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還沒等我把花生米夾起來,林仙兒把花生米一拋,說了聲:“接住!”</br>
話到花生米到,花生米準確地落在我的嘴里。距離準確,但力度拿捏不到位,砸得我的舌頭麻麻的疼。</br>
林仙兒看著我的齜牙咧嘴倒吸涼氣,笑意盎然地說:“慢慢來,慢慢來?;ㄉ豢谝豢诘爻裕豢诳隙ㄒ渤圆怀膳肿樱裕肽樒ひ瘸菈?,非一日之功,需持之以恒。”</br>
“狗屁邏輯。對了,你表姐呢。她不會想不開,跑到大街上去禍害無辜群眾了吧?!睆倪M店里我就一直在尋找柴扉,卻一直沒看到。按照我的猜想,她一定盼星星盼月亮地等著我們回來匯報戰況呢,沒成想,與猜想有悖。</br>
“我倒盼望我表姐能那樣想不開,哪怕是殺人放火,至少能把心里的怨氣發泄出來啊?!?lt;/br>
“不許拿人民的生命安全財產開玩笑?!?lt;/br>
“少打岔。你看我表姐那么軟弱善良一人,給她把菜刀,她都不敢跟只螞蚱下手,何況人乎?她煮只螃蟹都要閉著眼,還念阿彌陀佛幫著超度?!?lt;/br>
“這才是厲害角色。你看誰邊念佛經邊殺生的?!”</br>
胡姐親自端了盤我愛吃的蒜茸茼蒿給送過來,隨后問:“誰是厲害角色?。吭趺磪柡Φ??”</br>
我順口拍馬屁:“當然是您啊,綜觀這方圓兩三里,您要跺腳說閉嘴,還有誰敢吱聲的?”</br>
“老鼠!”林仙兒鎮定地回答。</br>
“城管!”林仙兒她媽回答得頗委屈。</br>
“可別讓人聽見了,怎么能把城管和碩鼠相提并論呢!”</br>
“相提并論的是你好不好,小憤青!”林仙兒下完結論后,問她媽,“我姐呢,跑哪去了,不是說好讓您好好看著嗎,看個人都看不住。”</br>
“我4小時內拒絕跟你說話?!绷謰寢尮麛嗑芙^后,轉頭跟我傾訴,“唉,我這人啊,還真是沒什么本事,看個人都看不住。就比方說,本來好好一個孩子,我時刻提醒著自己可得看緊了??梢徊涣羯癜?,還是給長歪了。”說完,若有所指地瞅了眼林仙兒。</br>
我人道主義地拍了拍她肩膀安慰:“胡姐,您也甭多操心,樹大自直。哪天等她良心發現,沒準,她又給長直了呢?!?lt;/br>
林仙兒不滿:“楊小樂,你可別助長些歪風邪氣啊。這人可不能慣,慣多了毛病就多?!?lt;/br>
林媽媽佯裝氣急:“你說誰呢,誰毛病多?誰歪風邪氣多?你個小兔崽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說完,她一副凄慘的語氣哀嘆,“家門不幸啊,真是家門不幸!”</br>
林仙兒貌似心情不錯地細品慢嘗著,但語氣里卻透漏出不爽:“您這又是說誰呢。您都說好了4小時內拒絕跟我說話的?!?lt;/br>
“我就說你,怎么著?”</br>
“能怎么著啊,我還能跟你斷絕母女關系不成?斷絕了關系,也不能更改我們是母女的事實啊。所以啊,以后,您得時刻注意自己的身份,說我是小兔崽子,那您是什么,老兔子?這是變相夸您可愛么?”</br>
“少跟我耍貧!”</br>
“唉,為您好不知道為您好。也就我愿意無償做您的炮灰!被您攻擊了,我不說苦、不說累、從來也沒怨社會。受您委屈了,我也不怨天、不怨地、從來也沒怨苦命。”</br>
“郎里個郎里個郎里個郎?!蔽衣犃苏媸切Φ讲恍?,“你倆這是演山東快板呢,并且講的是母女情深?咱要不要繼續啊,閑言碎語不用講,表一表這倆母女新氣象?!?lt;/br>
“誰要跟她繼續啊,媽,再問你一遍,我姐去哪里了,不然,出了事你可擔待不起?!?lt;/br>
“她不就是回家了嗎,能出什么事啊,她跟她老公談談,她老公還能殺人滅口?”</br>
林仙兒長嘆一聲:“殺人倒未必,但在她心頭插一把刀,是難免的了。樂樂,我姐這是失戀的第幾個步驟了啊?!?lt;/br>
“她現在肯定在苦苦追問,并試圖他能回心轉意。陸離,為什么啊,為什么對我這么殘忍?先是要反復詰問。你說我哪里不好,我一定改。然后是苦苦哀求。我真的離不開你啊,離開你我會活不下去的。最后是以死相逼。而陸離呢,因為受了我們的刺激,肯定先帶著怒氣的什么都不說。然后被她哭得心腸柔軟,于是自我否定,你沒有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很壞,給不了你想要的幸福。離開我,你肯定會找到更好的。面對你姐的以死相逼,他肯定也會苦苦哀求,柴扉,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打要罵甚至殺了我,都隨你的便。但千萬不要虐待自己。你要是真的愛我,柴扉,算我求你了,就給我自由吧。最后,你姐鋼牙一咬,看來你是鐵了心要離開我,好,我可以成全,誰讓我到現在依然愛你呢。愛你,就要在你要幸福時給你幸福,在你要自由時,割斷手腕也要給你放手!只是,我最后求你回答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也不枉我的退出,你為什么要拋棄我,她就那么好嗎?你姐夫當然不會承認她好,他依然用懺悔的態度,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你對我更好。只是,我配不上你。你知道的,我們一直想要個孩子……巴拉巴拉一大堆后,你姐帶著最后的一絲希望問,孩子,我也可以給你的啊,只要你不放棄,只要你愿意跟我努力……沒辦法,你姐夫只能使出殺手锏,可是,她已經懷了我的小孩!”</br>
