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敖辛柔聲開口道:“我們做個約定吧。”東陽侯動作頓了頓。</br> 她道:“你與蘇昀光明正大地分個勝負,我不逃了,我就留在這里等結果,你也不得用我去做人質威脅蘇昀。倘若最后你贏了,我便從此留在你身邊。”</br> 他猛地抬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她。</br> 她道:“倘若最后你輸了,便放我離去。”</br> 東陽侯道:“你就這么篤定我會輸?”</br> 敖辛搖頭,道:“既是在賭,就有輸贏,也得承擔風險。我敢,你敢不敢?”</br> 東陽侯深深地看著她:“我贏了,你便從此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邊,再也不離開?”</br> 敖辛點頭應他:“是。”</br> 東陽侯最終同意了這個約定。</br> 后來他來看她的次數變少,而敖辛也始終待在他安排的后院里再沒有逃。</br> 東陽侯全身心投入到兩軍對戰中,東陽軍的軍心也空前高漲,援國軍攻城多日未果,兩軍交戰十分激烈。</br> 深夜里,敖辛睡意淺,便察覺到床邊有人。</br> 他伸手來欲撫她臉頰,手指只咫尺之隔時,不想她倏而睜開了雙眼。</br> 借著廊外朦朧的燈火,她看見是東陽侯坐在她床邊。</br> 他剛清點完戰場回來,先來看看她。</br> 敖辛緩緩坐起身,東陽侯道:“怎么醒了?”</br> 敖辛平和道:“有人半夜闖我房間,我能不醒么。”</br> 東陽侯道:“今日在戰場上我看見蘇昀,他想殺過來與我交手。”</br> 敖辛眼神動了動,見他半晌沒后文,便道:“然后呢?”</br> 東陽侯定定地看著她,道:“自是沒能得逞。”</br> 敖辛反應平平:“是么。”</br> 東陽侯又道:“不愧是當年橫掃天下的人,即便他最愛的女人現在在我的手上,他也照樣威風凜凜,方寸不亂。我該說他是在乎你還是不在乎你?”</br> 敖辛想起他來,眼底溫柔,道:“他是這樣的人,誰能威脅得了他。你越是以為拿住了他的把柄,他只會越強,誰也擋不住他的腳步。”</br> 東陽侯道:“你雖相信他必勝,但我也很高興我能有一次機會。”</br> 敖辛道:“你只是得不到的不甘心,是你自己把自己縛住了。”</br> 東陽侯看著她道:“是,所以想要解縛,唯有得到了甘心了才行。”</br> 敖辛不再理會他,側躺下背過身去。</br> 東陽侯只伸手撫到了她腦后的青絲,順了兩下,便終是離開了。</br> 他走得悄無聲息,但敖辛知道床畔已經沒有了人。</br> 她后半夜未曾入眠。</br> 她反復思考著,當下這樣的局面,雖然會給蘇昀攻城造成一定的難度,但應該是最好的局面了。</br> 只要她不被拿去做人質,擾亂不了他,軍心也上下齊整,攻下東陽侯定是指日可待的事情。</br> 只可惜,她被困在這里,什么都做不了。</br> 此時蘇昀軍中正議事,議完事后各部將下去做戰略準備。</br> 他派出的探子潛進東陽侯城中打探消息,后來被東陽侯全殺了從城樓上拋下來。</br> 但探子在城中與東陽士兵激戰之時,向高空放了一枚焰火。</br> 這是訊號,一旦他們發現皇后的蹤跡,便以焰火為號。</br> 所以蘇昀知道,雖還沒能見到敖辛的面,但確定她還在城里。</br> 只是東陽侯還沒向他亮出這最后一道殺手锏罷了。</br> 東陽侯士氣大振,他亦攻得愈加狠猛。</br> 只守城不進攻是無法取勝的,東陽侯領兵出城迎戰,廝殺連天,目之所及之處,尸橫遍野。</br> 然,東陽軍雖堅持了一些時候,可被援國軍一鼓作氣,終于還是步步潰敗,破了城池。</br> 東陽侯無法,只得挾敖辛再往后退。</br> 眼看著援國大軍勢如虎狼,一口一口吞下東陽侯的轄地城池,到最后再連退數城之后,東陽軍竟退無可退。</br> 大約知道大勢已去,東陽軍中一片愁云慘淡。</br> 援國軍兵臨城下,繼續猛攻,東陽軍手忙腳亂地應對守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