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辛勉強擠出一抹笑,說是不要她擔心,可她怎么能不擔心呢?敖辛問:“二哥不請我進去坐坐?”</br> 敖闕道:“我正要出門給母親晨昏定省,你要同我一起去嗎?”</br> 敖辛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br> 姚如玉聽說敖闕這回回來身上負了傷,才特意派人過來傳話,道是這兩日不用專門去給她請安。</br> 現在敖闕好些了,但規矩可不能廢。</br> 兩人從院子里出來,并肩走在路上。只不過敖闕垂著雙手,再沒像之前那般,牽著她走。</br> 敖辛心里說不出什么感覺,主動伸手去握住他的。發現他的手心不如以前那么溫熱。</br> 敖辛緊了緊抓著他,鼻子有些微酸,嘴上卻笑著道:“好像二哥出門了一趟回來以后,反倒與我生分了。”</br> 她聽不到敖闕的回答,過了一會兒又仰頭看著他的側臉,問:“是因為我做錯什么了嗎?”</br> 敖闕走了幾步,突然開口道:“敖辛,你怕我嗎?”</br> 敖辛下意識搖頭,道:“你是我二哥啊,我為什么要怕你。我喜歡你還來不及,二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br> 敖闕聞言,手上的血氣仿佛涌動得厲害,很快就變得炙熱起來。他收緊手指,扣著敖辛柔軟的手,敖辛仿佛能感覺到從手心里涌出來的脈搏在跳動。</br> 敖闕加快步子牽著她往前走,道:“但愿你一直都不會怕我。”</br> 她竟然敢跟他說喜歡他都來不及。</br> 呵,是嫌自己的安生日子太長了么。</br> 敖辛全不知敖闕所想,一路上跟著他到了姚如玉的院里。</br> 姚如玉倒聽說這幾日敖闕待敖辛與往日有些不同,可今日一見除了他比平時更清冷一些以外,沒什么異樣。</br> 姚如玉反而放了放心,若是敖闕待敖辛冷淡一些,也未嘗不是件好事。</br> 他們是兄妹,男女有嫌,不是什么別的親密關系。</br> 于是當晚姚如玉刻意把敖辛留在自己房中久了點,敖闕這回沒等她,自己先回去了。</br> 等天色盡黑時,敖辛在這里用過了晚飯,才帶著扶渠回去。</br> 這一回去以后,敖辛又有好多天都沒見到敖闕。就像他根本不曾回來過一樣。</br> 他院里的護衛一如既往地值守著。</br> 敖辛也不知道碰了多少次閉門羹,可她就是放不下心。</br> 如若敖闕告訴她是為什么,不喜歡她這個妹妹了也好,不想搭理她了也好,只要親口跟她說清楚,她便不會這么糾纏了。</br> 這一年里,他們經歷了許多事。</br> 敖辛最初的時候,只是想搞好與敖闕的關系,想著往后敖家有一個人支撐也好。可是卻沒有想到,這位二哥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會越來越重要。</br> 現在她就好像突然之間被拋棄了似的,有種狠狠的悵然若失。</br> 扶渠見狀不忍心,也去了敖闕院子外叫喊了多次,最后無疑都是被擋了回來。</br> 敖辛道:“扶渠你別去了。他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他不想與我說就罷了。”</br> 扶渠私底下又去找顏護衛,她與顏護衛算是比較熟的,想著顏護衛與敖闕那邊的護衛多少通點氣兒,說不定能知道些什么。</br> 而顏護衛最近也納悶著,不光是他納悶,敖闕的親信隨從也一樣納悶兒,且有點擔心。</br> 最后還是扶渠把顏護衛揪來敖辛面前,氣呼呼道:“來,你知道什么,全都告訴小姐!不然小姐不開心,二少爺那邊也不好吧!”</br> 敖辛聞言抬頭看著顏護衛,問:“我二哥他怎么不好了?”</br> 顏護衛撓撓頭,道:“具體的屬下也不得而知,只聽主子院里的護衛說過一兩句。”</br> “說什么?”</br> “說主子回來以后閉門不出,許是有什么事。有護衛送藥進去時,似乎感覺主子的狀態不對勁。”</br> 敖辛的心揪了起來,道:“可是他的傷還沒好,一直瞞著我?他是不是受了很重的傷?”</br> 顏護衛道:“傷倒不嚴重,正一天天恢復。但聽那天同主子一并回來的人說,他們在城外遇伏,對方人數雖多,但武功都不怎么樣;憑主子和他帶的那些人,收拾他們綽綽有余。而主子身上的傷,按照以往的狀態和身手的話,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卻不知這次怎的……”</br> 顏護衛對此也感到十分疑惑。</br> 敖辛提起的心又緩緩往下沉,半晌出門去的時候,喃喃道:“你說他的身體不如從前了是嗎?”</br> 她也沒聽顏護衛的回答,自顧自地冒著風雪往外走。連扶渠去給她拿件披風來都來不及。</br> 外頭的冷風裹著細碎的雪花,起初還很小。后來不知不覺下大了些,敖辛也渾然不覺,劈頭蓋臉地只管往前走。</br> 最終她被攔在了院子外。</br> 護衛進到院子里,對著緊閉的房門道:“主子,三小姐又來了。”</br> 過了一會兒,敖闕才道:“叫她回去。”</br> 這次敖辛再沒有輕易離開,她便就站在院門口外,道:“我就在這里等著,二哥什么時候肯見我了,便叫我。”</br> 她的脾氣一上來,誰也攔不住。</br> 等扶渠和顏護衛匆匆過來看時,她就像一座雕塑一般,倔強地站在寒天雪地里,一動也不動。</br> 雪下大了,羽毛般的雪花輕飄飄地往下落,不一會兒便落了敖辛滿身。</br> 她的頭發和眉間,被雪染白,依稀又像個雪人。</br> 扶渠帶著哭腔道:“小姐,咱們回去吧,你這樣等下去會著涼的。”</br> 敖辛目光凝滯地看著敖闕院子里的假山,眼眶發紅,道:“他要么就見我,要么就讓我凍僵好了。”</br> 她一定要見他。</br>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用何種辦法迫他就范。心里亂成了一團麻,即使這冰冷的雪也無法叫她冷靜下來。</br> 護衛不忍,后來又到了院中,稟道:“主子,三小姐已經等了半個時辰了。外面雪下得大,快要把她淹沒了。”</br> 敖闕頭靠著墻,微微仰著下巴,頸項上的喉結輕輕滑動。</br> 她非要把自己送上門來嗎?非得見到他不可嗎?</br> 就在護衛等不到他的答復,轉身準備出去時,敖闕驀然開口道:“放她進來,其他所有人都退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