/br> 姚如玉額角一緊,只好點點頭。</br> 最后敖辛告別了威遠侯與姚如玉,轉身朝馬車邊等候的敖闕行去。敖闕朝她伸了手,她面頰微紅,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心里,撐著跨上了馬車。</br> 馬車里很寬大,看得出是做足了準備的,軟座靠枕十分柔軟暖和,可以很大地緩解行路過程中帶來的顛簸。</br> 敖辛靠坐在那上面,頓時就有些懶洋洋的樣子。</br> 敖闕隨后也鉆進了馬車來,本來還覺得頗有些舒坦的敖辛,頓時就局促起來。原本還覺得有些寬敞的車廂里,亦有些緊迫。</br> 敖辛正了正一身嬌骨,趕緊規規矩矩地坐好。</br> 隨后就聽車轍聲轉動,馬車朝前行駛了起來。</br> 馬車里除了行禮,中間還擺了一張小幾,備有茶點。旁邊她觸手可及的地方還備了許多的書,專門路上解乏看的。</br> 上了街,這個時候街上的人還不多,比平時冷清。</br> 敖闕靠窗坐著,好像并沒有要來招惹敖辛的意思,他隨手拿了一本書,手指淡淡翻開來看。</br> 敖辛時不時偷偷看了看他。</br> 等到出城之際,敖闕才抬起眼朝她看來,視線流連在她胸前,微微蹙了一下眉,道:“這樣不難受么?”</br> 敖辛順著他的視線,低頭往自己胸脯看去,臉燙得頓時如火中燒,道:“挺,挺好的。”</br> 裹得也不是很緊,雖然胸口感覺有些悶,但還留有喘氣的空當。</br> 敖闕低低道:“不用跟我去見將士軍官的時候,你不必穿成這樣,怎么舒服怎么來。”</br> 敖辛沒應他,心里想著還是這樣比較方便。</br> 過了一會兒,敖闕又開口道:“你打算一直這樣直挺挺地坐到目的地么,到時候腰酸背疼可不比騎馬好受。”</br> 說著他便放下手里的書,傾身過來。</br> 敖辛聞到他身上的氣息,頓時呼吸一緊。他伸手繞到她身后,替她整了整身后的軟枕,扶著她的肩膀微微用力,將她按著靠在那軟枕上。</br> 每每敖闕一靠近,她仿佛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流露出來的侵略性,即使他只是做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br> 敖辛想不明白,就這樣她也能身軟兩分,到底是個什么毛病。</br> 敖辛怔怔地看著他,一時不察,來不及收回自己的眼神,叫他抬起眼簾來捉個正著。</br> 敖闕看著她微潤的眼眸,握著她肩膀的手略收緊,低沉道:“我原想著這路還很長,你若現在便是這副模樣引誘我,我保不準這一路還能消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