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回到城外了,肯定不可能在外頭待一晚上,明日一早再進程。</br> 人家是近鄉情怯,他們近鄉情急,如果沒敲開門,攀爬城墻也是要翻過去的。</br> 二月天寒,前天下過一場大雪,城門關閉之后,守將還不曾離開,在里頭交代事情。</br> 這個時候便聽到有人敲城門,守城士兵立刻戒備,守將李將軍雄赳赳地帶兵登上城樓,看是誰這么大的架子,竟然敢在城門關閉之后叫開門。</br> 火把舉了起來,底下一群黑壓壓的人都抬起頭瞧,一路舟車勞頓,塵土撲面,遮蔽了原本英俊眉目。</br> 但好在,這一身的窮酸氣息,是怎么都無法掩飾的。</br> 李將軍一眼就認出來了,頓時熱淚盈眶,大吼一聲,“開城門,馬上開城門。”</br> 然后激動地跑了下去,石階滑,差點把李將軍摔下去了。</br> 李將軍忘記誰,都不能忘記他們啊。</br> 城門大開,火把照著異國過來的將士,李將軍率人上前,便要單膝跪下見禮。</br> 宇文嘯托住了他的手腕,含笑道:“李將軍,許久沒見,你風采依然啊。”</br> 風很大,吹得李將軍眼底騰起了霧氣,“王爺,末將對您和諸位將軍甚是掛念,你們可好啊?”</br> “我們都很好,瞧,壯碩如舊。”宇文嘯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br> 李將軍抹著眼淚,“那便好,那便好。”</br> 他看著虎爺,看著雪狼,看著順風耳,唉,神獸大將軍瞧著也滄桑了許多,怕是受累了。</br> 他上前拜見神獸大將軍,神獸大將軍微微地點頭,還用腦袋去碰了他的手一下,以示掛念李將軍。</br> 李將軍的淚水一下子就涌出來了。</br> “我們進城了,明日肅王府大排筵席,李將軍請早些來。”宇文嘯覺得當初的一飯之恩,總是要報的,反正是要請客,該回請李將軍一頓。</br> “一定,一定!”李將軍激動地說。</br> 大家都朝李將軍拱手,李將軍一一稱呼,這些人,這些面孔,真實地出現在面前了,自從他們離開北唐之后,多少人掛念他們啊。</br> 待看到姨娘們抱著的孩子,李將軍頓時哎呦了一聲,眼珠子瞪大,安豐親王有后了,太好了。</br> 辭別李將軍,大隊伍入城去。</br> 因是晚上,并未驚動任何人,只想回去歇一下,實在趕路太累了。</br> 肅王府如今無人居住,但是蘇洛清安排了人過來定期打掃,維持王府的干凈整潔。</br> 所以進了大門之后,沒有看到以為的落葉堆積景象,到處都井井有條,東西擺放有序。</br> 他們沒有著急回去休息,而是在王府里走一圈,聽雨軒,凌云閣,前廳后院,最后回到了摘星樓。</br> 往日在這里生活的點點滴滴的,一下子就逼到了眼前。</br> 每一個早上,摘星樓的煙囪就開始青煙裊裊了,早點的香氣充斥著每一個角落,院子里會有一大堆的漢子漱口洗臉,少年們奔跑著過來吃早飯,然后火燒屁股般往外跑去上學。</br> 十八妹最是貪吃,每一次跑出去還要回來抓倆饅頭,被黑影攆著打。</br> 他們進去看著那些熟悉的家具,那些刀痕,缺口,都是他們生活過的痕跡。</br> 廚房后有一個柴房,柴房底下是密室,密室里有些過期武器,還有一堆生銹的兵器。</br> 時光是有有在摘星樓流過的,墻壁都斑駁了許多,窗棱陳舊發白。</br> 他們去了大周之后,姨娘和知了猴都不住在這里,而是跟隨極兒到處去,所以,這里是沒人居住的。</br> 宇文嘯和落蠻牽手上了二樓。</br> 推開門,有塵煙感撲面而來,他們打開窗戶,推開陽臺的門,虎爺就率先去霸占了它原先的位置,盤踞于此,俯瞰整個摘星樓院子。</br> 它以前總是從這里一躍而下,英姿勃發。</br> 這是它彰顯威嚴的動作,這種威風無人能及。</br> 落蠻倒在大床上,看著熟悉的一切,卻依舊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br> 尤其是剛踏進肅王府的那一刻,覺得曾經熱鬧的王府,怎么會變得這么蕭條冷寂呢?</br> 那些人呢?曾經住在肅王府里的那些人呢?</br> 畢竟,記憶中的肅王府,總是人滿為患,到處充滿著煙火氣息和窮酸氣息。</br> “想見極兒了嗎?”宇文嘯躺在她的身邊,雙手枕在腦后,輕聲問道,“如果想見他,我便馬上去接他回來給你見見。”</br> “不著急,明日再見。”今晚太晚了,極兒一開心激動就睡不著,如果今晚讓他來,他不用睡了。</br> 宇文嘯堅持道:“無妨,我可以親自跑一趟,你說想見就成。”</br> 落蠻側頭看他,“是你想見。”</br> “我想讓他見見孩子,他當叔叔了。”</br> 落蠻笑著說:“他原先都當蘇洛清孩子的伯父了,如今還當了叔叔,能把他高興壞。”</br> “是啊,想見他開心的樣子。”極兒的純真開心,是大家心里頭最最純粹的美好。</br> “不著急叫他來,讓他今晚睡個好覺,明天叫大家挨個下帖子,咱家不是要宴客嗎?”</br> 好期待大家看到帖子的時候,會是怎生的激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