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一可能是快醉了,話特別的說,絮絮叨叨跟我講起故事:</br>
“真的,你們這些女孩子從小沒吃過苦,性格都被慣壞了,一個比一個囂張、任性、飛揚跋扈,哪還有點女人的羞澀矜持溫柔善良。脫去女人那層皮,跟我們男的還有什么差別啊!”</br>
我撇了撇嘴,女人變強了,還不是被男人逼的。我正要長篇大論地辯駁他一番,韋一看情況不對,趕緊擺了擺手求饒:“你別跟我講大道理。我說不過你,行了吧。連說話都顯得比我們男人聰明,就是你們女人的不聰明之處。看看人家于小花,別人說話時總是一臉傾聽,等別人說完了也不著急反駁,聲音跟糯米似的,軟軟甜甜的,即使是說不贊同的話,也讓人聽了覺得舒服。你們就是太強勢了,太凌厲了,不容易讓人招架,當然,也就不好嫁啦!”</br>
我不以為然:“我可不愁嫁,用不著你來給我上剩女教育課!”</br>
他說話舌頭都有些硬了,然后說:“對,對,我不能轉移話題。剛才說什么來著?”</br>
我給他提醒:“你說我們嬌生慣養壞了!”</br>
他不停地點頭:“對,對,你們就是被寵壞了,性格不溫柔,不懂得體貼人。人家于小花就不。于小花吃了多少苦啊,知道么,她上初中的時候她媽就跑了。”</br>
我接道:“她媽夠野的啊,肯定是勾引別的男人私奔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br>
他皺著眉頭說我:“你亂說什么啊?于小花她媽才不是那樣的人。是他爸太畜生,在外面找了個野女人,還故意領回家來,他們一對狗男女活生生把于小花她媽給氣跑了。”</br>
我“哦”了一聲,然后說:“那于小花她媽夠狠的啊,也不怕那個女人打自己的娃。”</br>
韋一嘆氣:“那能有什么辦法,于小花她媽沒什么本事,自己都難養活過來,還能養她么?不過她倒是答應小花,等她賺錢了,就回來接她。但后來她媽又再婚了,除了偷著回來看過小花幾次,到現在都沒接她走。你不知道那孩子多可憐,真是沒少挨打啊。那個后媽后來又生了個男孩,母以子貴,在家里直接把小花當免費丫環使,什么活都打發小花去干,她爸也不管。你是沒見啊,那么冷的天,讓小花洗他們全家的衣服包括她弟弟屙了尿了的被褥,還不能加熱水,她媽說加熱水不容易洗干凈。她那小手凍得啊,跟紅蘿卜似的,還是凍壞的紅蘿卜,隨時都能斷掉似的。我媽看了都忍不住掉淚。她那個后媽特別可惡,好吃的好穿的都留給她自己的男孩,小花穿的都是她穿剩的,你沒見她穿這松松垮垮的大衣掛著鼻涕上學的樣子,沒少被人恥笑。”</br>
簡直是白雪公主和灰姑娘悲慘童年的現實版演繹嘛。我說真可憐啊,要是再拉段二胡我都為她掉淚了。</br>
韋一點了跟煙,瞇著眼睛看著我,帶著絲鄙夷,輕輕吐出:“你少貓哭耗子假慈悲了!”</br>
我干笑兩聲:“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我這人最假慈悲了。人小時候吃多了苦,心理難免壓抑扭曲。怪不得是件名牌她就往身上套!怪不得她現在仇恨社會專愛搶別人男友!覺得整個社會都欠她的唄,連老天爺都欠她的唄。拼了命想補償自己唄!”</br>
韋一吐了個煙圈,用他細小的眼睛橫了我一眼:“楊小樂,你錯了!”</br>
我冷哼一聲,很是不服。</br>
韋一一副陷入回憶的神態,長嘆一聲后,繼續講故事:</br>
“一般人哪受得了那種苦,小花受不了的時候,會逃到我家來。她后媽真的不是一般的狠,要不然也不會住進人家家里逼著人家離婚了。她后媽不僅什么臟活累活都讓小花干,看不順眼還時時打她。你沒看那小胳膊啊,青一道紫一道的,太觸目驚心了。還動不動餓她飯作為處罰。小花逃到我家里,我把我們家的剩菜端給她,看她狼吞虎咽的樣,再看她身上的傷痕,讓人忍不住想揍那個后媽一頓。但小花總柔柔弱弱地說,‘韋一哥,不怪她,是我沒做好!’聽她這么說,更惹人心疼了!小花就是太軟弱太善良了,才由著那個惡女人不斷欺負。”</br>
我本來想說,“奇怪,沒見于舟長了副包子樣啊,怎么會由著別人這般欺負。”看韋一完全沉浸在回憶里,估計我說什么也只能贏來鄙視,便聽他繼續說。</br>
“小花腦子好使,人也用功,不像我。我不是學習的料,上到高中就讀不下去了,干脆進入社會給人打工。小花早就想擺脫掉這個家,她如愿以償地考上大學,她后媽卻不愿供她,說女孩子讀再多的書終歸還是嫁人的,而嫁人不需要太多的文化。她后媽還拿自己做比喻,她自己就是初中畢業,不也照樣打敗大學畢業的小花媽。語氣非常可惡,我看不下去,抽了那女人一巴掌,小花后來還一星期沒跟我說話。她說那人再不濟也是她長輩,沒有不是的長輩,只有不好的兒女。楊小樂,你見過這么乖這么孝順的女孩么。這么好的女孩能不惹人憐愛么?”</br>
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問他:“那她后媽到底有沒有供她上大學?”</br>
