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并不少見,準確地說,周鶴成長的背后,鋪滿了太多這種幽怨糾結的視線。周鶴是典型的第一眼帥哥,很多人在第一眼驚艷后,第二眼便開始傾情,而周鶴從來都不懂拒絕,別人多看他一眼,他會很享受地給對方一個鼓勵的眼神,于是看得多了,得到的鼓勵也多,但也只是鼓勵而已。鼓勵著鼓勵著,人們便開始糾結求而不得,求而不得后便難免幽怨,如此反復,不知苦了多少自作多情的人。</br>
周鶴急著投胎似的說:“不行,我得趕緊走。”</br>
我看他拿著大包小包的,問他:“你這是給誰帶飯呢?”我突然間義薄云天,“是不是你們同事老這么欺負你啊,跑腿的事都讓你干,有委屈說給姐姐聽,我和半仙兒給你做主。”</br>
“說什么吶,搞得我還在萬惡的舊社會似的,我可早就翻身農奴把歌唱了!”</br>
我很納悶:“那你這是給誰跑腿呢?”</br>
“幫于舟捎的,她腿還沒好呢。”周鶴順口說得自然。</br>
“漁舟?誰打魚出海了么?老實交代,是哪家的花姑娘的干活?”</br>
“什么啊,說得這么難聽,就是上次我救的女孩啊。”他回答得迅速,但話一說完,我清晰看到他眼神閃過一絲不自然。</br>
“不是吧,周鶴,你還真不是一般的高風亮節啊,你還真打算讓她以身相許?!”</br>
“我思想哪有那么齷齪?”他還試圖狡辯。</br>
“你這跑前跑后呢,可別告訴我你就單純在學雷鋒。”</br>
“我看她挺可憐的,我就當她哥哥好了。”他急著要走,“我不跟你廢話了,回頭再跟你說。”</br>
等我一回來,還沒坐穩,就聽有人不陰不陽地說:“哎喲,挺忙的嘛,還趕場啊?我沒耽誤你正事吧?”</br>
我接他的話:“我現在說耽誤了,還來得及嗎?你打算怎么賠償?”</br>
“都怪小的做事魯莽,請您之前,也沒事前打聽一下您的出場價是多少?”</br>
“還好,你說的是出場價,你要說出臺價,看我當場不廢了你?”跟周鶴他們說話,總是不自覺帶一股江湖戾氣,忍不住把剛才說話的氣流用到杰瑞身上。</br>
跟杰瑞說著話,不知不覺就吃多了。待我想起時間時,一看表,已經快一點半了,早就過了上班時間。</br>
“我還是新人呢,就開始耍大牌玩遲到,要是沒過試用期就被炒魷魚,你可得替我找新飯碗啊!”</br>
“放心,受得了我爸那臭脾氣的沒幾個。這點,他比誰都清楚,估計,他還怕你炒他魷魚呢。”</br>
一進辦公室,前臺接待周玲就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楊助理,不好了,有一幫黑社會在鬧事呢。”</br>
我下意識想往后逃,我說我最近做夢怎么不是好萊塢動作片就是香港槍戰片,敢情是給我預言呢。這么一想,我不禁佩服自己,都快成先知了,哪好意思臨陣脫逃。</br>
杰瑞還以為聽笑話呢,公司里的姐姐妹妹,但凡未婚的,就喜歡有事沒事跟他開這種沒營養的玩笑。公司里還沒見比他更無聊的,他當然樂得配合。他喜笑顏開地問周玲:“有我爸黑么,沒想到我爸還真有兩下子啊,都開始涉黑了!”</br>
周玲早就急得團團轉了,再帶兩只觸角,分明就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她把我們拉扯到電梯旁邊,炒豆子般說:“還有工夫開玩笑吶,他們是來討債的,說今天拿不到錢,就要把辦公室給砸了!”</br>
“咱們可是法制社會,我看誰敢砸?”杰瑞邊說邊闖進總經理辦公室,我隨后跟進,一看,那架勢,二十幾個人排成兩隊,一個個都是黑西服,戴墨鏡,肅穆,莊重,不知道的還以為搞遺體告別呢。</br>
蘇總坐在沙發椅后,倒是氣定神閑:“你們回去,告訴韋愛美,她要想在這里鬧事,她那八十萬一分也甭想要了,全當對我公司員工的精神損失補償費。”</br>
其中有一個貌似“大哥”級的人物站出來說:“蘇總,您還是慎重些比較好。不小心把您胳膊腿弄折了,讓您整天躺在輪椅上,好像八十萬也彌補不了對您的精神傷害吧。”</br>
“我看你們誰敢動我?”蘇總威嚇力十足。</br>
“等我們一起上時,到底誰不小心動了你,這可不好說啊。國家法律上還沒規定,你斷了一條腿會讓我們二十幾個人都去坐牢吧。”那人說話不緊不慢,看來不知道看了多少電影,才模仿出“大哥”的范兒,“你信不信,我們就是把你從九樓上推下,也能給你制造成自殺現場!”</br>
