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自己搞失蹤了一年后,我回到了W城。</br>
是W城,而不是D城。雖然D城里有時不時雞飛狗跳的陳靖、蘇錦,有時刻準備湊熱鬧的“香腸”與“四點妹”夫婦,有等待青山再起的薛凱,還有專斗“小三”的“紅旗手”葉梅花同志,還有很多大學同學與相處不錯的同事。</br>
愛上一個人,傷了一座城。即使有熱鬧的他們,我依然像在唱著空城計——哦,是獨角戲。</br>
陳靖還在試圖用他的婆婆媽媽來說服我的冥頑不靈:“楊小樂,你不就是失戀了嘛,用得著跟一座城市過不去?多大點兒事,這么大一座城市都還裝不下一個失魂落魄的你?在這邊,還有我和蘇錦供你騷擾。回到老家,誰能讓你禍害啊!”</br>
“嗯,葉落總是要歸根的!”</br>
“去,去,去!別小小年紀把自己整得跟行將就木的老華僑似的。”</br>
電話那端一直在嚷個不停,電話這邊也在熙熙攘攘。很奇怪,我的心卻靜得出奇。最近總是這樣,即使站在人群里,也總有種抽離的感覺。不是那種超脫的置身事外,更像是麻木得漠不關心。心遠地自偏,雖然境界不同,但效果是一樣的。</br>
老實說,我不討厭這種抽離的感覺。這不同于最開始的悲慟,那是把什么從身體上狠狠地剝離,會有傷筋動骨的疼痛。而現在,猶如體驗一種詭異的生死交界,你仿若只是個旁觀者,你仿若什么都不在乎。</br>
“對了,你有沒有過那種生死交界的體驗?”多年后,我跟杰瑞說起過這種感受,“我已經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了,好像正急著去攔車,卻突然被另一輛車從身前掠過。那時候,我看著自己倒了下來。對的,就是‘靈魂我’看著‘肉體我’倒了下去,‘靈魂我’頭發甩甩,大步地走開,不理會‘肉體我’獨自悲哀……”</br>
“采訪一下,‘靈魂我’臨走前就沒說幾句嗎?”</br>
“貌似她臨走前說了句‘再見再見,拜拜拜拜,有空請你喝茶哦’。”</br>
當我跟杰瑞說起這個體驗時,他聽得很入神,半天才反應過來最后兩句是我在逗他玩,他無奈地笑了起來。他笑起來挺好看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瞬間的恍惚,卻突然間想起,他真的像極了某人。牙齒整齊,笑容干凈,外表如同溫馴可人的小狗。但實際上,卻忽冷忽熱,難以把握,比貓還難伺候。</br>
杰瑞曾經這樣形容過:女人就像貓,總是若即若離著;男人都像狗,總在舔著巴結著。我覺得這話不夠確切,當愛得深了,都可以變成小狗,愿意為他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但愛得不夠,就玩得起若即若離,玩得起高雅尊貴。</br>
吃過跌在一個人身上灰頭土臉的苦頭,我曾暗自發誓,要做聰明的女人,要愛得有理有節有制,要永遠優雅得像只貓。</br>
后來,我真的做到了。但是,那并不能讓我快樂。對一些人來說,如果將一份十分的愛剪成五分,那剩下的五分便空剩寂寞和冷漠。</br>
回到這個城市,事實上,這個城市我并不陌生,這里有我的家。然而,我現在卻是有家不能回。我不想自投羅網,被七大姑八大姨催婚,我甚至不想聽與婚姻愛情有關的任何話語。所以,我在外面租了房子,先把自己安頓下來。在租好房子、粗略打掃好小窩后,我打算把生活用品都置辦齊了后,然后再給父母通個電話,來個先斬后奏。要知道,除了閨蜜“芙蓉”(一只京巴)被我帶了回來后,其他的早就扔的扔,送人的送人。不能扔不能送的,也被埋到最深的地方,比如說,某些記憶。</br>
接下來的程序就是瘋狂采購,在采購中我得到了無比的快感,以至于不能自拔,就差把小半個超市搬回家了。就在我在超市里搶購得老眼昏花時,竟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不是林半仙兒嘛!</br>
“半仙兒,半仙兒!”我幾乎是喊破了嗓子,路過的陌生的群眾都同情地看著我,但那個熟悉的身影還是眼中無人的飄然而去。我都快要絕望了,忍不住提高分貝,發出了接近震耳欲聾的吶喊:“半仙兒——”</br>
