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不相識,王生當然沒有理由欺騙他們。
他對他們撒謊,當然是有原因的。
而這個原因,說起來,也是非常的狗血。
王生的祖父姓王,但是他的祖父少年時,家貧無以養活眾多的孩子。于是,他便“嫁”到了當地的富戶周家,當了上門女婿。
上門女婿在家中的地位,甚至連嫁進去的女人也比不上,甚至連孩子,也不能跟自己信。一家也是孩子太多了,少一個幾個孩子不姓王,也不在意,所以才會讓自己家的兒子去當上門女婿。
可是,也不知道該怎么說這個當上門女婿的王姓少年。他進了周家的第二年,便成功地讓自己的妻子懷孕,生下了一個大胖的小子。
本來是個大好的喜事,可是,沒有多久,都已經多年沒有動靜的周家的夫人,卻又傳出消息,老蚌懷珠了。
而且,更加不幸的消息是,第二年,周夫人也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
這一下子,王姓女婿與他的孩子,在周家的地位便尷尬起來。
而到了現在眼前這個“王生”,或者叫他周生,他出生后,府中的情況就更加微妙起來。他的幾個叔叔,年紀卻與他差不多不說,從小,還經常被他們聯手欺負,說他{一+本{讀}小說.是個野種。
而隨著周家近幾年生意越做越大,家境越來越好,他在府中的地位便也就越發的艱難起來。
他便起了宏愿,要換回自己的本姓來。他的血脈,原本就是姓王的,父親已經姓了一輩子的周了,他不能再這樣下去。
可是贅婿之后,想要改回祖姓,卻是非常艱難的。他私下打聽了很久,才終于聽人說起過,如果考上了進士,是能夠重新立祠堂的。
他當然便可以在這次機會中,重新樹起王家先祖的牌位來,同時將自己也改回姓王。
他打聽這件事,也就傳到了周家人的耳朵里。經過一場轟轟烈烈的鬧劇,最后這出戲,以他搬出周家結束。
周家斷了他所有的供應,所以,為了能夠堅持夠長的時間,他不得不采用分粥而食的方法。
同時,對外的時候,他也一概自稱姓王。
“沒有想到,在下一個小小的書生,無名無姓,無功無業的,竟然還會有人如此關注,真是受寵若驚。”王生的眼神頓時冷了下來,盯著余商不放。
余商的臉上還帶著微笑,可是那微笑,也是冰冷的。
“所以,我猜……兄臺現在,只怕已經彈盡糧絕了吧?”余商緩緩說道,“卻不知道,為什么要拒絕別人的幫助?”
“我不需要別人的幫助。”王生倔強地說道,“這里房子不要錢,燒火的柴不要錢……我能夠活下去,不必閣下操心。”
“可是你想要開祠堂、恢復祖姓的宏愿呢?”余商冷冷笑道,“難道天天分粥而食,自己拾柴自己燒,就能夠做到了?”
王生這下子被他說到了心底最痛處,頓時臉色煞白,說不出話來。
“當然了,如果你回頭向周家人服軟……就憑你的文采,周家人也是一定會重新接納你的。”這也是阿七打聽到的消息,王生的文章作得極好,大家都說他是狀元的好材料。
周家原本也是以此為榮,想要這一代出一個官員的。
可是沒有想到,他雖然從小在周家長大,卻因為家中同齡人的排擠,而對周家,完全沒有認同感。
反而一心想著要恢復祖姓。
這當然是周家所不能夠容許的,現在周家斷了他的一切經濟支援,其實也是打的想將他逼回去的主意。
只是余商看這個王生的骨氣不是一般的硬,只怕最后的結局,不但不能夠將他逼回周家,反而,他只怕是寧愿餓死,也不會回去的。
果然,他的話才落,就見王生的臉憋得通紅,低吼道:“回去?我寧愿死!”
“那么,你就是想死嘍?”余商嘴角露出鄙夷的神情,“你不會回頭去周家,也不愿意接受別人的饋贈……那么,你肯定只有餓死一條路可走。據我所知,你祖父當年只有你父親一個孩子,而你父親也只有你一個孩子……如果你死了,到是清凈了,再也不會有人會有你這樣的糾結了。”
因為都死完了嘛!
王生被余商拿話這么一激,頓時就愣住了。
“所以,如果你還想要給自己、給你們這一支正名,就收下。”余商對站自己身邊的耳尖使了個眼色,耳尖趕緊將早已經準備好的錢袋遞了過來。
“這些錢,也不是白心送你的。”余商說道,“你不知道有一種商人,專門做借錢給即將參加科舉的讀書人?一本萬利的好事。”
“難道你也是?”王生狐疑地將余商上下打量好久,但是怎么看,也看不出來他身上有銅臭的味道。
“我只是一個雅商。”余商微微笑著,站了起來,向外走去,快到門口,他突然轉身,面容已經恢復了平常的清冷樣子,對王生說道,“我很期待你的表現……到時候,我向你要債,希望你還得起。”
“如果是有違王法的,出賣百姓利益的,恕難相從。”王生的臉色也冷了下來。
“等著看吧!”余商仰天大笑,豪邁地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了院子中間,他抬頭看看終于已經雨過天晴的天空,長長松了口氣,說道:“總算是停雨了……去跟老何說,趕緊收拾,咱們動身了。”
王生心情復雜地送走了余商諸人。
給有才華的讀書人借錢的商人,他也聽說過。這些人就是一些賭徒,每年,他們會挑選出他們認為最有希望中舉的那些窮書生,借錢給他們。
然后,等其中一些幸運者考上了的,便上門去討要利息很高的借款。
因為他們的所有作為,都只涉及到錢,而只要當上了官,缺什么,也不會再缺錢的。再加上也愿意為后來者提供一個機會,所以,像這樣的借款,每個考上了的讀書人,都是很樂意地還的。
就算是他,也曾經有這樣的人找上門來,問他要不要借錢的。
只是,他不覺得,這個少年是這樣的人。
更不消說,他將錢給了自己就離開了,甚至,連借據都沒有寫。
他,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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