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又有親兵送了中午的飯食進來，兩人面對面坐著，一同吃了午飯。這軍營里的伙食當然比不上家里的，但敖辛很餓了，又是和敖闕一起用飯，一抬頭便能看見敖闕吃飯的模樣，她就很有胃口。</br> 敖闕用飯時很安靜，眼簾微垂，敖辛有時忙著偷看他，他便忙著將飯菜里好的部分挑揀出來放在她碗里，其余的自己吃下。</br> 他雖沒看敖辛，嘴上卻忽然道：“看我很下飯？”</br> 敖辛忙收回視線，低頭吃飯，片刻才囫圇道：“看見你，我心里覺得高興。”</br>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看見他，她想要的不過分，若是每天都能看見他，便也知足。</br> 敖闕似笑了一下，慣冷的眼神里有些暖意。</br> 飯后，敖闕道：“你先休息一會兒，等我把這些處理完，再一起回家。”眼下他桌上還堆了待處理的軍務，需得要及時處理完。</br> 敖辛不去打擾他，自己看了一會兒營帳中的沙盤和整個徽州的地形圖，又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休息。</br> 大抵是她太累了，午后又容易犯困，沒多久，敖闕抬起頭來視線尋她時，便發現她蜷縮在椅子上睡著了。</br> 他隨手把桌上的竹簡折子等理了理，拂衣起身，走到敖辛面前，俯下身將她輕輕抱起，抱去自己平日躺的榻上，再把自己的外衣搭在她身上。</br> 敖辛毫無意識地蹭著他的頸窩，嘴里輕輕呢喃著什么。敖闕貼過去細細聽了聽，依稀聽得見她在喚他的名字。</br> 半下午時，敖辛醒過來，才發現自己躺在敖闕的榻上。她坐起身，拉了拉身上蓋著的衣裳，微微收在懷里，還有些惺忪，便聽旁邊傳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天色還早，一會兒有沒有想去哪里逛逛。我這里事快完了?！?lt;/br> 敖辛歪著頭想了想，道：“二哥，我想吃松子糖。”</br> ***</br> 這陣子敖辛經常隨敖闕到軍營里，南大營三軍幾乎都知道嫡三小姐的到來。</br> 敖闕帶她熟悉軍務，讓她了解軍中布防等。</br> 這些敖辛前世就已經接觸過，前世里敖闕離開了徽州，威遠侯戰死以后，敖家軍群龍無首，籠罩著的那種絕望的厚重感她還記憶猶新。</br> 今世，再不能讓敖家軍走上那樣一條路。</br> 原來敖家軍里這一套嚴明的規矩和紀律，都是敖闕創立完善起來的。</br> 眼下徽州雖然固若金湯，可大魏境內的其他地方已經開始不太平。</br> 西蜀一隅率先燎起了戰火。</br> 緊鄰西蜀的是南陽王的封地。南陽王與趙王、梁王相差無幾，是個自守封地、自給自足的地方小王。</br> 西蜀的邊境魏軍突然對南陽發難，想要收復南陽封地不是什么難事。畢竟雙方的兵力相差懸殊。</br> 南陽的鐵礦豐富，若是占得鐵礦，對于兵器制造將是一大助益。再者，一旦南陽淪陷，魏軍則東指徽州。</br> 因而南陽王第一時間向徽州威遠侯求助。</br> 三日之內，威遠侯親自點兵，撥往西蜀南陽。</br> 敖辛十分忐忑，這戰事來得是不是太早了？</br> 只不過前世這個時候她已經在深宮里，還沒接觸到這些，所以不知道也正常。</br> 但威遠侯要出征，敖辛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br> 威遠侯一身戎裝，府門前親兵正等候。</br> 姚如玉一邊給他系上披風，一邊絮絮不停地叮囑。她看起來神色冷靜，可嘴里說出來的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一看便知是擔心和牽掛的。</br> 威遠侯握了握姚如玉的手，道：“別擔心，這場仗打不了多久，最多幾個月我就回來。你在家里和阿辛萬事小心。還有，好好照顧自己?！?lt;/br> 姚如玉淺淺勾了勾唇，道：“你征戰在外，就不要操心家里了，我會照顧好的。”</br> 敖辛緊巴巴地跟著威遠侯，一直送出了大門。她紅著眼眶張口就問：“一定要爹親自領兵嗎，您不去行不行？”</br> 話問出口來，敖辛自己也覺得不切實際。</br> 南陽的鐵礦對于大魏來說很有助益，可這次威遠侯若是得了那鐵礦，同樣是大有助益。</br> 且此次幫助了南陽王，又等于是結了一盟友。威遠侯親自領兵去，才有足夠的勝算和誠意。</br> 一旦擊垮了西蜀的魏軍，不僅南陽安，徽州亦安。</br> 敖辛此刻不想明那么多事理，她只想做個威遠侯膝下任性的女兒，不舍得父親外出征戰。</br> 因為想起前世威遠侯的結局，她太怕了。</br> 雖然眼下和威遠侯戰死的時間還對不上，可只要是他要去領兵打仗的，敖辛都很怕。</br> 威遠侯揉了揉敖辛的頭，道：“好好待在家里，爹打完仗就回來。”說著抬頭看向敖闕，又威嚴道，“我不在，徽州和這個家都交給你了，你需得守好?！?lt;/br> 敖闕點頭，道：“爹放心。”</br> 后來敖辛和敖闕、姚如玉一直將威遠侯送到了徽州城門，看著他帶著城外三軍啟程往西蜀的方向去。</br> 遠天相接，將士隊伍壯闊得如同浩浩往前的黑色濤浪。</br> 威遠侯領兵征戰以后，侯府里一如往日。</br> 楚氏在自個院里養傷，每天把敖辛和敖闕咒罵個百八十遍，約摸是肝火太旺，身子一直不見好。</br> 而琬兒也在自個院里養胎，起色也不見很好。</br> 她派人去柳城給敖放傳信，以為敖放起碼會帶人回來，給她和楚氏出口氣。</br> 沒想到敖放只回話說，要她照顧好楚氏，靜待時機。他人在柳城，連回來一趟都不曾。</br> 琬兒按捺下心中憋屈和怒火，想著敖放有公務在身，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br> 這日敖辛又跟著敖闕去了南大營里，只不過才來沒多久，侯府就來了人，匆匆稟報說府里出事了。</br> 來稟報的人是敖辛安排在府里看哨的，一旦發現楚氏和琬兒亦或是她的那些宮人有何動靜，便第一時間來告知她。</br> 這時敖闕去處理軍務去了，沒在敖辛跟前看著，敖辛也來不及找他說一聲，只讓士兵一會兒見了敖闕告訴他一聲，隨后自己便騎馬匆匆趕回侯府。</br> 原來今日琬兒破天荒地出了院子來散步，恰好狹路相逢碰到了扶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