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以往姚如玉是不會對敖辛說的，她先前覺得敖闕對敖辛的態度不妥，也僅僅是跟威遠侯說兩句罷了。可是那天晚上她親眼看見敖闕把敖辛抱起走出主院以后，如論如何也無法當做一種常態來看待。她需得提醒敖辛，要留個神兒。</br> 敖辛胡亂應了。</br> 敖辛也知道姚如玉看人看得透徹，若是再不做出點應對，只怕就包不住了。</br> 遂她及時錯開了這個話題，道：“娘，先前您問我嫁人的事我沒來得及考慮，如今我已過了十六，是應該仔細考慮一下了。”</br> 姚如玉一愣，道：“你有心上人了？”再思及今日敖辛要在家中待客，不由唇邊浮現出笑意，“丫頭，你可是看上那個書生了？”</br> 敖辛想著，以前舍不得爹娘和二哥，她不想嫁人；可如今，她若嫁了人，是不是二哥就能對她斷了念頭？</br> 所以她才那么說，也是想轉移姚如玉的注意力。</br> 她今天請沈長青，是想當面道謝，根本沒把他往這方面想。哪想姚如玉竟誤會了。</br> 姚如玉道：“他若是人品樣貌不錯，家世雖清貧，可也好過城中的那些紈绔公子。一會兒人來了，娘幫你瞅瞅看，看他究竟怎么樣。”</br> 敖辛剛想拒絕，就聽說敖闕今天中午也回來了。</br> 她心里一咯噔，平時他都不會中午回來的，今天怎么這么巧？</br> 結果一進門，就聽他看著敖辛在說道：“今日你請了人到家里來？”</br> 他能這么問，想必是都已經知道了。</br> 敖辛抿了抿唇，心里掙扎了一下，微微發苦，她側頭握著姚如玉的手，笑道：“那就勞煩娘一會兒幫我看看。”</br> 后來沈長青來了，進了侯府才得知，敖辛原來是侯府里的三小姐。</br> 膳桌上，沈長青斯文守禮，姚如玉所問，他都一一作答。</br> 敖辛不敢離敖闕太近，只和姚如玉坐在一起，整個過程里也不說一句話。她更不敢抬頭去看敖闕，他舉止如常，可身上卻透露出一種冷戾之氣。</br> 敖闕執起酒壺，往沈長青面前的酒杯斟酒，道：“聽說在她不能出府的日子里，是你在幫她抓赤蛇？”</br> 沈長青道：“只是舉手之勞，能幫到三小姐一二就好。”</br> 敖闕卻道：“你知她要那赤蛇來作何。”</br> “這個在下不便多問。”</br> 敖闕道：“她可能也不便多說，赤蛇蛇膽都用來給我補身體了。”</br> 敖辛很無語。</br> 敖闕絕對是故意的。這種事她不想叫任何人知道，可他偏偏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br> 沈長青喝了一杯酒，敖闕又想給他倒第二杯第三杯，還說什么既然是敖辛的朋友，他自當好好款待。</br> 可他那像是好好款待人家的樣子嗎？</br> 他大抵是恨不得把沈長青灌倒，然后再把人丟出去吧。</br> 最后敖辛忍無可忍，伸手把沈長青的酒杯挪開，道：“二哥是酒量好，可他不一定能喝。二哥還是不要為難他了。”</br> 敖闕看了看敖辛，自己將杯中酒飲盡，道：“我灌他酒，關你何事。”</br> 他這么直言不諱的，敖辛也無言以對。</br> 隨后威遠侯也回來了一趟，他對待年輕人都相當寬容，更何況還是敖辛的朋友。</br> 姚如玉使了眼色，讓威遠侯把敖闕支走，留下敖辛請沈長青到涼亭內坐一坐。</br> 扶渠很上道地奉了醒酒茶過來，便規規矩矩地退下。</br> 一時沈長青也沒什么話說，低著眼簾，視線落在面前的茶杯上。</br> 敖辛便先開口道：“方才我母親問得有點多，你別介意。”</br> 沈長青耳根有點泛紅，道：“沒事的。”</br> “還有我二哥，你也別放在心上。”</br> 敖辛見他一直低著眼簾看著桌面，便又開口道：“你不抬頭看看我？”</br> 沈長青踟躕片刻，才稍稍抬眼，眼神在敖辛臉上流連了一下，又很快垂下，道：“非禮勿視，若是盯著姑娘看，未免唐突。”頓了頓，又改口，“現在該喚您三小姐了。”</br> 她與沈長青對視時，半分也沒有難為情，反而心里坦蕩蕩，不像面對敖闕時，隨時隨地都是心慌緊張的。</br> 大抵就是因為沈長青對她沒有歪念。</br> 敖辛不由笑了出來，想起先前他的所作所為，又板著臉道：“沈長青，你是不是缺心眼啊。”</br> 沈長青亦是笑，道：“可能是吧。”</br> 敖辛道：“你不知道那赤蛇危險啊，竟還誆我說是獵戶去抓的。原先我只是想感激你，不想現在卻欠你更多了。”</br> 沈長青道：“三小姐沒有欠我什么，我那么做也是想感激三小姐的恩惠。”</br> 敖辛卻道：“你抓了那么多赤蛇，若是將蛇膽拿去藥鋪里賣，又豈止我給的那些銀錢。”</br> 沈長青道：“是嗎，先前我倒沒想起還有這樣的買賣。多謝三小姐提醒，回頭若是得了多余的，我定拿去賣個好價錢。”</br> 看得出他是說笑的，他只是不想敖辛有什么心理負擔。</br> 一番話后，兩人都輕松起來。</br> 后來因為顏護衛沒再往草廬去了，盡管敖辛讓沈長青不要再幫她抓赤蛇，可他上山采藥時還是會格外留意。所以抓了赤蛇回來，遲遲等不到顏護衛來取，他便親自送去了侯府。</br> 只不過連杯茶都沒喝，送到以后又離開了。</br> 姚如玉倒是與敖辛說過，沈長青這人人品是好的，讀書人也知曉禮數，雖是家世差了些，如果敖辛有意，那些都不重要。</br> 對于有些不需要上感情的事，敖辛就顯得特別的干脆。一旦她做好了決定，就直奔目的去。</br> 比如眼下，趁沈長青再次來侯府時，敖辛留下了他，明目張膽地問道：“你有家室嗎？”</br> 沈長青愣了愣，搖頭。</br> 敖辛便又問：“那你有心上人嗎？”</br> 沈長青大概沒想到她如此直接，還是搖了搖頭。</br> 敖辛還記得姚如玉的話，如若要嫁人，那這沈長青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她雖不喜歡他，但也不討厭他。</br> 敖辛便斟酌著道：“如果都沒有，我有一事，想請你幫忙。”</br> 沈長青道：“三小姐但說無妨。”</br> 敖辛道：“你能娶我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