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姐幫了顧湘很多忙,是她出獄三年來唯一一個朋友。如此一來,李大姐生計有了保證,顧湘也可以放心地跟張其瑞走了。</br>
張其瑞說:"既然這樣,你今天就把房子退了,我叫人給你買明天的機票,跟我一路走吧。"</br>
"這么急?"顧湘沒料到,"我那間房子,要到月末才到期,不然押金拿不回來。衣服也要收拾,還有一只貓..."</br>
"我叫助理跟你一起去,他會幫你安排的。你的衣服,拿兩身替換的就行了,到了上海再買新的就是。至于貓,動物似乎要檢疫后才可以運輸?shù)?amp;mdash;—這樣吧,我叫人先幫你照看著,等檢疫過了再運去上海就是。"</br>
張公子倒財大氣粗。這種人打小就從來沒有愁過錢花,念中學(xué)的時候零花錢就已經(jīng)是四位數(shù)。這種人,當(dāng)然不稀罕這點小了錢。</br>
可是顧湘還遠遠不是大款。她為難地說:"押金有兩百塊,現(xiàn)在衣服也貴,上海物價高..."</br>
"你一個月工資四千五,培訓(xùn)期和實習(xí)期四千。"張其瑞打斷了顧湘的話,"工作滿一年后,還會酌情提升,平時還會有客人給的小費。保險、公積金,一樣不少,寒暑節(jié)假的補助,也遠別別家豐厚。公司有宿舍,只用交水電費,上班又近。你看看還有什么要補充的?"</br>
張其瑞每多說一個字,顧湘身上的寒毛就多冒起一層。說到最后,顧湘整個人都懵了。若是換成富貴,怕是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br>
"其瑞...那個..."</br>
"也沒特別優(yōu)待你,你別想多了。"張其瑞一語點中顧湘的心病,"我們酒店待遇好,業(yè)內(nèi)皆知。宿舍要排號,我給你插隊了,因為你是我老同學(xué),這點應(yīng)該的。"</br>
顧湘想了想,也的確找不出什么可以反對的。當(dāng)然她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自己的工資比同事高出許多。</br>
張其瑞補充道:"下個禮拜安排入職,你覺得行嗎?"</br>
顧湘說:"我的檔案都還在老家。"</br>
張其瑞明白她的意思,"這你不用擔(dān)心。人事部不會亂說話的。"</br>
"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br>
張其瑞冷笑,"我是老板,誰敢對我說三道四?"</br>
說得有道理。勢比人強,才占據(jù)話語權(quán)。</br>
顧湘微微一笑,"那以后請多執(zhí)教。"</br>
既然張其瑞早就有安排,那接下來的事,就辦理得有條不紊了。</br>
他派給顧湘的助理是個二十來歲的男生,姓于,一直在張其瑞手下做事,他人雖然年輕,但是精明靈活,做事利索,人也機警圓滑。</br>
顧湘把自己的情況和小于說了,他立刻打包票說沒問題。也不知道他怎么和房東說的,老太太那么摳門的人,居然點頭同意提前退房,押金也如數(shù)返還。</br>
富貴被小于抱走去打疫苗了。老貓估計以為自己要被送人了,氣急敗壞,狠狠撓了小于一頓。小于忍疼含淚,顧湘聽他念著|"回去要向張總要醫(yī)療費"云云,也挺過意不去的。</br>
行李還沒收拾好,機票就已經(jīng)送到了,是明天中午的飛機。</br>
小于說:"你和張總同一班飛機,明天張總會過來接你一起去機場,午飯就在飛機上吃。對了,最近安檢很嚴格,化妝品什么的液態(tài)物體,記得托運。"</br>
其實顧湘用來擦臉的不過一瓶大寶面霜。大街上各種高檔化妝品廣告做得天花亂墜,她覺得都還沒有這幾塊錢的面霜好用。</br>
在林城的最后一夜,過得十分安靜,同往常九百多個夜晚一樣。隔壁小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對門的大哥大姐電視聲音始終開得那么大,走廊盡頭那家人的小孩的小提琴拉得猶如殺雞殺鴨一般。窗外一輪圓圓的月亮,光華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br>
沒有富貴在身邊,顧湘也覺得有點孤單。她聽著對門的電視聲,一邊收拾著行禮。</br>
上海已經(jīng)挺冷的了,衣服得多帶幾件。她念舊,現(xiàn)在都還保留得有高中時候的衣服。反正身材沒什么變化,那衣服也是萬年流行的素色T恤。她穿的次數(shù)也少,現(xiàn)在看起來,還是半新的。</br>
還是孫東平送她的呢。</br>
顧湘嘆了一口氣。</br>
當(dāng)年的舊物,除了以前的衣服,還有以前的馬克杯、手鏈、筆記,和一只老貓。</br>
算起來也不多,那是因為她經(jīng)歷過一場離散。</br>
外婆家的房子,在她離開的那五年時間里,換了好幾任租客,許多東西被拿走的拿走,破壞的破壞,所剩無幾。她出了獄,險些無家可歸。好在鄰居黃嬸可憐她,收留她短住,又幫她把老房子收拾了出來,租了出去。</br>
出獄一個禮拜后,父親才上門來看她。他也老了,面容削瘦,兩眼渾濁,頭發(fā)白了大半,也沒去染。背佝僂著,穿著褪了色的藍夾克和灰褲子,活脫脫一個老工人的形象。他的腎不好,提前退休了,跟繼母一起做點煙酒批發(fā)的生意。弟弟沒考上大學(xué),跟人合開網(wǎng)吧,平時也很少回家。</br>
父親在屋子里坐了沒多久。他始終不敢抬頭正眼看一下女兒,慚愧和惋惜都寫在臉上,一看就懂。</br>
"出來了怎么也不說一聲。你林姨總念叨著,等你出來了,全家怎么也得一起吃頓飯的。"</br>
顧湘分得清這話到底有幾分真,她說:"阿姨的心意,我領(lǐng)了。貿(mào)然打攪你們也不好。鄰居見了也會說三道四的。"</br>
父親臉色愈加灰敗,"小湘,你是不是怪我拖累了你?"</br>
"怎么會呢?"顧湘苦笑一下,"你是我爸。"</br>
父親還帶來了一點東西,都是店里的貨。什么旺旺大禮包,曲奇餅干等一堆華而不實的零食,還有一條洋煙。</br>
"你說你要出去打工。外面做什么事都憑關(guān)系,你...你又有前科。這煙拿去送人走關(guān)系吧。"父親十分沮喪,"我不是一個好爸爸,能為你做的實在有限。你也不容易。我和你林姨說好了,以后有你弟弟給我們養(yǎng)老,你照顧好你自己就行。"</br>
父親又弓著背,慢慢走了。顧湘去送他,看他瘦弱的背影在秋風(fēng)中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小巷盡頭。她突然悲從心中來,兩眼淚水。</br>
早上醒來,枕頭果真濕了一片。顧湘去浴室照鏡子,兩眼紅腫,一看就知道哭過。</br>
她怎么會突然夢到父親呢?</br>
心里隱隱不安,打了電話回去。</br>
退燒了,但是還是不怎么舒服。趁還有力氣就趕了一點出來~~~</br>
謝謝大家對小音的關(guān)心。(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