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結束,路橘慢慢悠悠上前問趙肖去不去買早餐,趙肖還在生肖博的氣,“不吃,你自己去吧。”
“哦。”路橘看了她一眼,又說:“那我給你買一個吧。”
趙肖很不耐煩的說:“不要買,我不吃,你自己給你買就行,不用管我。”
“行。”路橘點點頭,退回了自己的座位,想了想決定還是給趙肖買一個。
李依依來的時候已經買好了,她想看趙瀾能不能陪她去,但趙瀾人已經不在座位了。
她一個人去學校后門買早餐,第一次覺得自己一人買早餐還挺孤獨的。女生就是這樣,上個廁所,倒個垃圾,掃個地,得有個伴兒才行,要不然一個人走路上總覺得尷尬。
回來上樓的時候她看到了他們班的女生,她想上前打個招呼,但聽到她們突然提到自己,便愣了片刻。
胖女生說:“哎,你知不知道路橘的手?”
“她手?她手怎么啦?”瘦女生疑惑地的問。
“我給你說啊。”胖女生故作小聲,但其實聲音也沒壓低多少,至少后面的路橘聽的一清二楚。“就是她那個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好像少了一節哎,看著怪嚇人的。”
“少了一節?”瘦女生很驚訝,“什么意思?”
“就少了一節啊?”胖女生用自己的手比劃著,“人的手有三節,她兩根手指都缺了一節,也不知道平時怎么握筆的?你說她吃飯是不是用左手啊?那寫字也是左手吧?嘖嘖嘖真嚇人,我那天突然看到,就有些心里發毛。”
瘦女生歪頭想了一下,說:“我之前坐她前面呢,我都沒發現哎。但是我知道她同桌的,就那個周小巷她右手不是六指嗎?”
“哇靠!”胖女生說:“你這么一說,倒是哎,你說她倆還真是般配,竟然能坐一起當同桌,一個沒手一個多手哈哈哈……”
路橘上樓梯的腳像是被地底下鉆出來的鬼手扯住,每走一步都特別的沉重,心里那朵妖冶猙獰的花又像是得到了養分,開始滋生,開始扭曲。
她們還在繼續往路橘心上捅刀子,“你說這多手的以后還能做個手術截掉,她這少了一節的怎么辦?還是兩根手指,還能做個手術長出來嗎?”
“應該不能吧。”瘦女生說:“還有,你看她一天笑嘻嘻的多開心,都說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她這第二張臉都那樣了,怎么就一點都不擔心呢?”
胖女生繼續說:“你看看人現在坐后面了,都不跟我們說話了,還老是和江盛希眉來眼去的。還有,我聽說她死皮賴臉的竟然拜江盛希為師父,人估計都惡心她吧。”
“哈哈哈,對。”瘦女生說:“江盛希有她這個徒弟,可真是倒霉。也就她臉皮厚,還叫人師父,你看江盛希理過她嗎?她配么她?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的美!”
“就是!”胖女生又說:“要是以后她結婚,人新郎拿了戒指剛要戴,看見她沒手指,估計都能嚇的當場跑路……”
“跑路不至于,應該找個沒腿的,他媽這才叫般配……”
“對啊,你看趙肖對她現在的態度,估計也覺得她惡心吧。”胖女生說:“以后你可不許和她玩……”
“哈哈哈哈……”
她們笑著愉快的進了教室,仿佛詆毀嘲諷別人都是手到擒來理所應當的事。
路橘則一步一步邁著沉重的步伐上了五樓臺階,淚水在眼眶打轉,提著早餐的手都在發抖。她以為她每天笑臉相迎,別人都會記住她的好,只要她掏心掏肺樂于助人,別人總能想著她的好,可她錯了。
她手指緊緊握著,指尖在手心的觸感讓她發寒,她心里的負面情緒爆棚,那朵本就生根發芽的花,又在她心里無情的滋生蔓延。
為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我就這么倒霉,明明我很開心的啊,明明我從來不會因為這些事情而痛苦的啊?為什么就得讓我承受?
我不配嗎?我沒手就不配嗎?
我連笑都不配嗎?我笑起來很惡心嗎?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自己用微笑面具掩蓋著的沉年記憶,仿佛潮水般的涌來,又出現在了腦海里……
她小學時,因為身邊朋友同班同學都是同村的,所以大多數都知道她的手指,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沒人問過她,她也從來不會因為手而自卑。就是有時候夜晚躺在屋檐下,抬手伸向月亮,會仔細的端詳半天手指。
爺爺就會告訴她,“秋天到了,該去抓中藥給你熬了。”
從秋天到春天,她基本活的像個藥罐子,每天喝中藥,打針,吃西藥。
一年四季,只有夏天,她才活的最真實,不用每天捧著碗喝藥。
有親戚來家里,就會問:“怎么又在熬藥?”
