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敬說:"四嫂你別信四哥瞎說,我那時候小啊,才剛上小學,懂什么啊?聽大人說她是狐貍精,又聽多了聊齋故事,還以為她真是妖怪變的,所有偷偷去看。我哪里知道她大白天地在后院光天化日地洗澡??!"</br>
眾人哈哈大笑。</br>
孫東平都笑出眼淚來,"后來...后來這事兒鬧的啊。人家又不敢得罪軍屬大院里的人,只好在院門口撒潑哭喊。我們那時候就開曾敬的玩笑,說他媳婦又在大門口鬧呢。"</br>
"丟死人了。"曾敬鄙夷,"我一個六、七歲的孩子,還能把她怎么樣?"</br>
劉靜云好奇地問:"那后來呢?你們后來還見過她嗎?"</br>
曾敬笑著沖孫東平使了個眼色,"看到了吧?女人對美麗的同性,總帶有種敵視的關注。"</br>
劉靜云不屑,"她就算活到現在,也有五十多了吧?我和一大媽吃什么醋?"</br>
孫東平勒著曾敬的脖子敲他腦袋,"就是!我媳婦怎么會是一俗人?"</br>
劉靜云看他們幾個鬧,在旁邊安靜地笑,就像一個母親看孩子們玩耍打鬧一樣。</br>
林家俊端著杯酒慢慢地喝著,問劉靜云:"你們兩邊家里也在催了吧?"</br>
劉靜云笑著點了點頭,"我媽早把嫁妝準備好了。他家也在催了,特別是他媽。"</br>
"老太太想抱孫子了,是吧?"林家俊笑,"我聽徐楊說,阿姨近期要回國了。"</br>
"是,徐姐也告訴我了。說是陪她先生回來開畫展的。"</br>
"羅阿姨是個鐵娘子,你可還應付得過來?"</br>
劉靜云悄悄吐了一下舌頭,"順著她的意思,再多賣點面子給孫東平,也就萬事太平了。阿姨就是個完美主義者,在她看得到的地方,盡量把事做得十全十美,她也就沒話說了。"</br>
林家俊莞爾,"你們倆倒是絕配。"</br>
那邊孫東平和曾敬他們喝了三輪酒,都有點暈頭了,這才坐下來好好聊天。</br>
曾敬照例感嘆了幾句他這個婚結得不容易,還多虧了他那未出世的兒子,然后又就婚禮這檔子事抱怨起來。</br>
"她一個孕婦,哪里來的那么大的精力。我都給折騰個夠嗆,她還精神矍鑠的。你們別笑!孫東平,特別是你!四嫂,等你們結婚的時候,你可得使勁把這小子也這么折騰一回才行!"</br>
劉靜云笑著說:"我和東平都已經商量好了,到時候請些常來往的親朋好友吃頓飯就行了。"</br>
曾敬怪是失望的,"一生一次的大事,怎么可以這么草率。怎么也得請個千兒八百人,熱鬧一下啊。"</br>
"還千?"孫東平抽了抽嘴角,"有你這前車之鑒,我慎重考慮就把兩家直系親戚叫來吃頓飯就完事算了。省下來的前,我帶媳婦滿世界旅游去。"</br>
曾敬灌了一大口酒,一拍胸脯,豪邁萬丈道:"怎么可以這么委屈?你們結婚,包在兄弟我身上。我可有經驗了,幫你們做參謀,免費的,不要錢。對了,辦酒席還可以去找三哥,讓他也給你們騰出一個大廳來!"</br>
孫東平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來,"對了,你今天怎么沒叫他?"</br>
"怎么可能沒叫他?"曾敬看他像看個笑話一樣,連著打嗝,"他說年末酒店忙,晚上有應酬來不了,只送來了兩瓶酒。喏,就我們喝的這個。"</br>
孫東平和劉靜云互望了一眼。</br>
曾敬估計也是憋得有點久了,話一開口就停不下來,"三哥也是可憐人。他身邊還沒人,孤孤單單的,看我們成雙成對的,也不好受嘛。想想我們三個當年,一起讀書,一起打球,我們兩個總闖禍,三哥幫我們擋了不少。考試作弊啊,打架啊什么的,三哥還幫我們寫檢查。"</br>
孫東平臉色愈加陰沉。他低著頭,沒有反駁。劉靜云緊抿著唇,默默轉著手里那杯果汁。</br>
林家俊放下酒杯,拍了拍曾敬的肩膀,"別喝太多了。不然你媳婦又要念叨了。"</br>
曾敬終于閉上了嘴,半晌才說:"四哥,對不起,我有點沖動了。"</br>
"你沒有。"孫東平搖了搖頭,"你沒有。你說的有道理。不是他的錯,沒人有錯。我知道我們現在的關系有點復雜,不過相信我,我們會處理好的。阿敬,我保證,我們會給你一個大家都開心的婚禮。"</br>
曾敬喝高了,林家俊只有開車送他回去。林家俊免不了自嘲:"以后再也不和你們這幫小弟們喝酒了,我都成了專門的司機了。"</br>
劉靜云看了看坐在副駕上也有點神智不清的孫東平,苦笑,"男人似乎總有許多不可說的苦。"</br>
林家俊無奈一笑,"東平已經做得很好了。我看著他長大,他這人看著玩世不恭的,其實認真又負責。"</br>
劉靜云笑,"林哥,用不著你再給他貼金了。"</br>
林家俊點了點頭,"相信他。"</br>
劉靜云慎重地點了點頭。</br>
深夜的街道上,燈火寂寞,行人和車輛都匆匆忙忙,趕著早點回到溫暖的家里。劉靜云開著車,她的駕照才到手不久,技術還不熟練,所以車速不快。身旁的孫東平睡得不怎么安穩,翻來轉去的,似乎還在囈語。</br>
開出市中心沒多久,孫東平緩過一陣酒勁,清醒了過來。他胃有點疼,手緊按著腹部。</br>
"醒了?"劉靜云瞟了他一眼,"明明胃不好,還這樣使勁喝酒。"</br>
孫東平討好地笑,"今天是他的好日子,難免要多喝幾杯。"</br>