看多了肥皂劇,我套路般隨口編造著劇情,連自己聽了,都覺得生活真狗血啊,悲劇總是重演,劇情總是老套。但眼淚總是新鮮。</br>
胡姐一邊聽一邊點頭,聽到最后,忍不住一臉憂戚:“姓陸這小子不會真的外面有女人了吧,那女人不會真的有孩子了吧?”</br>
“胡姐,陸離這人怎么樣,你該清楚吧。他雖不厚道,但人沒有壞到隨便就拋糟糠之妻的地步吧?,F在能這么冷酷,肯定是被某些事情逼急了。這事不一定是外面有小孩,但肯定是不太好逆轉的大事。”</br>
林仙兒還有些懷疑:“但平時沒見他整天在外面應酬啊,他還是挺顧家的,哪有時間養小三?”</br>
“那就只能上班時間培養感情嘍。你還記得今天有一女的門也不敲就闖進辦公室吧?”</br>
“也許那女的只是習慣性沒禮貌?!?lt;/br>
“但她一開始怎么稱呼陸離的,陸離?叫的多親切啊。而出去前,又特意加了個主任,以示尊敬?”我跟看懸疑小說似的推測著可能發生的事實。</br>
“樂樂,你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林仙兒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然后,臉色凝重,語氣深沉,“這人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楊小樂,照你現在這神經質程度,得被蛇咬了多少回啊?”</br>
“全當我烏鴉嘴好啦!”突然懶得多去解釋。林仙兒說得對,想想自己以前的戀情,猶豫不定,反反復復,被同一條蛇咬了那么多次,在同一個洞里跌倒了那么多次,如果遇見以前的自己,我都想拿著盒“腦殘片”問問自己:今天,你吃了沒有?</br>
看我又開始走神,林仙兒問我,“那你說,等我表姐回來,我們該怎么跟她說???”</br>
“聽她說就行了。她肯定相當地憤怒,估計我們說什么她都聽不下去!”</br>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女人哭哭啼啼地跑了進來。看見我們,她哭得更兇:“他怎么可以這樣???他竟然可以這樣?”</br>
哭哭啼啼中,我們大致聽清故事的梗概,陸離外面竟然真的有女人,他竟然真的為了那個賤女人而要放棄和柴扉那么多年的婚姻。</br>
胡姐安慰她:“小扉,你也別太傷心了啊。感情的事不能強求。他要不愛你了,趁早讓他滾蛋也好。”</br>
柴扉用手擦著不斷涌出的眼淚:“我這是傷心嗎,我這明明就是憤怒。氣死我了,他想離婚,如果因為我們沒感情了,我無話可說??伤麨槭裁匆缺撑盐抑笤賮砀嬖V我,這不等于殺了我后,還不讓我躺墳墓里嗎?憑什么好事都讓他占盡了?他可以有新的老婆新的婚姻,而讓我什么都沒有,這是人能做的事嗎?”</br>
林仙兒附和:“不是。他不是人,他要是人,狗東西形容誰啊?——”</br>
我搗了她胳膊一下,提醒她適可而止,然后把紙巾遞給柴扉。這個時候還是留給柴扉專心哭訴比較好,別人說再多,也都進不了她耳朵,即使進得了耳朵,也聽不進心里去。</br>
柴扉繼續哭訴:“你說我跟了他這么多年,沒有辛勞也有苦勞吧,沒有愛情也有感情吧,沒有感情也有人情吧。他倒好,說一筆勾銷就一筆勾銷,他難道就沒有一點點虧欠?他還是不是人???”</br>
林仙兒繼續附和:“不是,他不是人。”</br>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啊。以前我說要喝熱的,他肯定不會給我涼的。我說想吃面條,他肯定不會做成水餃??涩F在呢,我還沒愛夠呢,我還不想離婚呢,他突然一下子說不愛就不愛了,還想離就離。他良心不是被狗吃了吧?”</br>
林仙兒習慣性地附和:“不是,他不是人?!?lt;/br>
看到林媽媽狠狠瞪了自己一眼,林仙兒趕緊接上,“姐,既然他不是人,要不,咱們還是干脆甩了他吧,跟一不是人的東西較什么勁啊?!?lt;/br>
“憑什么他想離就離啊,我偏不離。我看看到底誰能耗得起?”</br>
我聽得有些心酸,當一個女人還在含淚數落一個男人的時候,大凡還是對這個男人充滿幻想。愛的反面絕不是恨,而是冷漠,只有當她連提都懶得提時,才是真正放棄呢。放下,才能看開。而柴扉,離放下的距離還遠的很,免不了要一次次幻想,一次次失望,拿著心在鈍刀上慢慢挫,等到心的口子越來越深,血流干,結成疤,才會慢慢醒悟,要疼自己。</br>
我能看透這過程,也深知這過程的痛,卻沒法幫她避免,只有全然地經歷,才能在痛苦中開出花來。痛苦是包裝壓扁的禮物,只有一層層地經歷,一層層地剝開,才會發現愛自己的真諦,多希望她能懂。(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