只是那名“大哥”一看就知道不是演技派的,怎么說呢,演得有些裝。但是呢,他絕對也稱不上偶像派,看那身板瘦的,就跟豆芽菜似的。真不知道此幫會干嗎選他挑此大梁,看其他的兄弟,隨便挑一個,都比他威嚴有氣勢啊。難道黑社會也流行“潛規則”?</br>
蘇總忍不住微笑,笑得那叫一個氣定神閑,他一副好商量的語氣,聽起來就像花鳥市場挑花買魚似的。</br>
“大哥,沒學過法律吧,沒有知識也該有些常識啊,咱們法律上可是明確規定,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別殘忍手段致人重傷造成嚴重殘疾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還有,光天化日的,你當我這些員工是死人啊,你以為在我們眼皮子底下,你還能制造出自殺現場?你就不能等到夜黑風高再行動?你看你現在都暴露身份了,第一個懷疑對象不就落在你頭上啊?!”</br>
看蘇總穩坐釣魚臺的架勢,我對他的崇拜不由得又加了一分。</br>
“大哥”有些范兒有些沒穩住:“反正我光腳不怕穿鞋的。”</br>
杰瑞跳出來說:“大哥,不是吧,你們討債公司是不是剛成立啊,做事怎么這么不成熟?!需不需要我教教你們該怎么討債啊?”</br>
“大哥”倒是虛心好學,熱情地說:“請賜教!”</br>
杰瑞開始毫不客氣地滔滔不絕:“這討債吧,也是門技術活,需要講究技巧。有勇無謀是不夠的,需要智勇雙全。要奪得最后的勝利,你們必須得提高戰斗力,經得起打;必須居安思危,不打無準備之仗;必須有正確的戰略戰術。戰略戰術想不想知道?”關鍵時刻他還賣起了關子。</br>
兄弟們聽得入神,想也不想地一起接話:“想知道!”</br>
“嗯,回去熟讀孫子兵法與三十六計就行了,要覺得看不懂,就仔細翻看《毛澤東選集》,仔細研究下毛澤東戰略思想,尤其看看他的游擊戰爭戰略和持久勝戰戰略。你可別小瞧他哦,他的土辦法也比那些‘洋理論’強多了。算了,我說得太高深你們也聽不懂,我照顧下你們智力,說得通俗易懂些就是,第一,你們要討債吧,要向欠債人的弱點進攻,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的嘛。這也就是說的不打無準備之仗。第二點呢,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既然欠債人都做好不想還錢的準備,你哪能一下子就要得回來。錢這么好討,那些乞丐早做暴發戶了!第三呢,要遵循魯迅說的,辱罵和恐嚇絕不是戰斗。當然,威懾、威脅和恐嚇是不一樣的,威懾就是徹底提高你們的綜合戰斗力,你要有了核武器,你說還錢,誰還敢放屁?剛才說的你要知道欠債人的弱點的話,你可以拿來威脅。但恐嚇呢,大家又不是嚇大的,誰在乎那個啊。”</br>
他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把一大家子都給侃暈了。我忍不住插嘴:“恐嚇,其實用對了方向,一定程度上也是有效的。比如說,這位大哥,你剛才說,我們要是不還錢,就要打斷我們的腿。這就是大方向錯了。你要是說,我們要不還錢,你就自己打斷自己腿,或者說你就跳樓!這樣以死相逼的話,沒準我們會良心發現!”</br>
我剛說完,蘇總忍不住先笑了起來。</br>
“那橫豎你們就是不還錢了?”大哥又開始氣急。</br>
杰瑞好心地安撫他:“不是剛說了要知己知彼嘛!我們又不是無賴,怎能欠債不還?我們確實欠那個愛美公司八十萬,但因為上一批貨,他們質量不合格,導致我們損失一百多萬,你回去就告訴她,如果她打算賠償那一百萬呢,我們立馬還債八十萬!”</br>
“原來她在蒙老子呢,她可沒告訴我那一百萬的事。”老大有些委屈。</br>
“所以嘛,我現在告訴你了,同時也給你介紹一個新生意。你要幫我討回一百萬,算了,討回二十萬就好了,那我付你十萬!怎么樣?”杰瑞還是好心地建議。</br>
“我再考慮考慮!”說完,他一擺手,這群烏合之眾往門外走。路過我的身邊時,我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是韋一。韋一看了我一眼,裝作陌生人一樣離開了。(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