我看見她分明停頓了一下,就在她緩緩地轉過身時,一位熱心的大媽一把拉住了我:“娃兒,被鬼附身了吧?超市里人是多,什么樣的人都有,但很少有仙的。你不知道嗎?大仙都是習慣隱居的。我倒認識一位很靈的大仙,要不要介紹給你認識認識?”</br>
“謝謝您啊大媽,我自己找就成。”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半仙兒已經消失在了人群之中。為此,我非常惆悵。在惆悵的基礎上,我又有些懊惱。這么多種情緒的沖擊下,只能說,我頭腦相當暈乎。</br>
我停了下來,想清醒一下。可是我不得不佩服我自己,在頭腦這么暈乎的情況下,我竟然異常清醒地觀察到一個人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進包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摸出錢包。我的第一直覺反應是,這人真搞笑,掏個錢包還如此小心謹慎,怕別人看到啊?有多少錢怕被別人看到啊?!</br>
那個人把錢包握在手里后,又很小心謹慎地四周看了看,突然看見我正盯著他。他一點也沒有慌張,而是很得意地向我拋了個媚眼。那是怎樣的媚眼啊,活生生讓我打了個冷顫——他可不是怕別人看到嘛,他把手伸到的是別人的口袋,拿的是別人的錢包啊!</br>
看到小偷得意的樣子,分明是在向我在挑戰。我突然間正義感爆棚,不慌不忙走上前去,急中生智地對這位偷錢的丑哥道謝:“我老公讓你把錢包遞給我的吧!謝謝啊。”趁這位丑哥沒回過神來,我一把奪過錢包,然后熱心地挽住前面那位丟了錢包的傻大哥,使出足以讓自己掉雞皮疙瘩的撒嬌術:“老公,錢包!”</br>
那位被偷錢包的傻大哥真的比我想象的還要傻,他一把奪回自己的錢包,露出一個無比臭屁的笑容,客氣地問候一句:“最近經濟挺景氣的?”</br>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哦,你不知道次貸危機,也該知道全球經濟都不景氣啊?”</br>
他又問:“那不景氣,你們不缺錢花啊?”</br>
“就是經濟景氣時,我也缺錢花啊,這錢誰還嫌多啊?”這話暗示得多明顯啊,傻子都能理解我的意思:您是給了我個助人為樂的機會,但您要是非要強行感謝的話,給我再多的酬金,我也不會嫌棄的。</br>
他眉毛一挑:“那你們最近流行新的游戲?”</br>
“游戲?”</br>
“就是偷完了,再光明正大地送回來。怎么著,道上舉行競技大賽?”</br>
繞這么大彎子,原來是把姐姐當賊本人了啊。怪不得好人越來越少,我還沒跟你要錦旗呢,你倒先反咬一口。我索性配合著說:“這倒沒有,只是好久沒開張了,最近有些手生。閑著也是閑著,權當拿您練練手唄。”</br>
他真心實意地贊美:“那您技術還算過關啊,我都沒察覺!”</br>
“客氣。就是新手來偷您十次,您也不會察覺的。偷您體現不出技術含量!”</br>
他很不服:“有本事您再偷一次試試。”</br>
我都不知道該冷笑還是嗤笑了,不由得好勝心起,把一款黑色的iPhone遞到他面前:“屁股不敏感的人,就不要把手機放在后口袋!”</br>
不用看,也可以想象他那帥氣的臉怎樣劇變成豬肝色。再待下去,他估計要氣急發作亂咬人了,我趕緊走為上。</br>
背后傳來惡毒的詛咒:“壞事做多了,小心大白天撞上鬼!”他還真是個烏鴉嘴。</br>
就在我甩下那只黑烏鴉帥哥,準備做好事不留名時,背后突然傳來一股殺氣,我右腿那么一邁,身體那么一閃,后面撲上來的人就猛然撲了個空。伴隨著一個趔趄,來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br>
我和他都那么一怔。我驚訝的是,他不就是剛才那位丑得驚人的小賊哥么,之前他丑得不動聲色,現在非要丑得轟轟烈烈么?瞧他趴在地上的姿勢,打算練蛤蟆功怎么著——還是只氣呼呼的癩蛤蟆。</br>
他含羞帶憤地看著我,我明白了,他這是發現我是在騙他,回來找我尋仇的呢。(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