劉靜云打著方向盤,半晌沒出聲,忽然突兀地說:"張其瑞沒來,大概是避著我們吧?"</br>
孫東平沉默半晌,嘆了一口氣,"也許是吧...他的心思,誰摸得準?"</br>
劉靜云把車速又放慢了些,"那個,我前陣子見過他一面。"</br>
孫東平詫異地轉頭看她。</br>
"我們稍微談了談。"劉靜云語氣十分平和,"也就說了一下彼此近況什么的。過去的事,大家都沒提。其實我后來想,也覺得挺好笑的。干嗎那么尷尬?當年也沒山盟海誓過,如今矯情個什么勁??!"</br>
劉靜云秀美的側面被車外的路燈烘托得分外柔和,讓孫東平一下就想到了十多年前初次在校園里見到她那陣驚艷。滿教室半大的孩子,只有她發育得亭亭玉立,眉目如畫,皮膚潔白如玉,頭發烏黑濃密,窈窕的身段,彎彎的嘴角帶著自信的笑。他那時候心跳得都不知如何是好。</br>
又或者是他們在英國的時候,她一盆冷水潑到他的身上,指著他的鼻子罵:孫東平,你要是個男人,就像個男人一樣重新站起來!</br>
想到這里,孫東平忽然開了口:"靜云。"</br>
"嗯?"</br>
"我們結婚吧。"</br>
劉靜云驚訝地轉頭看孫東平。車速緩了下來,慢慢停靠在街邊的臨時停車帶上。</br>
劉靜云過了那陣震撼期,稍微平靜了點,問:"你是認真的?"</br>
孫東平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說這么一句,話一出口,他自己都驚愕了??墒请S即而來的是腦子里的一片清明。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回國后這段時間里的不安是為的什么。</br>
是的,結婚。他覺得是時候把這事提到議程上來了。</br>
他對劉靜云說:"我們都訂婚了,結婚也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br>
劉靜云還在震驚期,她皺著眉說:"我知道的??墒牵覀儺敵醪皇钦f好了,要先找到她,和她把話說清楚,再結婚的嗎?"</br>
孫東平愣了一下,他沒忘了這事,不過他以為劉靜云不會主動提起這事。</br>
沒錯,他和劉靜云當年開始交往的時候就說好了的,一定要找到顧湘。沒說清楚的,說清楚,欠了的,還回去。他那時對劉靜云說,我欠了她的,等我還清楚了,我就和你重新開始,好好過日子。</br>
只是顧湘并沒有如他們所愿,她悄無聲息地消失了。找不到人,又何來還債一說呢?</br>
雖然大家心知肚明,顧湘的意思就是想同他斷個干凈。成長的環境讓她心思非常敏感,總是那么善解人意。但是她的主動退讓卻并沒有讓孫東平感覺松一口氣。他反而覺得他和顧湘的那段情,像一塊巨石一樣,日夜壓在心頭,讓他愈加透不過氣。也只有在和劉靜云一起時,他才可以稍微放松片刻,忘記那段過去。</br>
孫東平轉過頭去凝視著劉靜云的眼睛,"我是這么說過,不過我覺得,那件事可以告一段落了。"</br>
"你不打算找她了?"劉靜云似乎明白了一些,語氣里不由自主地帶了點欣喜的興奮。畢竟未婚夫肯徹底拋棄過去和她繼續生活,這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值得高興的。</br>
孫東平點了點頭,"她躲著我,你也知道。我覺得,她或許還覺得我是個麻煩。看到我,就等于看到她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擺在眼前。我當然是不放心她,不知道她現在生活怎么樣。但是她也是成年人了,如果她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我們...還是尊重她的好。"</br>
劉靜云聽完了,撇了撇嘴,笑道:"聽起來還是有點勉強。你還是想見她。"</br>
孫東平也笑了,"我是認真的。如果我們十年或者這輩子都找不到她,難道我們就此不結婚了?"</br>
"啊,也許我們可以相約來世。"劉靜云擠了擠眼睛,"拿著玫瑰花在百年后的東方明珠下見面,我覺得是個不錯的注意。"</br>
孫東平呵呵笑,"我比較喜歡天安門。"</br>
"你就貧吧!"劉靜云笑著揪了一下他的耳朵,再度發動了車。</br>
孫東平看著車外風景飛速倒退。因為節日將近,光禿禿的樹枝上纏滿了彩燈。滿城的燈火無人看,居然顯得這么寂寥。</br>
"我說,"孫東平漫不經心地開口,"將來咱們生了兒子,就起名叫富貴吧?"</br>
"什么?"劉靜云差點把方向盤打到街邊綠化帶上去,"你再說一次?"</br>
孫東平嘿嘿笑,"你不覺得這名字其實挺好的?孫富貴?唉,你這什么表情,專心開車,孫太太!"</br>
劉靜云開車撞電線桿的心都有了。</br>
孫東平大笑起來,"好拉!好啦!開玩笑的!你生的,你起名字,全聽你的,好不好?孫太太!"</br>
"討厭!"劉靜云低聲笑罵一句,一臉醉人的幸福和甜蜜。</br>
老麥走了,神隕落了,一個時代結束了。</br>
老麥,一路平安,天堂里不會再有誹謗和中傷,你永遠在我心中。(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