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徐一問道:“那穆如公公是試探微臣的?幸好,那一萬兩還在。”</br> 宇文皓面無表情地道:“不,借銀子是真的,那銀子雖沒有拿去賭博,卻去做了別的營生,若賺了銀子就還給你,虧本就算了。”</br> 徐一捶胸,嚎了一聲,“公公害我傾家蕩產啊。”</br> “這個教訓你就記著,往后誰托你辦事,你就想想失去這一萬兩的痛,姿勢端高一些,誰叫你一聲你就去叼骨頭送到人家面前,你是狗嗎?”</br> 徐一唉了一聲,“知道自己碌碌,不就是想混點人脈嗎?”</br> 宇文皓拿龍睛一瞪,“你還要什么人脈?朕這個皇帝還不夠你顯擺的?”</br> 徐一笑得苦兮兮,夠是夠的,但菩薩大也不好總抬菩薩出來啊……不過皇上這么說,心里有些感動,竟有那么一瞬間忘記失去一萬兩的痛。</br> 翌日早朝,宇文皓特意叮囑徐一必須到朝。</br> 文武百官進殿之后,宇文皓卻不忙著議事,而是坐在龍椅上,瞧著底下的人,道:“在議事之前,朕想跟大家說幾句舊事閑言,不知道諸位愛卿是否有興趣聽朕的舊事?”</br> 皇上這幾日喜怒無常,難得這么平靜地說著話,百官豈會沒興趣?當即紛紛表示,愿意聆聽皇上的舊事。</br> “朕昨晚做了一個噩夢,夢回戰場廝殺,刀光劍影,血霧漫天,尸體堆疊,諸位可曾見過這樣的場景?”</br> 這誅心的發問,殿上只有武將能回答,平日侃侃而談的文官,不曾見過,想象也想象不出來是何等的殘酷。</br> “朕在戰場上,受過幾次傷,有過幾次危急關頭,那會兒朕還是楚王,每一次出戰,徐大人都必為先鋒,為朕身先士卒,數次救朕于危險之中,潛邸時,不斷有刺客前來刺殺,徐大人為朕以身擋過幾次刀劍箭雨?他如今滿身都是傷疤舊患,徐大人是朕的臣子,也是朕的救命恩人。”</br> “朕登基之后,并未對徐大人委以重任,這就叫很多人誤以為徐大人無用,錯,大錯特錯,“宇文皓的聲音忽然提高,眼底澹寒,面容厲色,“以他潑天的功勞,朕就算封他爵位,他也是受之無愧,是朕自私,想把他留在身邊,所以才叫他辦些輕松的差事,可你們便以為他是軟柿子,逮著他就捏,求他辦事的時候仿佛吩咐奴才一般,辦完事翻臉就不認人,說罵就罵,朕的人幾時輪到你們這么糟踐?”</br> 雷霆大怒,在最后一句陡然發出,文武百官嚇得急忙跪下告罪。</br> 甄子峰都快要昏厥過去了,心跳加速,他……辱罵過徐大人很多次,每一次都不留情面。</br> 終于可以肯定皇上最近傳召他到御書房跪著,就是因為想給徐大人出口氣。</br> 徐一怔怔地聽著,回過頭去拭眼角的淚水,皇上真是的,這種事情怎么能在早朝上說呢?他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大臣。</br> “麥大人!”宇文皓喝了一聲,便見安大郡主的夫婿麥大人跪著出來,他一臉的惶恐,臉色都蒼白了,皇上在盛怒之下喊他出來,怕是家里那位又給他惹事了。</br> “微臣在!”麥大人擦著額頭的汗,伏下道。</br> 宇文皓眸光如劍,卻聲音極為輕柔,“聽說,你們家郡主與官眷們聊天的時候,說我們家徐一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有這回事嗎?”</br> 輕描淡寫地說出我們家徐一這五個字,著實是狠狠地打在了麥大人和諸位官員的心坎上。</br> 麥大人心里叫苦連天,女人的嘴怎就那么閑不住啊?竟然還跟其他官眷說這樣的話,這不是打皇上的臉嗎?皇上身邊的人怎么會是癩蛤蟆?</br> 除了麥大人,有許多罵過徐一或者背地里議論過他的,都惶惶不安,除了不安,還有更多的是愧疚,皇上方才說了徐大人的一些功績,那都是他們無法想象的生死驚險。</br> 曾經,徐大人也是很受尊重的,大家對他說話都畢恭畢敬,只是后來他好說話,性子軟,漸漸地大家就輕看了他幾分。</br> “皇上息怒,臣回去定會教訓那多嘴的婦人。”麥大人聲音顫抖地說。</br> 宇文皓冷冷地道:“只是婦人多嘴嗎?如今殿上就沒有多嘴的官員?”</br> 群臣頓時惶恐起來,不管說沒說出來,他們心里多少有些輕看徐大人的,可回看徐大人為北唐所做的事,他們焉能比得上?</br> 徐一心里很酸,不是自己受委屈了,而是他到如今還要皇上為他出頭,真的很沒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