爺爺就回答:“草芽兒死,草芽兒活,小橘這手就會犯病,我得時刻記著。”
爺爺也說,她這條命是撿來的,她活下來不容易。所以她每天都很愛笑,笑起來兩只杏仁大眼睛就會變成彎彎月牙兒。
可上了初中,來了鹽官鎮,十里八鄉的孩子都在,軍訓時做俯臥撐,早間做操,上黑板默寫,體育課玩游戲,總會有人問她的手,她就會每天笑盈盈的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病癥來源告訴對方,她總覺得沒什么的,反正這都是事實,她不會在乎的。
可上了高中,被人問過幾次后,她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了抵觸,誰問都會說是被門夾的,不愿與人透露半分。她為了避免這種尷尬,永遠都是將右手藏起來,反正盡量避免一切被別人看見的機會。
可在這么一個大集體里,怎么可能不會被發現,被發現了你還藏著掖著,就顯得你很在乎,你一但在乎就有了弱點,他們能隨時隨地的蹦出一句話要你命。
路橘也不知道為什么,眼淚開始繃不住的往下掉,心里也特別痛苦,加上最近肖博和趙肖的事,她第一次覺得活著好苦。
她好像再也偽裝不起來了,經過這件事,她沒辦法再對任何人笑臉相迎,她沒辦法戴起曾經的偽裝面具。
因為身后有人來,她使勁地擦了擦眼淚,硬著頭皮進了教室。
她進去后將買的早餐扔進了桌兜里,趴在桌上將自己埋起來,她最近很累,真的很累,累的她喘不過氣來。
李依依看她一進來就睡,不明所以的問她:“路橘,你怎么呢?”
路橘頭埋在胳膊里,悶聲說了一句:“我沒事兒。”
李依依沒敢在搭話,吃一口早餐看一眼路橘,很是擔心,眼神一直在路橘身上流連忘返。
江盛希也時不時的盯著路橘看,他微微皺眉,想開口問問,卻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等上課鈴聲響起,路橘才抬起頭來,臉也被捂的緋紅,她在桌兜里找了書放在桌上,又準備埋頭。
江盛希悄悄用手指戳了戳她胳膊。
路橘抬頭看向他,瞇著眼:“?”
江盛希說:“你怎么呢?”
我怎么呢?我能怎么?
路橘想起那倆女生的話,有些自嘲起來。
我不配做你徒弟,我不配和你做同桌,我不配唄。
江盛希沒說話,從書頁里取了一張紙,遞給她。
遞到半中間,想起什么,又撤了回去。
他拿起之前的那支素描鉛筆,在上面簽字。
簽完,又遞給路橘:“送你!”
路橘疑惑地皺眉,伸手接過他遞來的白紙,上面是他端端正正的字,還有簽名。
【有野心就邁開腿步,才會有成功的可能;如果你停止,那么對不起,你連輸的資格都沒有!東少希神
盛u~】
路橘盯著上面的字,愣了半天,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默讀著上面的那段話。
她沖江盛希說了聲:“謝謝,師父。”
似乎又覺得“師父”二字有些燙嘴,她基本咬的不清楚,仿佛在害怕什么。
她拿起江盛希的那支素描鉛筆,在盛u~的旁邊寫了一個橘字往后拉了一朵花,寫了2016615。
看她突然簽上自己的名字,江盛希皺了皺眉:“你……”
“哦。”路橘說:“你別誤會,我就是想記錄一下日期。”
江盛希點點頭:“哦。”
這張紙,在后來路橘保存了七年,可能還會一直保存下去吧。有關他的東西,路橘都保存的完好無損。
因為這張紙,路橘才心情稍微好了些,但還是不會解決她的苦惱和痛苦。
有些東西,在心里一但滋生,就無法去磨滅,這也許就是她該承受的。
她回家將這張紙夾在了一個日記本里。
她每天都有個寫日記的習慣,一些有趣的事情都會記錄下來。而在這個日記本里,高冷又冷酷無情誰都不愛搭理的江同學,漸漸變成了很有故事睡覺好看又愛干凈的江盛希,再變成了她的良師益友的暖心好師父,現在又變成了她的光。
她的日記本里,從此以后楊冪出現的越來越少,而江盛希則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