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shí)的平兒到底還小,又不曉得眼前的王熙鳳已然不是從前的鳳哥兒了,所以問出了王熙鳳為什么不愿幫著王夫人理家這樣的話。()若是原來的鳳哥兒,也就那樣罷了,可聽在王熙鳳耳中,不免有些不悅,又想方才平兒是叫王夫人叫了去的,莫不是王夫人問著她什么了?想在這里,心上倒是定了定,看了平兒幾眼,就拿著自己是侄兒媳婦,要是真幫著王夫人管家,不免名不正言不順,怕有人說閑話。王熙鳳說得完了,就看著平兒臉上掠過一絲尷尬來,又有些言不由衷,王熙鳳心里更是確定了,不由著起惱來,暗道:好個(gè)親姑媽。從前你只管哄著我替你做兇人,也是我蠢,白白自己得個(gè)夜叉的名頭去,倒叫你得了個(gè)菩薩的名頭。這回更連我的丫頭都要收買了去,可是欺人太甚!真當(dāng)我是個(gè)蠢的嗎?你即這樣無情,也休怪我這個(gè)做侄女兒的不孝順了。
王熙鳳心里發(fā)怒,一時(shí)也不能發(fā)作,只好端著茶來喝,定了定神,故意問著賈璉去了哪里,平兒看著王熙鳳臉上沒了笑意,心上也有些忐忑,只覺自己說話冒撞了,怕她生疑,正要拿別的話來開解,忽然聽得王熙鳳問著她賈璉可回來沒有,忙笑道:“二爺回來了,只是又叫二老爺叫去書房,想是有什么要緊的事。”王熙鳳就把臉一笑道:“還能是什么,想來老祖宗老爺要差二爺出個(gè)遠(yuǎn)門呢?!逼絻盒纳嫌幸蓡?,只是不敢問,看著王熙鳳喝了茶,就把蓋鐘兒端了下去。
到了晚間,賈璉回來,果然是賈母想著叫賈璉押著給林如海賈敏之子的周歲賀禮往揚(yáng)州走一趟。賈政得了母親吩咐,就把賈璉叫了去安排。
王熙鳳聽著這話,就是一笑,自己過去倒了盞茶來,親手奉給了賈璉,道:“二爺,這是老祖宗和老爺知道二爺是個(gè)辦事妥當(dāng)?shù)?,所以才放了心把這樣大的事交了二爺去辦呢?!辟Z璉就握著王熙鳳的手道:“別的也沒什么,只是我離了家,你自己也要硬氣起來,那兩個(gè)人要是不肯服你,你也不要生氣,等我回來了你告訴我,我替你出氣?!蓖跷貘P就把眼睛看著他一笑,道:“二爺就這么看我這么好欺負(fù)嗎?還要等你回來給我出氣。你信不信我自己就把她們處置了?!?br/>
賈璉把王熙鳳的鼻子彈了下道:“只不知道是誰,怕人說閑話不肯服管束,要同我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這會(huì)子又嘴硬。(本章節(jié)由隨夢(mèng)網(wǎng)友上傳.com)罷了,橫豎有老祖宗,太太和二太太在,她們都疼你,你又是我的嫡妻,還能吃虧到哪里。倒是我要去揚(yáng)州呢,這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你想要什么,只管開了單子來,我給你采買去,橫豎我是官船來去,不愁沒地方擱。”
王熙鳳就笑道:“謝二爺費(fèi)心想著。我倒也不缺什么。旁的也就罷了,二爺若是看著有別致的土儀玩意就帶一些罷,一樣走一回,總要帶些東西回來才好。別的不說,這里有寶玉,迎春探春,環(huán)哥兒,還有蘭兒雖小,也不好忘了的。珍大哥那里有蓉兒,也要備一份呢。就是老祖宗那里,她老人家雖是什么沒見過的,也總要備些特產(chǎn)才好,不在錢,總是二爺孝順老祖宗的心意?!辟Z璉聽了,就覺得王熙鳳想得很是周到,自是滿口答應(yīng)。
