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剛在后院張羅完客人的午膳單子，一進屋就聽見他在這里抓狂。</br> 她屏退身側的下人，自己扶開簾子，緩緩走了進來，坐到他身旁，幽幽嘆了口氣。</br> 安王氣歸氣，這火還是不敢朝著媳婦撒的，尤其是媳婦都嘆氣了的情況下。</br> 前陣子因為老三遇襲的事，她忽就變得多愁善感了起來，整日粘在他的身側忙前忙后不止休息，笑容也少了好多，原本光滑平整的眼角都開始染了好些細紋，看著憔悴了許多。</br> 他幾乎不用安王妃再說什么，就敗下了陣來，執起愛妻的手問道：“你真要把安之嫁出去不可嗎？”</br> 安王妃看著他，眸光柔得似水，但語氣幽幽，甚至還帶了幾分無力：“我只是在想，我們為人父母的，能陪孩子到幾時？”</br> “你愁這個做什么，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不也是從年輕過來的嗎？”聽安王妃突發的感慨，安王心頭沉了沉，竟也橫生了幾分傷感。</br> 盡管嘴硬了幾句，但腦海里也難免浮起將來他和安王妃都白發鬢鬢了，走不動道了，甚至百年后了，他的心肝安之，只剩一個人孤零零在世，該如何自處。</br> “對啊，兒孫自有兒孫福。”安王妃又幽幽嘆了一口氣。</br> 安王心頭猛跳，有種不是很好的預感，猛地抬頭，果不其然，她反握住他的手，目光灼灼，“所以啊，這件事，讓孩子自己決定，好嗎？”</br> 安王妃的勸言對安王一向管用，但事關心肝寶貝，他還在垂死掙扎：“可，可安之還小，她哪里懂得分辨良人還是壞人。”</br> “總不能讓她一輩子都躲在我們的臂彎里，那她得多脆弱啊。虎父無犬女，只看你愿不愿意放手讓她自己去看看。”安王妃頓了頓，柔柔笑了，“但無論如何，都有我們在她身后，不是嗎？”</br> 安王大為觸動，一把將安王妃輕擁入懷里：“顏兒，你說的對。”</br> 安王妃終于是細不可聞的松了一口氣，正想給門外比一個成功的手勢。</br> 不料抱著她的安王忽然松開了她，站起身來，興致高昂地道：“但這個金國的小子太遠了，我得去拒了，然后給安之在咱們府邸附近重新物色幾個如意郎君給她挑才行。”</br> “阿這，”安王妃臉上的笑意僵住了，急忙抓住正準備出門的安王，“可是，這附近的未必有合你女兒心意的啊。而且我看這宰相之子瞧著長相談吐風度皆佳，又是金國的新科狀元，就是不知道人品如何，不妨也納入考察之中？”</br> “可是他在金國，太遠了。”</br> “能有我們離京城遠嗎？”</br> “可這……”</br> “兒孫自有兒孫福。”</br> “可我希望兒孫在我眼前福。”</br> 安王妃當真是哭笑不得了，拉著他的胳膊，盡最后的努力：“哎呀王爺，你就讓你女兒自己來決斷吧，她已經是個大姑娘了。”</br> “可……”安王糾結得很，他是決計不能讓步的，可不讓步的話安王妃竟連小女兒般撒嬌的伎倆都用上了。</br> “我不管，反正人家千里迢迢趕來，你不許直接將人趕到門外，且別忘了，那可是金國丞相父子，無論拒絕與否，都還得注意一下兩國影響。”安王妃也是沒轍了，嬌哼了一聲，竟松手坐下，不管了。</br> “好好好，我聽你的就是了，別生氣了。”</br> “是聽你女兒的。”</br> “是是是，夫人說的都是。”</br> ……</br> 聽著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澤蘭和安之相視而竊笑，躡手躡腳的回了安之的房。</br> 兩人剛回來一坐下，澤蘭就迫不及待的問了出聲：“姐姐，你喜歡那個寧狀元嗎？”</br> 她剛一過來，就被安之拉著一起來聽了墻角，如今對那被四伯母贊不絕口的寧竑昭，也是好奇得很。</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