韋一恨恨地說:“當然沒有。別說學費了,小花上大學四年,連生活費都一分沒出。”</br>
我看了看韋一,然后問他:“那你沒少支援她吧?!”</br>
韋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每次給她,她都不好意思要。但我實在心疼她在外面打工,受欺負不說,賺的也不多。她甚至到酒吧里推銷酒水,這對女孩子名聲多不好啊,還時不時有咸魚爪摸過來,她哪能受得了這屈辱!”</br>
說實話,我真的有些同情于舟了。她確實吃了我們大多數人沒有吃過的苦,受了我們想象不到的罪,她比我想象的還堅強。</br>
我問他:“那現在于舟都畢業了,為什么還跟你要錢呢?”</br>
韋一繼續恨恨的語氣:“還不是因為她后媽。她后媽對她這么不好,但她畢業后,每月都給家里匯錢,說他爸生活挺窘迫的,給她爸,錢到最后還不是落到她后媽那。這最近,聽說她后媽得了尿毒癥,真是惡有惡報,這病就是砸錢的病,有錢就可以活的長些,沒錢幾天就可能死了。每月光透析就要三千多,這錢要是花起來,不知道何時是盡頭呢。小花說,這個后媽,雖然對自己不好,但她一直對自己爸爸挺好的,她不能見死不救,她從未主動跟我借過錢,這次她開口了,我無論如何要幫幫她!”</br>
我都不知該說什么了。韋一自己賺的就不多,還要維持和他老媽的生活。他老媽身體又不好,每個月光藥費就是不少的開支,但他還能想著去幫于舟,他是真的喜歡這個女孩啊。</br>
而于舟,真的超出我想象的善良,如果對自己的后媽都如此,那她實在……也好的無法形容了。如果真是這樣,似乎連周鶴的出軌都出的情有可原了。</br>
我不由得嘆氣,問韋一:“于舟似乎并未喜歡過你啊,你還愿意為她這么付出!傻不傻啊你!”</br>
韋一的眼睛閃過一絲疼痛,但轉瞬又亮起了光,他興奮地告訴我:“小樂,你知道嗎?于舟答應我,只要我陪她渡過這道難關,她愿意以后陪我走到底。還有啊,她告訴我她不喜歡那個周鶴,她接近周鶴主要是受李桃的委托,她的目的就是拆散周鶴跟林仙兒,現在她目的達到了,她終于可以功成身退了……”</br>
除了震驚,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br>
我把韋一的話轉達給林仙兒后,林仙兒平淡地說:“我早知道啊。”</br>
我的下巴再次險些脫落:“什么,你知道?你早就知道是李桃的陰謀的話,怎么還同意跟周鶴分手?”</br>
林仙兒笑得一臉的高深莫測:“既然有人愿意跳出來免費幫我檢驗愛情,且檢驗出不合格品,我為何還死守這段不合格的關系呢?她愿意設置陰謀,我樂得配合啊。”</br>
我不得不夸獎她,她心態真好。</br>
林仙兒還是笑:“楊小樂,我早就提醒過你,要有善于發現的眼睛,不要人云亦云。你是聰明,但你哪比得過李桃啊,甚至都比不上于舟。于舟表面上溫柔善良很無害,連認識她那么久的韋一也打心眼里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孩,說明她多會打造自己啊。有個詞怎么說來著,扮豬吃老虎,沒有比她更能形象詮釋這個詞了。她軟弱,便有人扮上帝時刻準備拯救她。但她哪里軟弱,她軟弱不至于在大學還沒畢業就把毒手伸向別人老公。她還說去救她后媽,真是笑話,我給你看段錄像好了。”</br>
我真沒想到她在私下調查方面下了這么多功夫。</br>
錄像中出現兩個女人打斗的場面,一個柔柔弱弱,一個身材臃腫,畫面上卻是前者拿著搟面杖追趕后者,而后者披頭散發不斷求饒。我看了又看,不敢相信,更不敢相信畫面上剽悍的那個柔弱女子正是于舟。</br>
“怎么可能?這不是潑婦么。”</br>
林仙兒冷笑:“沒錯,估計于舟潑起來,還真沒幾個人比得上她。這大概源于她后媽教女有方。韋一給你講的故事,其實只講了前半部分。”</br>
“什么?!”我不由得張大嘴巴,“你還知道些什么?”</br>
林仙兒指了指我的下頜,提示我,先把嘴巴閉上。不然,小心閃了舌頭。</br>
待我將嘴巴歸位后,她不急不慢地說:“這個于舟啊,小時候確實受了很多的虐待,但她小時候被打后,你知道她都說什么呢,她跟她后媽說:‘哼,我比你年齡小,等你老了我長大時,看我怎么收拾你!你怎么對待的我,我都要雙倍討回來。’那么小的小孩竟然說得出這么狠的話。因為她后媽人緣特別差,所以即便她后媽說出去,也沒人會信。大家都認定那個柔弱的于舟說的才是真的。于舟從小就會賣乖,在別人面前只演示自己的苦,但并不多說她后媽壞話,這樣反而引起別人更多的憐憫。所以,像韋一說的,于舟從未主動跟他要過錢,但她也從未主動地拒絕過別人給她的好處。準確地說,只要對她有利的地方,她都會充分利用,她大學四年里并未缺錢,身上的名牌也不比別人少一件,而這些,都是那些感覺是上帝的男人給她的,韋一只是其中一個而已。”</br>
我不由得贊嘆:“好厲害的女人!”(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