過得幾日,賈母這里送去賈敏那里的東西都備齊了,便是拋開兄妹情分不說,只看著賈母面兒上,賈赦賈的賀禮也不能少了,東府賈敬那里也有賈珍替自己父親備了禮,族里那些消息通靈,手頭又不大緊的親戚也一樣備了賀禮,都送來在榮國府這里,一并裝了船,就由賈璉領(lǐng)著家人奴仆壓著往姑蘇去。到底是新婚夫婦,賈璉臨去前許多話同王熙鳳有說,例如叫她好好伺候老祖宗太太等,又叫她不要委屈自己等,倒是戀戀不舍。
待等賈璉出了門,王熙鳳就常在賈母跟前混著,或是陪著賈母打葉子牌,或是陪著賈母說些閑話,倒是哄得賈母十分喜歡,不過兩三日就喜歡得不行,行動(dòng)都帶在身邊。王夫人看著這樣,只覺自己這個(gè)侄女兒拋了自己攀了高枝兒去了??烧摾硗跷貘P作為孫媳婦孝順太婆婆那也是應(yīng)該的,雖王夫人心里不大喜歡,也是沒甚好說的。邢夫人倒是喜歡,想著王熙鳳得了老太太的意,自然自己這長房就有好處,暗地就同王熙鳳道:“我的兒,如今老太太跟前就兩個(gè)孫媳婦兒,珠兒媳婦自珠兒沒了,人也萎靡了,又要守孝,連正經(jīng)婆婆都不伺候了,何況太婆婆跟前,自然疏忽些。你是個(gè)聰明孩子,好好的伺候老祖宗,自然有你的好處。倒是我跟前,你不來也使得?!蓖跷貘P笑著道:“太太說什么呢,我哪里就能只顧著老太太,就不理太太了?!毙戏蛉寺犃诉@幾句,也就歡喜。
賈璉走約有四五日的光景,賈母就算起賈璉行程來,就問著王熙鳳:“鳳哥兒,璉兒去了幾日了?”王熙鳳聽著賈母問起賈璉,心中一動(dòng),臉上倒是一臉的笑,道:“回老祖宗,總有四五里,想是半路也沒到呢,只望著二爺不要辜負(fù)了老祖宗,老爺太太的重托?!辟Z母就笑道:“璉兒我還是曉得的,辦事也算妥當(dāng),你很不用擔(dān)心這個(gè)。倒是你們小夫妻,這新婚才年余就叫你們生生分離,倒是有些過意不去。”
王熙鳳臉上一紅道:“老祖宗怎么說這樣的話,能替老祖宗,老爺太太做事是二爺?shù)母猓椅覀冃⒎€沒滿呢?!辟Z母聽了王熙鳳這幾句,也就笑道:“可是我老了,倒也忘了,你們身上有璉兒他庶母同珠兒兩層孝呢,果然你是個(gè)懂事的孩子。”說了就拉著王熙鳳在她身邊坐了,王熙鳳依著賈母就坐了,臉上一笑道:“老祖宗,這會(huì)子老祖宗叫二太太準(zhǔn)備給林姑媽家的小弟弟送周歲禮,二太太可是費(fèi)了不少心呢,又帶著我看了幾回才定了,只怕不周到,倒是辜負(fù)老祖宗美意。我還聽著我們二太太說,林姑媽一身的公侯小姐氣派,又孝順又聰明又知禮,所以老祖宗愛林姑媽愛得什么似的,連著老爺和二老爺都靠后呢,可惜我來得晚了,又是個(gè)女人,不能親見姑媽風(fēng)范。如今啊,只望著林姑父日早日任滿,高升一步,回到京來,我也好見見姑媽,領(lǐng)領(lǐng)姑媽的教誨。”
賈母原本笑著聽王熙鳳說話,聽王熙鳳說著賈敏,賈敏是她幺女,賈母愛她勝如珍寶,但凡有人夸,賈母便喜歡,到得聽著王熙鳳說道:“連著老爺和二老爺都靠后”這話時(shí),臉上的笑容就斂了下。在賈母聽來,能說出“連著老爺和二老爺都靠后”這樣的話的,自然是有些掂酸吃醋了。即覺著說這話的人有吃醋的意思,賈母不免又把王熙鳳先頭的話也想了起來:“什么‘只怕不周到,倒是辜負(fù)老祖宗’,這是鳳丫頭說著的二太太,那便是王氏了,莫不是說王氏背地里有些怨語,怨她偏心女兒了?
