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里,今日一早,穆如公公還沒起床,大皇子便端著熱水過來,說是要伺候他梳洗。</br>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是叫老奴給您梳洗對嗎?行,老奴這就起來。”</br> 他十分高興,以為皇子公主長大了,都不需要他伺候了呢,想不到他還端著熱水過來讓他伺候,哎呀,他還沒老啊,他還被皇子需要,這感覺真是太好了。</br> 他剛掀開被子,二皇子也進來了,手里捧著一杯茶,道:“梳洗之后,就先喝口茶,三弟和妹妹在給您做早飯。”</br> “什么?”穆如公公嚇得一個哆嗦,“公主和和三皇子在做早飯?那怎么使得啊?”</br> 他嬌滴滴的公主,怎么能去廚房這些地方?</br> 他馬上穿鞋便要往外走,包子拉住他,“公公,先洗臉啊。”</br> 湯圓放下茶杯之后,取了他的外裳過來,要幫他穿好。</br> “不用,老奴自己來。”</br> “公公,今日您什么都不用做,我們伺候您。”包子笑著說。</br> “折煞老奴了,怎能叫皇子伺候呢?”穆如公公都嚇壞了,忙地往后退,一副眼珠子要從眼眶里掉出來的驚駭。</br> “公公!”包子放下東西,過去挽住他的手臂,伸手攏了一下穆如公公花白的頭發(fā),瞧著他眉角的皺紋,包子忽然意識到,公公已經(jīng)很蒼老了,伺候他們這么多年,卻從不曾對他說過一句感謝,“坐下來,今日就讓我們來伺候您,您知道的,我們一直沒把您當宮里的下人,是尊您為長者,您就成全我們這份孝心。”</br> 穆如公公看著大皇子,眼底噙著淚花,這番話真是讓他死都甘愿啊。</br> “但……哪里有做主子的伺候奴才?這不成規(guī)矩……”穆如公公感動歸感動,卻總覺得不妥。</br> “沒有主子,沒有奴才,您就是我們的公公。”包子不由分說地把他引到椅子上坐下,拿了梳子幫他梳頭。</br> 包子在軍中沒人伺候,起居都是自己來,梳頭穿衣這些活兒,他是嫻熟得很。</br> 公公屋中有一面很小的銅鏡,銅鏡里的老者已經(jīng)兩眼淚汪汪,嘴唇翕動了幾下,也就任由皇子去給他梳頭。</br> 這邊梳頭,那邊遞過來熱毛巾給他擦臉,穆如公公眸光追隨著皇子去,見他又張羅漱口的水,這臟活兒哪里能讓他做?當下又要起來,被包子強行壓下肩膀,“不許動,還沒梳好。”</br> 穆如公公唉了一聲,又是歡喜又是惶恐地說:“本該是老奴伺候主子的,怎么能反過來?這不是違反了天道嗎?”</br> “什么天道?您一直照顧我們,我們?nèi)缃駡蟠鹉藕蚰彩翘旖?jīng)地義,咱家沒這么多規(guī)矩的。”包子把他的頭發(fā)挽起,束好,指腹往他脖子上刮了幾下,因是方才觸及他脖子,發(fā)現(xiàn)后脖子僵硬得很,便知道他脖子血脈不通暢,這幾下用了力度,穆如公公覺得十分舒服,竟不自覺地就閉上了眼睛。</br> 這邊梳洗好,穿戴整齊,便見澤蘭端著早點進來。</br> 看到嬌滴滴的公主親自端東西,穆如公公可心疼壞了,“怎使得啊?那些個沒眼力見的玩意,也不怕公主摔著了,越發(fā)沒了規(guī)矩。”</br> 澤蘭把早飯放在桌子上,笑著道:“公公,不過是端些早飯,怎就會摔著?我在若都城的時候,還自己打水提水呢。”</br> 穆如公公頓時紅了眼,“我可憐的公主,身邊怎就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皇上實在太狠心了,舍得叫公主去這么遠的地方吃苦。”</br> “別說那么多,快過來嘗嘗我做的餛飩,我親自包的,鮮蝦肉餡。”澤蘭臉頰仿若是染了錦霞,笑意盈人,親手把餛飩舀到小碗里,端過來給穆如公公,“快嘗嘗,仔細燙。”m.</br> 穆如公公見那碗里冒著白氣,怕燙著公主細嫩的手,便忙接過來,在公主黑葡萄似的眼眸盯視下,舀起一只餛飩,吃了一口,便覺得口中鮮香不已。</br> 他激動得差點落淚,“老奴這輩子都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餛飩,不止是餛飩,便任何的菜肴,都比不上這個。”</br> “真的么?那我每天都給您做。”澤蘭高興地道。</br> 穆如公公差點嚇飛魂魄,“那不行,那不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