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權繼續道:“殺意如干枯草原上的一點火星,一旦生出就再也遏制不住,當時她指責我沒有想要娶她的打算,說如果我敢辜負她,她就會鬧得我身敗名裂,我看著她忽然變得很囂張的嘴臉,就想也不想掐了上去,當時腦子一片空白,幾乎是麻木的,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許她毀掉我的前程。”</br> “她當時掙扎過,還把我踹在地上,地上有藤蔓,我扯起藤蔓圈住她的脖子,藤蔓被她掙扎到胸口,我只得又撲上去用手掐住她,但掐了沒一會兒就聽到腳步聲,我心里很慌,放開她就跑回酒館,事實上,我也不知道她死沒死,回去之后我想著如果被人發現,我不止前程毀掉,我還要以命償命,那一刻我真的好恨她啊。”</br> “有一個問題,”太子看著他,“當時,你的朋友和酒館的人為你作證,說你當晚曾在那個地方喝酒,本宮看過你喝酒的酒館和西樓那邊相差起碼兩里路,而你先去西樓附近等她,再帶到小樹林里說話,到最后殺了她逃回酒館,起碼也要半個時辰,可你的朋友和店小二的供詞說你期間只去過茅房。”</br> 黃權道:“我跑回去之后,心神不寧,便跑去了茅房,直到我朋友過來敲茅房的門,我才搖搖晃晃地出去,說我喝醉了竟在茅房里睡過去了,又對朋友說,在茅房里醉睡過去實在丟人,讓他幫我保密,免得毀我名聲,又用銀子打點了酒館的小二,小二早前便與我混熟了,愿意幫我保密,官差來問他們的時候,他們自然不提這事,只說我一直在酒館里喝酒,事實上,他們是不知道我曾經出去的,一切都和他們無關。”</br> 齊王哼了一聲,“就因為他們的作供,使得當時京兆府排除了你的嫌疑。”</br> 他看過當時的宗卷,黃權因又不在場證據,而且作供的不止一人,經過走訪調查,當晚在酒館很多酒客都看到他,所以京兆府才會排除了他的嫌疑。</br> 加上當時死者是約見了陳武,便都聚焦在陳武的身上。</br> 太子得到想要的答案了,便叫人把黃權暫時收監,卻聽得黃權竟又喃喃地說了一句,“我沒后悔,這十幾年我過得很是精彩,如今以命抵命也算是無悔了,如果沒殺她,我沒今日的榮光,人這一輩子,求什么呢?”</br> 太子本想說以你的才學,就算娶了她也一樣可以高中狀元,一樣可以入仕,但是,覺得沒必要說,這道理他自己知道的。</br> 沒有背負著一條人命,成就比不比現在高不好說,但至少,能活得輕松恣意一些,內心不會藏著暗處,做事也能俯仰無愧。</br> 齊王把黃權先收監之后,不知道怎地就想起了那可憐的陳武。</br> 太子說過,吳雯最后一口氣,是因為陳武摔倒,纏著藤蔓把人拖到小溪里弄沒的。</br> 陳武沒有殺人的故意,他摔倒是意外,所以不負有傷害責任。</br> 問題就在于,按照太子的說法,黃權雖有殺人的念頭,卻沒殺死吳雯,且又是一時激憤殺人,并非早有預謀的蓄意殺人,能不能判死刑,還另說呢。</br> 他對太子道:“這事,回頭還得跟刑部那邊議一議。”</br> 太子聽得這話,道:“吳雯最后是怎么死的,這已經無法考究了,而我們所推測的那些,都沒有證據的。”</br> “但如果你說的是事實,黃權就沒有真正殺死吳雯,算是故意殺人未遂,定罪是不影響的,影響量刑,咱辦案,還是要講究事實真相。”</br> 太子都蹙眉了,“嗯,七叔說得有道理,尸檢報告上現在也沒辦法更改了,畢竟尸體都成白骨了。”</br> “包兒,其實當時陳武若不去,沒把吳雯帶摔下去,吳雯也會死的。”</br> “可事實就是陳武去了,也把吳雯帶摔下去了,所以現在我們沒辦法去假設如果陳武沒去,吳雯會不會活下來,或者被路過的人救回。”</br> 齊王還沒真弄過這么棘手的案子,看著他問道:“那怎判呢?”</br> “我回去問問父皇。”太子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