賈母起先不信,又想想來鳳丫頭是王氏嫡親侄女,王氏當(dāng)著她的面兒有些忘形也是有的。只不曉得這王熙鳳如何就在自己跟前把這話說了?賈母想在這里,就把王熙鳳看了幾眼:看她到底才十五六歲,臉上極嫩,倒不像個(gè)有心機(jī)的。且她到底是王氏的嫡親侄女,如何就能告她姑媽的狀,便是要告,前頭也不能為王氏邀功。想來,到底是年紀(jì)小,這才口沒遮攔,把個(gè)不該說的都說了。賈母這才笑道:“你小時(shí)候見過的,只是你忘了。那時(shí)你還不到十歲,來瞧你姑媽時(shí)見過的,后來你同璉兒定了親,也就避開了,這才沒見。不想你就這樣忘了去,比我老年人還不如?!?br/>
王熙鳳在疑王夫人收買平兒之后,就存了心,不肯叫王夫人好過,是以才細(xì)細(xì)托了賈璉多帶些土儀玩物來,這些東西雖不值錢,可千里迢迢帶了來,做長輩的哪能不喜歡,便是賈母看了,也會(huì)覺得賈璉是個(gè)有心的,連帶著也能瞧自己更喜歡些,這是一層。第二層便是她在賈母跟前走得更勤了,從前她就熟知賈母喜好,頗得賈母歡心。這回她依著去做,果然哄得賈母喜歡,就瞅著時(shí)機(jī)就把王夫人在她跟前泛酸的話兒透到了賈母跟前。又為著不叫賈母疑心,故意先夸耀了王夫人備壽禮辛苦,再漫不經(jīng)心地透上那么一句酸話。以賈母的精明,聽了那句,如何能不明白,只消她明白了這句話里的酸意,那前頭她夸耀的王夫人為著給賈敏之子備壽禮辛苦這樣的話,也就有了王夫人有抱怨不平的意思在內(nèi)。
王熙鳳看著自己把話都說了,賈母臉上的笑容果然斂了斂,卻是不接話,反把別的話來說了,便知賈母定然是聽了進(jìn)去,所以才不問她。王熙鳳知道賈母同王夫人二十余年婆媳,不能立時(shí)就叫她對(duì)王夫人厭棄,總是個(gè)苗子,只消她心上有了這個(gè)念頭,日后若是林黛玉再來,王夫人要像從前那樣不冷不熱的待著,在賈母看來,就能想起今兒的事來,便是證實(shí)王夫人嫉妒她偏愛賈敏。便是這回賈敏不死,她總要回京來的,她回得京來,總要回家走動(dòng),只消這王夫人有一絲半點(diǎn)不到之處,也能勾起這番舊賬。
王熙鳳知道就是礙著宮里的賈元春,宮外的賈寶玉,賈母也不能怎么著她,只是,只消婆婆不喜,那愚孝又道學(xué)的賈政便不能有好臉色與她。那時(shí),王夫人的日子可是不好過了,又拿著什么底氣來管這一家子二主子們。
作者有話要說:棒子還能再不要臉一點(diǎn)嗎?游泳申訴,射箭申訴,還說我們孫楊視女票太歡為偶像,太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